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叫我姐姐 第153章

几天未见，妈妈已经哭的双颊红肿，头发凌乱，脸色黯淡无光，感觉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老赵，大夫说小晗的呼吸开始出现衰竭的症状，我怕……我……”

爸爸跟着妈妈冲了出去，小杭紧随其后。

我的脑袋轰鸣一声，心里忐忑不安，强撑着要下床，也想跟去看看。

小晗，你千万不要有事，千万……千万……

我扶着墙刚走了两步，小杭又折返回来，见我脚步不稳，忙搀住我。

“箫箫，你先躺着别动，你昏迷了三天，一点体力也没有，即使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先乖乖的呆在这里。一会儿我去给你买些吃的，等你稍微恢复了，再去也不迟啊。”

我又哭了：“我想……去见他……我担心……我再也……再也见不到他了……”

小杭打断我：“箫箫，你乱说什么呀，小晗现在不是好好的躺着呢吗？等他睡够了，肯定会醒的。他怎么会舍得丢下你、丢下我这个哥哥？他更舍不得咱爸咱妈啊！”

我哀求道：“小……小杭，你就……带我去吧！”

“不行！你的身体状况很差，根本撑不了多久的！”

“小杭，你要是……要是不让我……不让我去看他，我就……我就不吃饭了！”

气喘吁吁的说完这几句，我的病服已被汗水湿透，眼前花花的，小杭的轮廓也逐渐变得模糊。

小杭忙把我拉到床上：“箫箫，你能不能别闹了？现在还不知道小晗是什么情况，你就先别跟着添乱了行不行？老老实实的把饭吃了，想要看小晗，吃完饭我带你去。”

我的眼泪忽地涌了出来，心脏的位置一阵绞痛：“小杭，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小杭无奈的拍了一下额头：“我没生气，我就是觉得，你不应该那么问咱爸。你没看见当咱爸听到你这么说的时候，他的脸上有多伤心吗？”

我很委屈：“我也不想的……可是，从小到大……”

小杭打断我：“箫箫，我去看小晗了，护士一会儿送饭过来。”

“小……小杭……”

没等我再说什么，小杭急匆匆的走了。只留下我尚未伸出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

我试图站起身想自己走，可实在是没有力气，只好作罢。

小杭，肯定生气了。可是，他为什么要生气呢？我只不过就是如实的说出了一个藏在我内心多年的疑问而已。妈妈对我的态度，跟对他和小晗，根本就是天差地别的两样，这么多年，他和小晗，都没有感觉的吗？况且，那次我清清楚楚的听见了妈妈跟爸爸的对话，她明明说我不是……

我呆呆的坐着，有护士来送饭，我一点也吃不下，可护士非让我吃不可。我强忍着反胃感，吃了一碗小米粥和一个鸡蛋。吃完之后，腹部翻江倒海的，肠子都快拧成结了。我又喝了一大杯温水，这才感觉好些。

护士临走之前嘱咐让我好好休息，保存体力再运动，我哪儿能听的进去，护士刚走，我就琢磨着要偷跑。

我刚拽开门，没料到妈妈竟站在门口，我们两个都没防备，就这么对视着，愣了足有一分钟。

最后，我的脚下一软，几欲跌倒。妈妈似乎迟疑了一下，就在她迟疑的时间里，我跌坐在了地上，冰凉的水泥地，硌得臀部有点疼，我抬头，妈妈还是没有打算来扶起我。

我心灰，有个念头，一瞬间的划过。

这世上除了小杭、小晗，怕是没有人会在乎我了吧？包括……爸爸……

爸爸在妈妈身后闪现：“箫箫，怎么坐这儿？摔着没有？快，让爸爸看看！”

爸爸扶我起来，我看见，他的头发，已经没有多少黑发了，仅有的一些，也几乎全被银丝遮挡住。

我强忍着眼泪问：“爸，小晗他……怎么样了？”

“他没事，好好的呢。”

“那刚才怎么……”

爸爸看了妈妈一眼：“哦，新来的小护士记错了名字，是隔壁床的患者出现了呼吸衰竭。”

“小晗真的没事？”

“呵呵，真的没事。箫箫，吃饭了没？”

“吃了小米粥和鸡蛋，可能是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所以胃里有点不舒服。”

爸爸的脸上露出关切：“要不要找医生？”

“不用、不用，一会儿就好了。爸，我想去看看小晗。”

爸爸刚张口，还没等回答，妈妈严厉的声音响起：“不许去！”

爸爸叹口气：“方方，你这是何苦呢？箫箫，来，爸爸扶你……”

“老赵，我说不许让她去，你没听见吗？”

“方方……”

妈妈干脆拦在爸爸的前面：“你是不是非要让她把小晗害死，你才罢休？小晗本来好端端的，现在却躺在重症监护室，一动也不能动！你别忘了，是谁把小晗害成这样的！”

爸爸似乎很生气：“够了！方方！”

妈妈一愣：“老赵，你……你……”

爸爸先把我安顿在床上，然后推着妈妈往病房门口走：“走，咱出去说！别在这儿打扰孩子休息！”

妈妈挣脱他，大叫着：“她是你的孩子，小晗也是你的孩子！难道你就真的忍心……”

爸爸也干脆不理会我的存在：“我不忍心！难道你就忍心吗？他们三个，都是我和你的亲生骨肉，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有事，我都心如刀割！可是，你阻止箫箫去看望小晗，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你这么做，小晗就能马上醒过来吗？亲生儿子和亲生女儿相爱，我的心有多痛、有多悲伤、多寒心，你又能理解么？可是，方方，你想过没有，他们相互爱了十几年，是一朝一夕就能拆散的吗？如果，他们可以分开，早就分开了，也不会到现在……”

妈妈还在辩解：“不，老赵，你不懂、你不懂，孩子们还小、他们还小，再过几年，只要再过几年，他们……他们一定会……”

爸爸摇头：“他们还小？呵呵，方方，咱们的箫箫已经二十三岁了，已经到了法定的结婚年龄。我们当年谈恋爱的时候，你还没有现在箫箫的年纪大呢。他们……他们都是成年人了……”

妈妈实在不能接受爸爸的说法：“就是因为他们都是成年人，有思想、有理智，我才更不允许姐弟相爱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发生！”

爸爸似乎在压着一股火：“方方！你怎么还是不懂！儿女的健康和幸福，真的比伦理道德还重要吗？你宁愿失去一个女儿和两个儿子，也非要阻止他们不可、非要逼死他们不可？是吗？”

妈妈无言以对：“我……我……”

我把身体蜷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小心翼翼的看着站在门口的父母，听了爸爸说的那番话，忽然之间，好想紧紧的拥抱他，这些年来，无形中在心里堆砌的那道阻隔父母与自己的围墙，轰然倒塌。

至此，我还要充满怀疑的去问爸爸，我是不是他们亲生的吗？

我蒙住了头，泣不成声。

轻轻的脚步在我床边停下，爸爸掀开我的被：“唉，箫箫，其实，爸爸也难过，那么多优秀的男孩子，你为什么一定要爱上自己的弟弟？可爸爸也年轻过、也爱过，爸爸更知道，爱，是没有任何界限的，包括，血缘和性别。”

我终于忍不住的搂住他：“爸……爸……谢谢你……谢谢……”

爸爸轻拍我的背：“箫箫，爸爸不求别的，只要，你们都能好好的活着……好好活着……”

两行清泪滴落在我的颈窝，我哽咽着：“爸……谢谢……”

“唉，傻闺女，谢什么。其实，当初爸爸得知你和小杭的事，爸爸也很气愤，后来，爸爸能想通，也是你的好朋友，肖琬儿一语点醒了我。”

我一怔：“琬儿？”

“唉，是啊。就在，你以前的同学，施玉华去世的时候。”

我更是糊涂了：“这跟施玉华什么关系？”

“呵呵，前几年，你妈妈跟我说过几次你和小杭的事，我当时压根儿不相信，也没往心里去。后来有一次，我看见你和小杭在咱家楼下，举止有些不正常，我这才想起你妈那时跟我说过的话。我本打算先找你谈一谈，可第二天你回冰城了，这事儿就一直搁了下来。直到施玉华出事之后，肖琬儿又来找我聊你的事。她说，人生就只有短短的几十年，世事变幻无常，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父母不会陪伴儿女一辈子，父母的幸福，不就是看着儿女幸福么？唉，肖琬儿说的对啊！既然，你认定了你的幸福就是小杭，不能陪伴你们一辈子的人，又有什么权利，干涉你们的幸福？我和你妈，再拆散你们又有什么用呢？拆散了你们的人，能拆散你们的心吗？就算现在父母暂时分开了你们，等我们百年之后，你们不是还要在一起的吗？箫箫啊，爸妈都老了，晚年丧子的悲痛，我们真的承受不了啊！”

妈妈忍无可忍：“老赵！你好糊涂！”

正文 第349章 尾声（3）

爸爸沉默了半晌，最后说：“方，你是不是非要把咱家的三个孩子都逼到了绝路上？”

“老赵，是你们在逼我！不是我在逼他们！”

“伦理道德，比孩子的性命还重要吗？”

妈妈两眼通红，似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了一个字：“是！”

爸爸抬头看看天花板，紧抿着嘴唇：“既然这样，那……我们……离婚吧……”

什么？！

我和妈妈同时错愕万分的看着爸爸，丝毫不相信“离婚”二字，居然能从爸爸的嘴里说出。

我的脑袋轰鸣一声，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我下了床，踉跄着走到爸妈跟前：“爸，妈……你们……”

爸爸继续说：“方，你不是认为，伦理道德比任何东西都重要吗？包括……孩子们和我。那么，我和你的关系、我的生与死，你……也是……不会在乎的……”

妈妈一时没站稳，倒退几步，后背撞在墙壁上，泪如泉涌：“老赵啊老赵，我们……本来是……好好的一家人，非要这样……闹的四分五裂吗？这到底……这到底是为什么？”妈妈捶胸顿足的嘶喊着：“老天爷！你真是不长眼、不长眼啊！”

话音刚落，妈妈昏倒在地，我和爸爸同时冲上去。

“妈……”

“方方……”

在急诊室门外，爸爸呆坐着，一直未语，目光盯着地面，小杭则还是踱来踱去，也不和我说话。

有好几次我的眼神投过去，他都是皱着眉躲开，不和我交流半分。

小晗还在ICU沉睡，妈妈在急诊室抢救，爸爸竟又提出离婚，是啊，老天真的很不长眼，好好的一家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啊？

如果，没有我，是不是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想到这儿，我飞快的跑进电梯，按了下行键，要是我的离开能换来家庭的和睦，我宁愿……永远消失。

在电梯关门的一瞬间，小杭向我跑来：“箫箫、箫箫……”

出了医院的大门，我这才发现，自己身无分文，除了一把家里的钥匙，连一包面巾纸都没有。

可能是我的身体没有完全恢复，才跑了几十米远，我就累得眼冒金星，胸口憋闷，双腿发软，全身直冒虚汗。

我的一只手扶着医院外的栏杆喘着粗气，打算歇一会儿再走，小杭一把在后面抱住了我：“箫箫，你要去哪儿？”

我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我……就是想出来遛一遛……”

“你撒谎！出来遛遛，还用得着跑吗？”

我辩解：“没有……”

“箫箫，你又想逃，是不是？”

“我……真的没有……”

小杭狠狠的吻上我的唇，好半天才放开，本来我的气就不够用，这下更是大脑缺氧了，差点虚脱。

“箫箫，你还打算跟上次一样逃走，离开我和小晗，是不是？那你打算想去什么地方？北京？天津？或者，回上海？找那个李佳路？”

听到“李佳路”这个名字，我又蓦然的想起一些事，愣了几秒，随即喃喃的说：“去找他……也没什么不好，妈妈不是最希望我跟他在一起么？”

小杭大吼：“我不准！不准！赵婉箫，你听清楚，既然我们找到了你，既然你已经回来我们身边，你就永远也别想再离开！我不准！小晗更是不准！如果他醒来，看不见你，他会怎样？你想过吗？”

我抽噎着：“没有我，他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