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珠玉 第157章

作者:M的马甲君 标签: 快穿 近代现代

  来京之后,自有无数长随跟班上门自荐,岳维翰则就势雇了两人,一名高升,一名来福。岳维翰念及当初煦玉对己有知遇之恩,遂便想前往拜访一番。然因此番时候赶紧,下场在即,又闻煦玉点了总裁,拒不接待一切应考之人,遂只得作罢。待乡试下场已毕,只觉胸有成竹。待九月初五放榜,只见自己高中第五名,虽并未如煦玉当初要求那般中了南元,然亦算差强人意了。此番京师诸上榜考生皆议论纷纷,只道是今次上榜可谓是幸运万分之事,座师林煦玉是出名的严苛,连有望殿试夺魁的礼部尚书之子孙念祖亦不过点了三十名,许多自诩铁定中举之人连副榜亦未登上,遂中举的学子心下庆幸之余,亦忙不迭拉了同科聚会。

  此番岳维翰的长随高升、来福二人见岳维翰成绩不俗,亦劝其寻了同科往来应酬一回,对自己今后的宦途是大有裨益。不料岳维翰却置若罔闻,只向他二人询问京城林府所在。

  那二人闻言,不禁面面相觑,高升率先说道:“爷欲前往拜访座师自是在理,只这位有京师第一才子之称的内阁学士林大人为人向来清高孤傲,懒于应酬,若非素昔要好之辈,林大人是不见的,爷这是……”

  岳维翰听罢打断高升之言道:“我前往拜见林大人并非因了他乃我场上座师,乃是因了大人对我有知遇提拔之恩,我此番是欲向大人致谢。”

  来福遂忙不迭问道:“爷此话怎讲?林大人曾两任学政,莫非林大人是爷宗师?”

  岳维翰则道:“我倒并未有此好命得林大人做了宗师,然确也受大人大恩,想必大人亦是记得,我手边还有大人当初所留珠玑,遂此番无论如何,皆需向他当面致谢。”

  那二人闻罢此言,皆欣喜非常,未想其间竟有这等缘故,于普通学子而言,与礼部重臣有那关系,对今后的科场是颇有助益。遂忙不迭依言替岳维翰雇了车来,一道前往林府,将岳维翰的名帖递了进去。

  却说当日也确有因缘,黛玉因荣府众姊妹皆陆续搬离大观园,园中诗社因之散了许久,心下不舍。待此番煦玉主持乡试归来,知晓煦玉亦是喜好风雅之人,便向煦玉请求邀请诸姊妹在自家府中重建诗社之事,每月聚会一次便可。煦玉闻言亦是大加赞赏,欣然同意,并当仁不让地任了诗社社长。黛玉依礼邀请贾珠充任副社长,贾珠坚辞,由此黛玉方自己走马上任。随后又亲自写了帖子,邀请诸姊妹前来林府集会。然念及宝玉有疾在身,且如今自己又是定了亲事之人,需得避嫌,便也并未邀请宝玉,惟请了宝钗姊妹、香菱、岫烟并三春几人。姊妹们接了帖子,莫不欣欣然欲来,禀明贾母王夫人后,当日便随着贾珠一道坐了车前来林府。

  此番黛玉于林府花园中的听雨轩二楼上布置了,摆了书案,又置了圆桌铺设茶果点心,请煦玉命了诗题。煦玉忆起自己乡试及第后,曾于同科聚会上随手题了一首《贺新凉·西风萧瑟》,便命众姊妹以此为韵,每人和上一首。

  却说前一日夜间落了雨,次日便阴云密布,气温转凉。众人闻罢此诗题,只觉颇为应景。此番煦玉贾珠并了诸姊妹正围坐于圆桌前讨论一回诗题,便见一媳妇持张名帖匆匆而来,煦玉见状问道:“出了何事?”

  那媳妇忙将名帖呈上,一面说道:“门上说是乡试的学生欲拜见少爷。”

  煦玉一听只是乡试的学子,便觉兴致缺缺。待见了那帖上写着“门下学生岳维翰”之时,登时眼前一亮。然又念及今日气温寒凉,煦玉在这听雨轩中坐得暖和了,便不欲挪去外间书房,便问那媳妇:“此人可是独自前来?”

  那媳妇答:“只有两个随从跟着。”

  煦玉随即吩咐道:“留此人跟班在门房招待了,将岳维翰单独领至听雨轩楼下见我。”

  那媳妇闻言去了。

  不多时,便见一个小丫鬟领着一书生向这方行来,衣着虽朴素,却是一袭簇新的直缀冠巾,手里还拽着一柄竹撰扇。楼上众姊妹因了心下好奇,皆聚于窗前纱帘后窥视,只见那书生年纪轻轻、相貌堂堂,举止娴雅、一派斯文。待行至楼阁前,方止了步,又整了整己身衣冠,方随丫鬟入了轩中。楼上煦玉待闻见岳维翰进屋的声音,方与贾珠姗姗下楼,便服迎接来人。

  岳维翰见煦玉二人下了楼,便忙不迭行礼,礼毕方分宾主入座,煦玉命丫鬟上茶。

  岳维翰率先开口道:“四年前,学生于南昌府受大人大恩,得以回乡取试,随后自是日夜苦读,不敢有丝毫怠慢。幸而知县大人体恤,学生童生试后,又于宗师大人跟前,替学生荐了监生,学生方得以入京取试。此番又幸逢大人主持此试,可谓是天助学生,学生得以上榜点了第五,皆乃大人成全!……”说着便立起身来长揖。

  煦玉挥手止了岳维翰行礼,命其坐下,说道:“你此番成绩,皆凭了己身真才实学,并非我所偏向。我见你答卷,可知你此次下场乃是成竹在胸,已能万言满策。若是换作其他总裁,点了南元亦不无可能。若无意外,来年会试及第亦不在话下。”

  岳维翰忙答:“大人过奖了。”

  随后煦玉则询问一番岳维翰家中之事,岳维翰则答当年待自己携了老母并荆妻回乡之后,妻子素昔体弱,因不堪路途劳顿,回乡之时已身染重疾,不日后便病重不治。因场事在即,亦无心续弦,之后家中便惟余自己与老母相依为命,又恐老母无人侍奉,遂不敢轻易离乡,因而此番乡试上京亦是迟了。又因囊中羞涩,乡试完毕亦不敢回乡,只得于城外圆通观赁了房屋暂住,待来年会试并了殿试已毕,方着人接了老母上京,再行商议续弦奉亲之事……

  煦玉闻罢岳维翰之言,亦很是感慨,只道是寒门学子取试不易,随即命晴雯往二门处令人往账房取来五十两银子,吩咐岳维翰曰可从中支取一部分着人寄回家中,以慰母心,剩下方可用于在京寓所之费。

  那岳维翰见状,已是感激得痛哭流涕,忙不迭行礼道:“数年前学生已受大人银两惠赠,如今竟再行受恩,实在是受之有愧,良心不安。”

  煦玉则道:“这五十两银子虽非甚大数目,然我并非出之无因,全然是看在你是一可造之材,取试有望之上,只欲你日后能食住无忧,一心发奋苦读,早日取得佳绩。你需谨记我今日之言。”

  岳维翰连连作揖对曰:“大人大恩,岳维翰脑肝涂地亦无以为报,惟谨遵大人之言,日日刻读用功……”

  一旁贾珠闻罢岳维翰一席话,倒也明了了大概,知晓煦玉素昔体恤寒门学子,出资惠赠亦非甚罕见之事。只心下暗自琢磨了一番,有一事索解不得,方开口问道:“我有一事不解。你道是四年前,珣玉资助你五十两银子回乡,你归乡之后却仍有富余,且一家之计经年不缺,这是何故?区区五十两何能至此?”

  岳维翰听罢忙答:“贾大人有所不知,林大人虽仅出资五十两助学生回乡,然大人之前口授学生珠玑一篇,令学生沿途交与官府学署诸大人赏鉴,大人老爷们阅罢此文,无有不感念拜服者,方纷纷出资惠赠学生。待学生回乡,单一路所收惠赠,已逾二百两……”说着便将手中撰扇奉上,“学生将当日林大人所著锦绣誊于其上。”

  贾珠接过撰扇,将扇面撑开览视,随即笑道:“如此行事方不负才子之风。若单赠你银两,他自己对那银钱之事是无甚概念的……”

  随后岳维翰又迟疑着开口道:“此番学生尚有一不情之请,之前学生于南昌学署所誊录原文为阜宁县知县老爷索去了,学生只得将全文另行誊录于撰扇之上,还请林大人奉赠一方宝印。”

  煦玉闻言首肯,随后命晴雯往书房取来自己的印章。贾珠则自告奋勇替煦玉写了落款,印上私印。写毕,方递与那岳维翰看视,一面笑道:“这名签得足以以假乱真吧~”

  那岳维翰见罢忙附和道:“若他人不知,当不会认出此非林大人亲笔。”

  贾珠道:“你们有所不知,近些年来珣玉已懒怠动笔,几近赶上子卿。若非我迫他亲笔,只怕那写与我之信亦令小子们代笔了。许多无关紧要之物皆是他口授我代笔,他之字迹不易模仿,惟有那落款签名尚且肖上几分。如今京城之中,他亲笔之作是愈加鲜少,价钱已近一字千金~”

  却说楼下三人正闲话,楼上黛玉姊妹则因煦玉于楼下待客,亦不敢高声喧哗,不过各人寻了一案搜索枯肠作诗去了。宝钗面上虽如其余姊妹一般思量,实则却寻了那靠近楼梯之处,暗自窃听楼下三人的谈话,心思一丝一毫皆未放在那写诗之上。她之前从楼上窥探那岳维翰容貌举止,心下便有几分好感,待此番闻见三人谈话,知晓岳维翰乃是今科乡试第五,又闻煦玉道曰该人才学过人,来年金榜题名不在话下。且原配新丧,亟待续弦,心下便活动了几分。只道是此人虽系家贫,然闻其言谈,是一志向不凡且知恩图报之人,可谓是品貌才学皆已不俗。若是能趁机寻一方法与之结识,探知此人当真乃一俊才,倒也不失为佳婿一名、良缘一桩。较了如今惟知蹉跎时日,于家无望的贾宝玉,可谓是天壤之别。

  宝钗正如是暗忖,不提防黛玉从旁拍了自己肩膀,问道:“姐姐可是做成了?”

  宝钗不禁唬了一跳,忙不迭收回心思,拿话搪塞道:“想必此番妹妹是做成了,妹妹向来有些急才,姐姐如何能及?正凑着呢,惟凑成半阙……”

  黛玉亦不追问,留宝钗独自寻思,又往了一旁询问他人。这边宝钗亦不敢耽搁了,忙不迭思量一番,匆匆凑成一首交卷。

☆、第八十回 略施小计宝钗字人(四)

  此事过后,虽说宝钗心下存了这等心思,然到底是女儿家,此又系虚无缥缈之事,自己又如何主动开口?兼了知晓自家母亲尚且与了荣府的姨母有那金玉良缘之盟,定也不肯轻易放弃了,遂自己心事亦难以与母亲倾诉。一时之间,亦是无法可想,只得听天由命。

  却说此事倒也是上天有意作成。乡试过后,三月转瞬即逝,待到年末之时,岳维翰倒也生出一事。话说岳维翰一直寓于城外的圆通观内,上京赶考之时便携了银两,乡试过后又逢煦玉惠赠五十两,盘缠可谓颇丰,想必盘桓到来年殿试,是无甚问题的。奈何天有不测之风云,待大年将至,城中偷儿便也格外猖獗。岳维翰所寓房舍一旁,有一段土墙,近日被雨水浇塌了一截,圆通观中的道士便用些土砖将塌毁的地方临时补齐了,只道是待过了年,观中收了足够的香火费后,再行修整一回。遂那段墙面较了别处的围墙,便要矮上一截。

  不料某一日夜里,月色正好。岳维翰外出应酬,参加同乡聚会,回来得晚了。待进了后院入了自己房中,却见房中一片狼藉,便知遭了盗。岳维翰忙将行李检视一回,又命家人岳安将观主请来。观主闻知此事亦是心急如焚,急令岳维翰将行李整理一番,将丢失之物列出清单。只见此番丢了一个拜匣,里面有岳维翰此番进京所携大半的银两,包括上回煦玉所赠五十两白银;又丢了一个小箱子,里面有一对金镯子并零星的物件。箱子上摆着一柄撰扇,上面因悬了一个玉扇坠,此番连扇子亦一并丢失了。岳维翰将失物清单列出,丢失的物件不多,然却皆是自己身畔最值钱之物。如今身上惟剩携了出门的十余两碎银子,惟庆幸之事便是他誊录煦玉所著之文的那柄撰扇因外出之时均随身携带着,方未曾丢失。

  圆通观观主命观中道士在周遭寻觅一番,观中人在岳维翰所居院落的那段矮土墙外发现了小箱子,然打开一看,里面空空如也,方知偷儿乃是从这段矮墙翻入行窃。而又因岳维翰为了读书之便,方赁了观中后院最偏僻之处,此处便是观中之人亦少有进入,遂此番这处被盗,观中之人亦是毫不觉察。

  次日,岳维翰虽如观主所言向坊间报了案,呈上失单,坊里亦将观中道士审问一回,却是人人不知。坊里无法,只得报了巡捕衙门,严辑盗贼。

  却说此番意外出了此事,岳维翰的光景登时便转了个样子。本是食住无忧,囊橐颇丰,只待来年下场。不料如今是短金少银、捉襟见肘,只怕未过多久,便连观中房舍柴火钱皆要出不起了。而失窃之事虽报了衙门,然因无甚线索,毫无头绪,遂找回失物的可能性极为渺茫。

  那长随中的来福见岳维翰光景甚是凄凉,随即便辞了东家跑路。那剩下的高升尚且念着往日的恩情约定,暂且留下,此番也直劝岳维翰将那柄誊写了煦玉所授之文的撰扇出售,倒能权且赚得许多银两:“……爷听我一句劝,如今需为生计着想,否则爷亦是支持不到会试下场……此番爷既知林大人有心相助,不若便老了脸前往林府,在大人跟前求大人一回。据闻林大人素来对学子关照有加,何况爷与大人私交不凡,便是大人随手惠赠,便已足够缓解爷之窘境了……”

  岳维翰闻言却不欲听从,只道是从前便已多番仰赖煦玉,做人却需有那骨气,不可惟仰赖他人过活。

  高升随即又道:“如此爷既不肯向林大人伸了这手,欲仰赖自个儿,不若便寻了古雅斋的向老板商议,将手头那柄撰扇出售了。如今京城里林大人的真迹甚是值钱,尤其在学子之中的声誉,较了侯大人更甚。若说这柄竹折扇,若是换了寻常当铺,倒也不值两个钱;然那向老板曾经手过几件林大人的字画手迹,是个识货的。世上惟有三架的才子联诗的玻璃屏风,有两架还是仿品,其中一架便在他店里。若是寻他出手,倒能卖个好价钱……”

  岳维翰听罢这话,仍是不从:“此扇系林大人留于我的唯一物什,彼时以此文伴我归乡,其间所含皆是大人对我的期许,此情不可尽负。我此番便是露宿街头,亦断然不会将此扇出手!……”

  此番二人商议了半晌,岳维翰亦不肯听从高升之言。之后岳维翰竟是日益窘困,日日只得食用咸菜白饭。无可奈何之下,惟有往了城中当铺,将之前备下的几件大毛衣物当了,权且做了生计之使。

  却说某一日,薛蟠从自家当铺里出来,手里拽了柄撰扇,用锦缎扇袋套着,兴致勃勃地进了内里,在薛姨妈宝钗跟前说道:“你们瞧瞧,我拾到了什么?”说着便将手中扇子递给了宝钗。

  宝钗接过撰扇打量,只见这是柄状似普通的湘妃竹撰扇,待撑开扇面,竟是泥金缎面的扇面,其上惟有密密麻麻的端楷,落款还印了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