放不下 第4章

作者:不认路的扛尸人 标签: 近代现代

这事儿算是黄了。

临走时,何涧跟耿介握手,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耿介到底阅历丰富,只说:“劳烦你白跑一趟。”

“不算白跑,不算白跑。”何涧依然是副和乐的模样,“有机会再联系。”

耿介不好丢下南津一个人,便请秦烈帮忙送何涧出去。

秦烈临走时瞧了耿介一眼,耿介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每次他在南津那里弄得狼狈不堪的时候,秦烈都挂着这样一副表情笑话他,后来干脆连话也不必说了,叫他自行体会。

对于他跟南津的笑话,秦烈已看了快十年了,却总也看不够。

这个笑话,从耿介决定脱离耿家的时候开始,秦烈当时一脸不敢置信:“就为了这么个小东西,耿家大少你都不当了?”

耿介从小被耿老爷子亲自教导,标准地按照耿家继承人的路子培养出来的。那个时候,有人把耿介养小男孩的事情捅到耿老爷子那边去,老爷子那个年纪,又是那样古板的性情,怎么能接受自己一手养大的长孙做出这样的事情。他叫耿介自己解决问题,满以为耿介会知道怎样取舍,甚至耿介自己都从来没想过为了一个男人放弃这一切。但那时南津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根本离不了耿介,拖到最后,老爷子去世,耿介从耿家搬了出来。虽然耿介并不是完全为了南津才决定脱离耿家,但也是真心想和南津过一辈子的。

然而这还不到十年,他没厌弃南津,倒是南津要跟他提分手了。

回想起当时耿介一脸无奈,却又甘之如饴的表情,简直能把秦烈给笑死。

那会儿他说什么来着,哦——没办法,放不下。

当天晚上,秦烈就向耿介致电表示问候:“怎么样,耿总,明天还能正常回归工作岗位吗?我说你这麻烦可真够劲啊,安抚好了没有?”

那边答说:“我是南津。”

秦烈一下子安静了,客客气气地问:“南津啊,咳,你……你挺好的吧?”

“嗯。”

秦烈跟耿介是从小玩到大的,后来又跟着耿介一起出来打拼,亲眼见过南津生病的样子。他一直对南津有点怵,总觉得这人平时看着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却是最难琢磨的。这么脆弱的人,被人当成了宝,那真是比什么都要精贵。秦烈这样在外四面逢源的人物,任凭碰上怎样的大人物小泼皮都不怵,唯独跟南津说上两句就觉着为难,深深地怀疑耿介是故意叫南津听的电话。

“耿介呢?”

南津不答,直接问:“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没事儿,就问他明天来不来公司。”

南津那边静了一会儿,说:“他明天会上班的。”

秦烈在心里吐槽说瞧瞧人家这主做的,嘴上却立刻回道:“哎,你别误会,我不是催他。你身体不好,叫他在家多陪陪你,这边也没什么大事儿,真的。”他在这儿说得真挚极了,南津却说:“不用。”

“我……”秦烈还想多回转几句,南津已经挂了,到了嘴边的柔声细语顷刻就变了味:“……我操。”

这样孤僻古怪的性格,左看右看都跟他们这伙人扯不到一起去,居然能被耿介留在身边这么久,看着还像是真奔着过一辈子去的。说实话,秦烈对南津多少还是有点好奇的,他对南津并不熟悉,因此想不太明白,除了长得的确够味儿,这人到底是哪一点吸引了耿介?

假若秦烈拿这个话去问耿介,耿介大概也回答不出一二三来。在南津之前,耿介不是没有过别的感情经历,交往过的人也算环肥燕瘦,各有千秋,但基本都是一时贪欢,露水姻缘,没有什么放到台面上来的必要。唯独一个南津,闹得人人皆知,像是莫名又刁钻地嵌了进去,就再也拔不出来了似的。

作者有话说:

打滚求评论有没有用( 。o ?o)?

第5章

南津不要耿介待在家里,耿介也怕跟他激化矛盾,他又要提些不着边际的事情,便顺从他的意思出门,叫华姨照顾好他。其实耿介满心烦忧,根本没心情上班,开着车直奔李旌阳那儿去了。

李旌阳亲自给他泡茶,袅袅的热气酝着茶香,行云流水之间,端的是一副行家风度。秦烈陪坐在旁边,问他:“怎么样,何涧那儿还要联系吗?”

耿介没说话,只抬眼看了秦烈一眼,秦烈便意会了,说:“那也要想办法搞定你们家那位啊。哎,原来的医生怎么不招你待见了?我记得是个挺不错的小姑娘,还是方老的得意门生呢。”方老是最初负责给南津治病的医生,后来告老了,便推了钟桐上来。其实钟桐从学校读完书出来都二十好几了,但在秦烈这里,大概长得不错的未婚女性都可称之为“小姑娘”。

耿介冷哼一声,道:“年纪轻轻,不知所谓。”

按照耿介的脾性,这样已经算是很明显的情绪外露了。他自小家教严格,无论内心是悲是喜,面上皆是不显不露的。如今年岁大了,经历的人事也多,愈发不动声色。别人跟他接触,只觉得这人心沉如水,不怒自威,只有极亲近的人才知道,耿介的脾气实在算不上好。只不过别人火了要跳脚大骂,他真生气了却是极静,只有自傲又自制到一定程度的人才会这样。

秦烈便不再提这位医生,心知她不知怎么得罪了耿介,算是彻底没戏了。

“其实,应该也没有那么严重吧,我看昨天南津状态还好。”李旌阳给两人各注了一盏茶,悠悠开口道,“他这病……原本就难以根治,最要紧是哄着他高兴。”

耿介沉沉不语。

李旌阳继续道:“你应该让他多出来走走,总闷在家里,正常人都要闷坏了,更何况他本来就……精神状态不太好。他毕业多久了,怎么不叫他出来找个事情做?多见见人也好。你自己也忙,他一个人待在家里,多无聊,可不得胡思乱想吗?”

耿介不耐烦地摆手,道:“他不喜欢见人,连你们也不爱见。你们不了解他,外头的乌糟龌龊,他是一点儿也没经历过。我不在的时候,家里有华姨陪他。他喜欢待在家里看书,跟亲近的人待在一起。”

秦烈插嘴道:“华姨——到底是个保姆,那哪能一样。”这话里话外,上等人的风范不经意就透出来了。若是南津在这儿,立时就要觉得闷烦,想扯耿介的袖子叫他走人了。

华姨……耿介想起平日里一些细琐小事,自己已经发了话,南津还要忍不住去看华姨的脸色,可见两人之间已经亲密到了何等份上。南津是很容易依赖别人的性子,自己不在时,他日日跟华姨相处,情分早就非比寻常,就是自己上去跟华姨比,恐怕也要掂量掂量。

“南津由她照顾这么多年,早把她当成长辈了。也好,我不在,还有个人能安抚照顾他。”

秦烈望见耿介的脸色,却觉得跟他嘴上说的满不是一回事,同李旌阳对视一眼,意在不言中。

李旌阳玩笑似的说:“你这比溺爱孩子的父母也不遑多让了。”

秦烈闲闲地靠到后头,垂眸半躺着,保持沉默。他这些年一直跟在耿介身边,这幅样子,他实在是见得多了。在生意场上,耿介是很英明的,谁的建议他也能听进去,只要能够创造最终效益。到了南津这儿就不行,活脱脱一个刚愎自用的庸君。

耿介只说:“他跟别人不一样。”

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呢?

秦烈玩儿着自己的手指头,忽然抬头问:“哎,我问你,南津跟你打电话的时候,会说‘再见’吗?还是说完就挂了?”

耿介下意识皱了眉,疑惑而略带审视地望向秦烈,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刚想开口,华姨那边一个电话打过来,耿介立刻颜色大失:“什么?”

别说李旌阳,连秦烈也没见过耿介脸色这么难看的样子,见耿介慌急地站起来,两人不明所以。

南津进医院了。

早晨华姨上去叫南津吃饭,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结果推门一进去就看见南津躺在地上,那场景刺激得华姨心里冰凉,赶紧过去把人叫起来。事后华姨回想起来总是有些后怕,南津躺在那里,就像死了一样安静,她自己都不明白那一瞬间怎么会那么自然地联想到死亡,好像这是早有预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