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珠玉 第135章

作者:M的马甲君 标签: 快穿 近代现代

  五皇子闻言笑曰:“本王何敢稍加开罪了林大才子,届时大才子定然不依不饶,将本王口诛笔伐。”言毕又转向稌永说道,“然大才子既来本王府中以琴会友,本王当不负所望,将本王柯亭笛取来。”

  稌永领命自去。

  却说这段时日贾珠未曾归府,皆是煦玉一人居于荣府,两厢分离多日,难免相思成疾、心下悒郁。不巧近日来访之人络绎不绝,煦玉不堪其扰,期间有人欲奉承讨好煦玉,道是如今贾府当真权势正炽,圣眷正浓,贾大公子南征功不可没。据闻江宁刑场之上,五王爷曾将贾公子拥坐膝上、二人行止亲密,谈笑无间。无怪乎此番归京后王爷对贾公子器重有加,委以重任。这话落入煦玉耳中,又触动其心中往事,当真别具意味。遂煦玉登时于心中大添醋意,怒不可遏,随即便命执扇抬着琴案,咏赋端了檀香,自己抱着焦尾,使气欲往了五王府中与五王爷一较高下。执扇担着琴案跟随在煦玉身后转悠,一面念叨着“少爷您再考虑一日可好,如今五王爷正炙手可热,能一手遮天呢,又是大爷的顶头上司,得罪了他咱们如何还有好日子过?少爷好歹也为大爷想想吧……”,煦玉只充耳不闻,任谁来劝说皆不听。

  此番待五皇子手持长笛步至出月裁星斋之下时,只见煦玉内着月白深衣,外罩素色云纹大氅,广袖如云,敛容授节。衣裾翠粲,檀麝流芳;飞纤指以驰骛,舞皓腕以流漫;触击如志,惟意所拟。激清响以赴会,奏弦歌之绸缪;宽明弘润,优游婉转;拊弦安歌,新声代起。此曲齐万物兮超自得,委性命兮任去留。

  五皇子见状剑眉微蹙,道曰:“此番珣玉可是欲与本王试乐斗气?”

  稌永闻言忙道:“试与殿下斗气,这林瑜君未免太过不自量力,他一介弱质书生,如何与殿下这般经年习武之人较量‘内力’?……”

  五皇子对曰:“那可未必,你尚可询问一旁的子卿,他这师弟的意气若何,可谓是奋逸凌厉,可惊涛骇浪……”

  只听孝华说道:“依在下观之,此番他是认真的……”

  随后只见空地中煦玉抬首,将一双星眸往五皇子面上望来,眸光如矩,如火似电,对抗挑衅之意尽显。

  五皇子见罢嘴角掠出一抹轻笑,随即持笛横吹,奏出一曲《鹧鸪飞》。此番琴音笛声虽双声不同,然却是齐头并进,骈驰翼驱;相凌而不乱,相离而不殊。笛声清越激响,琴声沉郁低缓;然笛声虽繁促复叠,奔遁相逼,却仍未能压倒琴声之势;琴声倨傲慷慨、飘摇清迈,纵横络绎、环艳奇崛,由缓至急、由轻至促,反倒将笛声催逼得间不容息。笛音弦响,曲引向阑,只听声击长空,响彻寰宇,两厢对峙竞趣,宛如崇山之遇骇浪,郁兮巍巍,浩兮汤汤。只不料却忽地传来一声金石裂帛之声,随后众音齐歇,定睛一瞧,原是焦尾弦断。于此同时,一口血从煦玉口中呕出,与四周纷扬飘零的红梅花瓣一道赤洒琴身。而出月裁星斋周遭所植十数株红梅,满树繁花已于倏忽间尽皆散落,绯色花瓣洒满一地。

  对面之人见状皆大骇,稌永惊道:“竟弹得伤了内腑!”随后转头向身侧五皇子望来,只见五皇子虽已停下吹奏,然亦是维持着吹奏的动作一动不动,十指颤抖不止,宛如痉挛,面色煞白,冷汗淋了满脸。

  一旁孝华淡淡道句:“殿下竟也输了。”

  稌永听罢难以置信地问道:“殿下输了?!这如何可能!”

  五皇子闻言方才放下双手,将手中长笛交与稌永持拿,略显无力地笑道:“是了,本王输了。珣玉以损伤内腑为代价与本王一较高下,本王如何是他之对手?只怕此番便是子卿亲上,亦难敌珣玉。”

  孝华摇首道:“琴音本沉郁旷远,闻知雪躁静心,平和泰然,若在下奏来,尚可达此至德中和之境;然珣玉与在下不同,他之琴音闹中取静、凌而不乱,不平则鸣、激愤深广,昔时嵇中散临危而奏《广陵》,抒不忿之气,感发心志、泄泻幽情,此间惟珣玉得嵇中散之境。《醉渔唱晚》向来最合他心境,《广陵散》亦然。终归了是我二人心性境界不同,他若较真,在下如何能敌。”

  稌永听罢仍是不解其故,说道:“属下仍是不明,对乐曲亦是一窍不通,不知他何以能胜。”

  此番半晌过去,周遭之人皆不答。只见本留在宇梁阁观望的贾珠早已按捺不住,从宇梁阁上飞奔而下,一面飞驰一面唤着“珣玉”,奔至出月裁星斋楼下一把将煦玉搂在怀里,双目盈泪,口中喃喃嗔道:“你何以这般使性子妄为、竟以命相拼?!难道不晓弦断不祥,如此行事会折寿的吗?……”

  煦玉拿丝帕捂嘴,又咳了几声,将血迹掩了,嗓音喑哑着道句:“我无事,见到你便好。”

  贾珠闻言只觉酸涩填膺,忙不迭说道:“你怎的便不信我,无论我身在何处,我满心满眼里都只有你一个……”

  煦玉笑曰:“得卿此言,死而无憾。”

  这边五皇子方开口对稌永说道:“……之前你道林珣玉乃一介书生,不过弱不禁风之辈。然你不晓所谓书生意气,挥斥八极,上达青天,下潜黄泉。但凭一腔意气,便可以命相搏,他人如何能及?伏尸两具而天下缟素,昔日相如以勇退秦,莫不如是。”说到此处,五皇子方喃喃自语,“正因如此,本王素来不喜林珣玉此人此性,太过意气用事、任性妄为,却令人莫可奈何……”

  正说着,便见空地中央贾珠跪伏在地恳求道:“贾珠恳请殿下开恩,珣玉怕是内腑受损,恳请殿下允在下暂离,送他回去。”

  五皇子并未多言,挥手放行。

  贾珠忙不迭谢恩,随后便命执扇咏赋二人将琴、案诸物收拾妥当,一面扶着煦玉出门登车。此番贾珠唯恐煦玉如此这般回去荣府不妥,遂决定先去城外趣园令应麟诊视一番方可安心。另一边只见王府的家人匆匆引着一小厮前来,对五皇子并孝华请安,贾珠见罢,认出该小厮正是柳菥的小厮画梅。一行人匆匆说了两句,孝华便忙不迭向五皇子告辞。这边贾珠唤住孝华询问可是出了何事,孝华惟道句:“详情我亦是不晓,只知菥儿令我前往忠顺王府接他。”贾珠听罢不安陡增,遂忙道:“兄且快去,若有需相助之处,派人前来城外趣园寻我二人便是。”孝华闻言应下后领人自去不提。

☆、第七十五回 小人得志公子受欺(一)

  上回说到煦玉与五皇子试乐斗气而抚琴至内伤之事,遂只得先行乘车前往趣园寻应麟诊治一番。贾珠又遣了郑文先回荣府招呼一声,道是自己与煦玉前往城外与应麟则谨住上几日,再携了衣物前来。一路上,珠玉二人因分离多日,皆如胶似漆,拥在一处难舍难分。

  贾珠拥在煦玉怀中就方才之事嗔道:“何以偏与王爷斗气?王爷心里念着先王妃,我心里念着你,王爷又能拿我如何?……你若不将自己身子当回事,总有一日熬得油尽灯枯的,指不定就这般弃了我蹬腿去了……若是将我一人留在这世上,你也回不去天上,我定日日怨你恨你,将你留在这人间,你也不算渡完此劫!……”贾珠虽撂此狠话,然心下却知若是上天欲将他二人分开,他又能如何。

  不料却闻煦玉说道:“我已与你许下生生世世,此世过完尚有来世,何来归去之说……”

  贾珠闻言只觉眼眶发涩,随即将面庞埋在煦玉胸口,嗓音中带着哭腔说道:“古人尝云‘慧极必伤,情深不寿’,然此生便是拼尽性命不要,亦无法令我少爱你一分……人生百年,终归一死,然我至死亦不欲与你分开,玉哥,我当如何是好……”

  煦玉听罢则搂紧了怀中贾珠对曰,语气毅然决然:“我与卿此情不渝,自当生死不离。”

  不多时二人车驾便已行至趣园之中,珠玉二人重整冠裳,贾珠扶了煦玉下车,一面打趣道:“此番先生闻说你与王爷之争,少不得理论你一回,责你意气用事。”

  果不其然,待进了后园拜见过应麟则谨,珠玉二人试图将煦玉受伤之事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只道是煦玉今日是与五皇子比试器乐。然待应麟诊视过煦玉之后,随即肃然开口问道:“如何竟致使内腑虚伤?玉儿可是又使那性子意气用事?”

  珠玉二人闻言皆心下羞赧无言以对,亦不敢辩白。

  应麟见状气不打一处来,随即对他二人劈头痛斥:“为师近年来日觉精力不济,筋骨衰迟,想必大限之日不远矣。多年来目视你二人长至这般年纪,奈何如今竟未能稍加省心,为俗事所累,为尔等僝僽,大抵待为师哪一日闭眼蹬腿去了,便也万事无忧了……”言毕又转向煦玉说道,“尤其是玉儿,为师素来教导规诫,本已体弱身虚,更需改了那贪嗔痴爱、妄动忿懥,奈何却仍未将为师之言稍加放于心上,逞能任性,可是欲赶在为师之前早登极乐!……”随后又伸手疼惜地拂过身侧焦尾弦断之处颤巍巍道句,“此千古名琴,竟一朝弹得弦断,史上武侯弹琴退仲达亦不过如此,可想而知彼时玉儿是如何操琴,定赌上一口气,搏命而为,便是琴圣闻知亦不免唏嘘嗟叹……”

  煦玉闻罢只得不住磕头请罪,恳请应麟息怒。

  应麟见状亦不解气,此番则勒令煦玉留在趣园,道是欲罚他禁足,令其每日吃斋啖素,打坐调息,直至其澹志寡营为止。煦玉闻言苦笑不迭。

  这边应麟正理论珠玉二人,便见贾芸匆匆进了屋中通报道:“趣园外侯大人来访,道是之前大爷吩咐过,遂此番前来,有要事求见邵先生。”

  应麟闻罢尚且不明所以,遂道:“华儿忽然前来道是欲面见为师,所为何事?”

  贾珠忙解释:“之前在五王府之时,我见他与柳文清似是有事发生,方与他道若是有需相助之处,可来趣园寻我与玉哥,大抵此番真的出事了……”说着又转向贾芸道,“请他直接进这后园来便是。”

  贾芸领命去了。

  贾芸去了不多时,便闻见应麟书房外响起嘈杂的脚步声,只见贾芸在前掀起了帘子,孝华随即进入房中,怀中还横抱着一人,衣衫凌乱、面上还有淤青血迹,正是柳菥。屋中众人见状皆大惊,忙问出了何事。此番只见孝华闻言,便是那张素昔难得有甚表情之脸亦是气得铁青,亦未稍作解释,惟道句:“此番说来话长,事关重大,在下亦不敢就此送菥儿回去柳府,亦不敢随意寻了大夫诊治。无可奈何之下,惟有贸然前来烦请先生相助。此番且请先生先行诊视一番,在下再将详情告知诸位。”

  随后应麟方检视了榻上柳菥一回,只听柳菥怏怏说道:“想来此乃晚生头回拜见二哥的业师、才贯二酉的大儒心庵先生,二哥素昔皆行父辈的礼数,如今晚生竟如此形态,失礼得罪之处,还望先生见谅。”

  应麟闻言道句无妨,又曰柳菥身上不过几处皮外之伤,敷药将养一阵便也无事,只面有戚色,只怕伤在心房之处,他便也无能为力了。

  之后应麟命家人熬了凝神静气的汤药端进屋来,则谨亲手端了药碗欲喂柳菥饮下。一旁孝华见状忙劝阻不迭,道是不敢劳烦公子,欲亲手来喂。柳菥见状转向则谨,只见则谨头戴斗笠,以面纱掩面,遂瞧不见其下容颜,方才进屋伊始,尚未闻他多话。若非则谨打扮异常,只怕便会令人就此忽略他的存在。然此番仔细打量一阵,从垂下的面纱的缝隙望去,只觉此人状貌年轻,宛若少年。容貌极美,清如浣雪,秀若粲霞,与自己竟不相上下。神色虽冷,然举止间不乏柔情,遂忙询问道:“不知这位公子是……”

  孝华听罢尚且不知如何介绍则谨身份,便闻见贾珠从旁打趣一句道:“苏公子乃在下师父,他二人师母。”

  应麟听罢呵斥一句:“珠儿,不得放肆。”

  贾珠闻言答是,又将脸庞埋在煦玉身后吐了吐舌头,小声嘀咕一句“我说的是实话”。

  柳菥闻罢贾珠之言倒也明了,之后孝华便将之前所发生之事概述一番,此番尚需从头说起。

  却说在贾珠五皇子等人南征之前,北方阿速部落入侵山西省,试图逼近左近宣化府。景治帝派遣忠顺王世子稌鲧充了征北将军,领兵五万北上与山西巡抚一道抵御阿速入侵。这稌鲧本素纨绔,百事不谙,逞勇无谋,张勋虽跟随前往,期间百般劝诫,那稌鲧惟固执己见,一概不听。此番率领五万兵马,惟拨了五千人与张勋,其余皆委任与手下亲信,张勋气之不过,然念及五皇子吩咐此番出征当以大局为重,能忍则忍,惟有遭逢得不偿失、损兵折将之事,方可权益行事,遂只得暂且隐忍不发。

  不久后那稌鲧领兵北上,阿速率领一万余骑兵南下剽掠,入侵大同府,至朔州城下。稌鲧见胡兵围城,轻率领兵于城外与胡马交战,然不料阵中多步兵,自难敌胡虏铁骑。阵型被胡马铁骑冲杀得七零八落,反被胡马抄小径率先攻入城中占领城池,己方守城人马反倒被迫退至城外,此役官兵堪堪损失近万人马。稌鲧只得领兵狼狈南遁至雁门关据守,此番那稌鲧骇得屁滚尿流,不敢再行出城迎战,只得困守城中。阿速命众骑兵一路往南追击,杀至城下,包围城池。幸亏战前张勋有备而来,率领五千兵马于城外埋伏,此番待阿速围城,方集中兵力猛攻南门处的胡兵,撕开一条口子,方掩护了稌鲧领兵从南门逃遁,向南逃往振武卫,进入代州城据守。而彼时阿速还欲率领铁骑一举攻下代州城,无奈此番战线过长,且又逢入冬,彼时北方降雪,竟酿成雪灾,阿速部落人畜死伤无数,军粮等供应不上,无奈之下围城一月便只得退兵北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