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鱼 第13章

作者:Archer09 标签: 年上 近代现代

  然后他回来了。

  他的心脏跳的很强劲,即使我现在趴在他右边的胸膛,都说有些大佬天生奇葩,心脏长在右边,所以被暗杀了也不一定会死。

  我的叔叔不是,我不知道他能不能长命,我想应该可以,因为我们曾经相互喂过同一碗长寿面。

  “叔叔,可不可以……”

  他等着我的下文,我却抬头望他,我才长到他的锁骨。

  他没等到我的祈求,罕见的问我怎么,原来被人控制着心脏的时候叔叔也会怕,我暗自开心,江岸他怕了。

  我揪着领带猛地将他拉下来,我在他嘴角落下一吻,他的嘴唇不比以前柔软了,可能是跟他的心脏一起变了。

  我嘴里全是桂花的味道,因为我把裤子上沾染的几颗给嚼碎了,我对他的执念是从何时开始的,我不知道,我记不清了,我甚至不记得我曾经爱过他。

  我问他:“叔叔,能不能还我,把五岁那年咬你的,全部还给我。”

第14章 余荫下的蚂蚁

  江岸转身走了,我希望他一路顺风

  真的不虐

  我看不清他的情绪,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得了绝症,绝症病人会情绪化,我现在已经控制不了我的泪腺了。

  我放弃了,留点念想吧,如果他还回来,我们之间就真的没有牵绊了,我松开他,真的松开他。

  我是浮在水面上的一片落叶,沉不下去又飞不起来,可江岸是一场急雨,他将我打穿了,我自此四散。

  我只是想让他还我,他却夹带私货,猛地扑着我,把我的双手扣起来拼命咬我,我是他爪子里破败不堪的碎肉,他还要把血水都剥出来才满足。

  我流血了,血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比起眼泪,我更能操控它,可它现在落荒而逃,我的口腔里全是它。

  我才悲哀地发现,江岸一直是我的主宰,他控制我的感情,还控制我的身体,我由不得自己,由不得我这颗心。

  我们滚到床上,本是浪漫旖旎的动作,我们却像是要将对方置于死地的猛兽,我想着等他咬够了,他会不会可怜我这个窝边的猎物,赏我一个一触及离的吻,那样我就可以守着它过完潦草短暂的下半生。

  可他没有,他咬我,使劲咬我,仿佛他这几年的时光错付了,他有多恨我,我的嘴唇破了,嘴角破了,舌头破了,口腔破了,现在我锁骨上的细肉也破了。

  我突然笑起来,在这房间里掺着血味的笑声,猎豹停止了他的撕咬,他像被蛊惑的傀儡一样,后悔地看着我。

  他连啃我都不愿意,我的肉不是香的,不知道是谁迷惑了他,那个人一定很厉害,但我觉得他活不久了,他不该在江岸身上做实验的。

  “笑什么?”他问,像是恢复了神智,可嗓子却更为低沉。

  “啊,叔叔你会咬死我吗?”

  我看着天花板,光秃秃的吊顶和看起来许久未擦过的水晶灯,没有一样比得过家里,江岸的家里。

  “不会。”

  蛊药还没有过效,他居然会回答我的问题。

  “那你咬完了,能不能亲亲我。”

  他没有回答,我挺扫兴的,一个大男人,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叔叔,把我的卧室烧掉吧,你会有办法的对不对,就把我的东西和我的气息全部烧干净,但不要碰墙,我喜欢那个壁纸,也不要烧到屋顶,我觉得那个浮雕的顶很好看。”

  “还有,家具把我的气息烧干净就好了,那样别人就可以直接拎包搬进去,你别傻傻的都烧了,别给我增添隐形消费,我本就欠了你好多钱,叔叔我要是没机会还了,我一定在下边保佑你财源……”

  “睡觉吧。”

  他打断我,他一刻也不想听我念经,随便,我还不想说了。

  他扯松了领带,解开最上面的一颗扣子,然后气宇轩昂地走人了,他按着我拧过的路径将锁拧开,他的轨迹和我重合了,我会记住,我将永远不会孤单。

  “叔叔,晚安。”

  我小声的说,只有屋顶听得见。

  我在床上躺了一夜,就那个被江岸推倒的姿势,一点儿也没变,盯着灰尘大眼瞪小眼。

  太阳出来的时候我起身去洗漱,我觉得胃里疼,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像个惨死之后奋起作妖的厉鬼。

  形象不好,我把嘴上那一个个血痂全部用手撕掉,然后开始刷牙,牙膏泡沫和血混在一起,薄荷味很香,原来这世界上还有别的香味,一直是我太浅薄了。

  血越冒越多,让我烦躁了,他们没有一个让我省心,我把牙刷从牙齿上拿开,用力去刷洗嘴唇上的每个伤口,他们不乖,我得给他们教训,他们也不洁,我又得为他们庇护。

  我吐掉嘴里的泡沫,身体却在造反,它强迫我咽下去了,薄荷叶好像有止痛的功效,我的胃疼会缓解吗?

  我洗了把脸,精神病院在山上,酒店用的山泉水,冰冷的水止住了血,一物降一物,我看明白了。

  头发太乱了,我把水龙头打开,将头伸过去直冲,冲了两下,我记不起昨晚有没有洗澡,我甩了甩头上的水,将半湿的衣物全部脱了去,我去洗澡。

  我不会用淋浴,直接拉开水阀,水瞬间就出来了,很凉,比水龙头里还凉。

  我张口喝了一点,又很甜,引诱人的家伙。

  我冲完冷水澡,拿起一旁的一次性吸水巾,擦干头发,擦干身体,穿回所有衣服,我看着镜中的自己,我满意了很多。

  我是个容光焕发的神经病,我是深井冰小王子。

  江岸来敲门了,我把门打开,头一次见他两天穿着同一套衣服,真是委屈他了。

  “下去吃早饭。”

  他甚至没看我的脸,没把到手的猎物咬死,这对猛兽来说是一种耻辱。

  “我吃过了,叔叔去吃吧。”

  他疑惑的看我,中了我的计,他果然看了我的嘴唇,因为我知道它在渗血,我熟悉我身上的每一处。

  “你吃了什么?”他问。

  我像个做了好事被夸奖的小孩,“吃了牙膏。”我说。

  他又蹙眉,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最后一次看见我的他开心一点。

  他抓着我的胳膊就走,指腹正好按在当初被插通的那处伤疤上,他像触电了一样撒开,去牵我的另一只胳膊。

  我避开了,恶龙在觅食,而我在流血。

  他将手垂在身侧,走在我前面,我们上了电梯,电梯一层层落下,闪着的红色数字像炸弹倒计时,我被绑架了。

  他给我点了碗南瓜小米粥,自己要了一份原味司康和咖啡。

  我不知道大清早的他在提什么神,没睡醒似的,我进院又不是他进院。

  酒店上餐很快,小米粥端上来的时候还冒着滚烫的热气,说是小锅现熬的,扯他妈的狗屁,现能熬出来这个玩意,谁知道哪天剩下的,冰箱是个好东西,冰柜也行,左右吃不死人。

  他那咖啡的香气飘到我鼻尖,我想起第一次为他煮咖啡,我那时烫了手,我伸了下自己被烫伤的那只手,定睛看着,那里好像红肿了一片,还冒着肉被烫熟的热气和味道。

  我突然疯了一样拿起勺子往嘴里塞粥,滚烫的热粥烫破了我才凝结的伤口,江岸按住了我不停颤抖的右手,我便用左手端起碗来往嘴里灌。

  我感觉自己的肠道应该被烫熟了,像火锅里的鸭肠一样,不知道江岸喜不喜欢沾点孜然。

  他把我左手的碗打下地去,两只手都被他禁锢,我指尖被烫的发红,然后我开始跪在地上开始吐,胃出血还没有恢复过来,我又伤害它了,我可怜的胃,来世别再长我身上了。

  我吐的很厉害,除了那几口粥,我吐的全是黄水,南瓜回肠的味道可真不好,我鼻子里都是回涌的酸。

  他拍拍我的背,掌心那么暖,比原来还烫,他拿着纸给我擦脸,我像他怀里的婴儿,我哭泣。

  “求你了,送我去病院吧。”

  “别再待在我身边了,离我远点吧。”

  “不要回头看我了,走吧,走远一点吧,求你了。”

  我哭喊着祈求他,透过包间吵到路过的行人。

  他拉我起来,为我擦干裤子上的呕吐物,还没流到胃底就被返出来,它们依旧保持着食物的清香,他不嫌弃地一点一点擦。

  我好像见过我吐在他身上的样子,他那时的脸色并不好看,看来我们之间还是有点感情的,可那又怎样。

  他为我收拾好衣服,他对我说走吧。

  我跟着他上了车,我没有睡觉,我看着窗外的树,这里没有桂花了,全是车尾气的味道,明明是山区,怎么这样喧嚣。

  通往精神病院的路很崎岖,我在想或许我的基地也建在这样的地方,不然它就在地底下,反正我不是人类,我要不是落人间的天仙,要不就是地狱里的恶鬼。

  院长是个老男人,和王叔有那么点像,不知道刘妈万一来看我的话,会不会落泪。

  我在院子里晒太阳,江岸在办手续,我看着远处有两个男人在下象棋,其中一个说,我的士其实是个特务,能把你的将杀死,另一个说,巧了,其实你的士是个碟中谍,我的将才是你们派来的卧底。

  这哪是精神病院,这是研究所,这是大学。

  江岸很久才从会客厅出来,院长没过来,让江岸跟我道别,他其实错了,我和江岸早就道过别了,我五岁那年他来基地寻我,我那时就做过道别了。

  我说对不起,我不想跟你走,你要一路顺风奥。

  江岸走到阳光下,我怕恶龙的鳞片被太阳晒出硝烟,可他没有,看来他已经习惯人间的生活了。

  “要走了吗?”我问他。

  “嗯。”

  “那我要送送你吗?”

  “你不识路。”

  我挡了挡太阳光,有些东西和光一样没法阻拦,我挡不住他。

  “那你走吧,要一路顺风奥。”

  我觉得我说的很顺口。

  “一会院长会接你去你的屋子里,这是主院,你在后边的别院里,那里人少。”

  我扯出笑来,“后院里会有刘妈吗?”

  他又在悲悯我了,我低下头不去看他的眼睛,我看到脚下的蚂蚁,我吹了一口气,他们还不散去,比我有出息。

  “我走了。”

  “嗯。”

  我看着蚂蚁,没有抬头看他,他的身影给蚂蚁挡了巨大的太阳,他们有了休息的阴凉,江岸总会在这些不值一提的小事上善良。

  我羡慕蚂蚁。

  江岸走了,没有了阴影,蚂蚁们就不爱动了,我又觉得它们是懒惰的贱灵,和浮士德在地狱里遇过的那些丑恶东西没什么两样,而且比它们更加渺小。

  “叔叔,你不要扔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