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死对头的师尊 第190章

作者:醉里问道 标签: 强强 年下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穿越重生

  “真的。”杨玄点点头,撩开他黏在脸上的黑发,笑容微苦,“师尊怕我忘了,逼着我在病榻前一字不差地背了数遍,才含笑离去。他知你素来心高气傲,听了这些估计会堵得慌,交代遗言的时候就没和你提起。”

  “他,他……”喻清轮激动地语无伦次,胸口剧烈起伏,终于,那一口气泄出去了,他放弃挣扎,将脸颓废地埋在杨玄怀里,小声啜泣,“师尊,弟子不肖,从来都只顾着自己的感受,没有考虑过你的苦心,对不起,弟子让你失望了……”

  在杨玄的记忆里,师兄似乎不曾有过这样脆弱的模样,即使有,也不会在他的面前显露。

  这个人,永远姿态端正,永远一丝不苟,就像八岁时在梅花树下初见的第一眼。

  只一眼,这辈子就再也挪不开了。

  杨玄扶着他在轮椅上坐好,看到他衣襟上的凌乱,正要抬手整一整时,忽然头颅里暴起一阵针刺的剧痛,若不是一个月来经常发作,暗中有所提防,这一下已经足以将他击倒了。

  杨玄撑在轮椅上,一手按着太阳穴,跟那妖毒发作的疼痛相抗衡。

  咫尺外,喻清轮也发现不对了:“钰鹤,你怎么回事,不舒服?”

  “没,就是有点累。”杨玄摆摆手,对上他疑惑的目光后,勉强笑了笑,“师兄,这还不是被你惹得?你醒来一个月,不吃不喝,乱发脾气,治疗也不好好配合,我愁得几天几夜睡不着觉,然后就这样了……”

  喻清轮不明就里,只信了他的话,时隔数年,秀目里终于又流露出久违的疼惜之色。

  杨玄俯下身,为他拢了拢衣襟:“没关系,我年轻,底子好,休息几天就行了,师兄你不用担心,好好养病才是正经。”

  关于“双生灵契”,自始至终杨玄没有提过一个字,因为他清楚,自己的师兄或许能接受余生在轮椅上度过,却不一定能接受得了……曾经雌伏于自己身下这个事实。

  所以,他只是做了身为师弟的分内之事,然后退开一步,轻声道:“师兄,我去给你重新煎一碗药来,好好喝了吧,别让师尊他老人家走得不安心。”

  轮椅上,喻清轮闷闷地“嗯”了一声,当是妥协了。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是第二年初秋,当夏日的暑气消祛,天气渐渐变得凉爽,折梅山上层林尽染,绿叶翻黄。

  一场新雨过后,叶落纷纷,铺满阡陌与阶砌,不少弟子三俩成群,欢笑地走过一片片金色大道。

  后山清静之处,杨玄避开了人群,缓缓推着轮椅,安然散步:“师兄,你有没有听说掌门真人之前新收了个小师弟?”

  “哦?”喻清轮微微偏着头,悠闲地向后靠着,“就是那个越过了先代掌门人同意,直接挂在人家名下的关门小弟子?”

  他说话的语气很慵然,像饭后蜷在暖炉旁的猫,金红的夕阳落下,打在一侧面容上,肤色莹白剔透,带着微微薄红,宛如傍晚时分玉龙山巅的雪。

  “自然是听过,不仅听过,大名如雷贯耳……叶长青是吧?据说天赋挺好的,是个极品火灵根?”

  “嗯。”

  喻清轮轻轻一笑,打趣:“不过,闹腾的程度也和灵根品级差不多,上个月,那小子把掌门真人的灵药偷出去,给山里禁地关着的小妖怪吃,结果妖怪吃了灵药妖力大增,险些破除结界逃下山去,这么大的动静直接惊动了白羽那疯丫头,抓着始作俑者一顿狠抽……哎对了,在戒律馆里,我们小师弟是怎么说的来着?”

  为逗他开心,杨玄学着当时那小子狡辩的语气,惟妙惟肖:“白师姐,你打我打得好没道理,难道你在街上看到受伤快要死掉的小妖就不觉得可怜吗?难道你就能对弱者向你伸出的求援之手视而不见吗?难道你就能确认一辈子不会向别人求助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师兄那天刚教过我,还热乎着呢!放心,那小狐妖跟我保证过了,下山之后去蜀中看一眼娘亲就回来,你看契约都立过了,还能反悔吗?白师姐啊白师姐,你说你也是个姑娘,这心怎么就这么狠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喻清轮听完,拍着轮椅的扶手,笑得直不起腰来,眼角亮晶晶的,有水光闪现。

  他捂着肚子直乐:“你说你也是个姑娘,你说你也是个姑娘?哈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山上居然还有人把白娘娘当姑娘?她经营了这么多年的铁面阎王形象,就这么被人给戳穿了?”

  听着他笑,杨玄也忍不住地嘴角上扬:“可不是,为了警示门人,白师姐那天特别在戒律馆召开了一场公开的处刑大会,谁知道竟被这小子摆了一道。当时尴尬死了,全场人想笑又不敢笑,这么些年了,我是头一次见着白师姐气成那个样子,要不是陈扬真在旁边拦着,我都怕她上去把人给活吃了……”

  一阵风来,吹得道两旁的黄叶沙沙作响,悦耳的同时,也将树丛中本来可以被发现的细碎摩擦声完美掩盖,他们师兄弟两个一前一后,谈笑甚欢,并没有注意到林子深处的异动。

  忽然,周遭锐光一闪,十几道黑影窜出丛林,不约而同地向他们袭来,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何人放肆!”

  杨玄厉喝一声,第一步撑了一片保护结界,第二步发出一枚传讯烟花,第三步才化出灵剑,与不速之客开战,只用了瞬息,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卡壳。

  与敌人交了几回合的手,他惊愕地发现,对方竟是蛇妖!

  原来如此,一定那只被杀的化神境大妖的子孙们,偷偷潜上折梅山来找他们报仇了!

  杨玄此时已是金丹七阶修为,对付几个不成器的蛇妖绰绰有余,明亮的雷光闪过,地上瞬间就躺了五六个被打断了七寸的蛇头,其余幸存的蛇妖一看,立时都有些怵了。

  嘶嘶嘶——

  鲜红的蛇信子吐出,妖毒铺天盖地而来,蛇妖调转矛头,集中攻击喻清轮周围的保护结界。

  “什么人!敢在折梅山的地盘上行刺?”

  不远处的夕阳下,七八个闻讯赶来救援的身影已映入眼帘,这边,用蛇毒化去结界的蛇妖们功亏一篑,见大势已去,纷纷四散逃窜。

  “畜生哪里走!”

  杨玄追上去,嗖嗖地又斩掉了两只,一回头,却看见了极为惊悚的一幕——

  一条银环剧毒的小蛇缠在喻清轮头顶的树枝上,细长的身子垂下来,一晃一晃,明亮的毒牙已经垂在他耳侧,可他却因为灵根损毁,五感迟钝,竟一点都没有察觉!

  “师兄小心!”杨玄大喊一声,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在将人抱个满怀的同时,后颈传来一丝细细的痛楚。

  中毒了。

  他心里清楚,但此时此刻,早顾不上想这些,只记得一定要护这人周全,就如年少时,这人对自己的一样。

  ·

  再醒来时,已是幽幽寂夜,窗外凉风习习,寒蛩不断,屋中一盏烛火如豆,点亮了桌上苍白的秋霜。

  杨玄一睁开眼,什么都没想,就下意识地往床头的淬灵沙漏看去,只一瞥,心里就空了。

  被银环小蛇咬的那一口,激发了他体内堆积已久的妖毒,现在距离他们一起散步的那个傍晚,已经过去三天了。

  瞒不住了,一切都……到此为止了。

  “……”杨玄呆了一会儿,神色倏地狠厉起来,挥出一拳狠狠打在床柱上,轰一声过后,门开了。

  喻清轮裹着一件纯白的披风,俏生生地坐在轮椅上,他腿上搁着一只小巧的盒子,抬眸望过来的时候,目光平和得像破晓时无人问津的月色。

  杨玄看着他,不知为何,一股巨大的悲恸涌了上来。

  骨碌碌一阵轻响,桐木轮椅滑进来了,喻清轮将那盒子放在桌上,单手轻轻压着:“钰鹤,你醒了。”

  “嗯。”杨玄点点头,没有什么好说的。

  喻清轮像聊家常一样,淡淡道:“双生灵契是吧?掌门真人都告诉我了。”

  那四个字一出口,床上的人就忍不住哆嗦,半晌,才怅然地吐出一口气,像吐出了他最后的希望:“师兄,你既然都知道了,还来做什么?”

  “因为旁人说的我不信。”喻清轮平静地道,“我来,就是要听你亲口再和我说一遍。”

  “是吗……好。”杨玄斜倚着被打歪的床柱,凄惨地笑了两声,阖着眼,娓娓道来,“双生灵契,结契者须双修合契,结为道侣,之后二人命线相连,甘苦与共,此契一旦结成,终生不可逆转,直到妖毒除尽,或阴阳两隔。”

  “师兄,你知道的,杨钰鹤自小就是个色胚,八岁时见的第一面,眼睛里除了你就再也装不下任何人……平心而论,我实在蠢笨得很,做人那么多灵窍,好的不开,唯独开了谈情说爱的一窍,小时候,傻兮兮的连死亡是什么都不懂,可偏偏就明白……自己是真的非常喜欢你。”

  “师兄,从十几岁起,我就想着若能得你为良人,此生当无遗憾。”这一刻,杨玄终于放下身上所有的包袱,将那些从前绝不敢说的话,尽数倾诉,“我知道,我没出息,不中用,无论才还是貌,都配不上你,可我……却在一年前的某一天,趁你昏睡不醒,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卑鄙地占有了你。”

  他一手掩上脸颊,瓮声瓮气:“师兄,对不起,如果你认为这是亵渎,那我……无能为力。”

  良久,对面都无人答话,就在他以为一切都完了的时候,脱衣声簌簌作响,将满室的寂寥都赶走。

  杨玄猛地张开眼,看清楚屋中画面的那一瞬间,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落泪的冲动。

  “师兄,你……”

  桌上,雪白的披风静静躺着,喻清轮坐在一旁,身上大红吉服明艳如莲,肤色霜白,眉目婉然,垂眸的时候,像极了话本里下世的谪仙。

  此刻,他正一手护着宽大的袍袖,另一手施施然揭开先前带来的盒子。

  盒子里,是一只雕刻着呈祥龙凤的酒壶和两只系着红线的酒盏。

  喻清轮满上酒,举起一杯,朝着床上又哭又笑的人隔空一敬:“钰鹤,你也说了,那天我昏睡不醒,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他仰头一饮而尽,目色温和,柔声道,“那一次,不算。”

  *

  作者有话要说:

  副CP太难写了,太考验叙事功底了!!!剧情片段的详略和感情细节的把控,以及如何在两万字的篇幅里,写完一段跨越二十来年的故事……这章正正经经地卡了两天,因为作者经常觉得,自己不是在写小说,而是在写散文╮(╯▽╰)╭就酱吧,作者就这么点水平了,凑合看凑合看。

第213章 杨玄(五) 蜀绣

  一夜缠绵,刻骨悱恻。

  窗外的梅花开了又谢,春寒料峭中,嫩红的桃蕊悄悄漫上枝头。

  自那日互明心意,真正结为道侣之后,二人从未分开过一天。

  喻清轮行动不便,每日只是待在峰上,看书、写字、养花,偶尔处理处理宗务,总是不能太长时间专注于一件事,耽搁得久了,就头晕乏力,浑身不适。

  几年来他一点一滴的变化,杨玄心里清清楚楚,就像那把陪伴他十几年之久、随他一起登过昆仑山巅、受过万人仰望的灵剑“雪鸿”,自那场变故之后再没了用武之地,不得不敛去锋芒,收入鞘中,初时,还在墙上挂着以供观瞻,后来他嫌睹物伤情看着碍眼,干脆裹了个包袱扔到储物戒里去了。

  它就那么静悄悄的,逐渐淡出了所有人的视线。

  元安三年的一个深夜,又逢每日按摩双腿,舒筋活血的时刻。

  昏黄的灯光中,喻清轮端正地坐在椅子上,上半身青衫白梅,穿戴整齐,下半身不着一缕,只在腰际搭了一条厚厚的浴巾,作遮羞之用。

  身畔,杨玄折膝跪在软蒲团上,两手循着既定的经脉和穴位,在他裸露着的、苍白消瘦的小腿上游走,手法十分老练。

  这样坦诚相对的相处,他们早已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羞涩。

  “师兄,感觉怎么样,会不会稍稍有一点知觉?”

  他这个样子,杨玄自然舍不得离得太远,虽不能时时刻刻守在身边,但他也从来不接派中百里之外的事务,每每都是当日走,当日回,平时一有空就去暗香主峰找柳明岸学习行针和按摩之法,久而久之,也算是大半个医修传人。

  喻清轮默了须臾,摇头:“好像还是不太行,你按压的力道这么大,我觉得也跟平常没有什么分别。”

  “没事,”面对这样的答案,杨玄不以为意,略停了一下,抬手抹了抹额上的汗,扬起脸,笑道,“这才按了三年,照掌门真人估计的,怎么也得十年才能见效,师兄,放心吧,一辈子还长着呢,你一定能再站起来的。”

  “嗯。”喻清轮淡淡地一点头,神情里看不出喜或悲,自怀中取出一块手帕,俯身沿着他潮湿的鬓发,轻轻擦拭,“钰鹤,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杨玄看着他清和如水的神情,忽然间,心里就止不住地难受。

  他明白,那次重伤对师兄打击最大的不是灵根损毁无法修行,而是双腿残废,再也不能像正常人那样行走。

  有那么几次,自己回来得比原定的时间早,一从虹桥上下来,恰好就看到那个平时不温不火,从来都在屋里乖乖等他的人,正独自坐着轮椅,躲在幽姿峰校场旁的树林中,呆呆地望着场上练习剑法术法的弟子们,眼中的艳羡和失落之情,无法言表。

第一回 看到的时候,杨玄没什么别的痛处,就觉得心口好像被人挖了一块,走风漏气的,什么酸楚和悲戚都嗖嗖地往里钻,他甚至不敢回去,站着看了一小会儿,转身逃也似地下山去了,到江城的一小酒馆,坐在角落里,要上二斤烈酒,给自己灌得七荤八素,妈都不识。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小酒馆的老板娘还是满脸喜色,逢人就说,哎呀,原来那些折梅山上修道的神仙们,也不是跟我们想象的那样,绝七情断六欲,不食人间烟火,仙君哭起来明明比谁都凶,拦都拦不住的……嗨,说到底,是人,都是人!

  时过境迁,彼时那个没勇气回家的青年,如今一刻都不想离开了。

  杨玄笑了笑,握住鬓边为自己拭汗的那只手,温声问:“师兄,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没关系哪里,多远都行。”

  “什么?”喻清轮愣了一下。

  杨玄道:“师兄,你想去哪里,告诉我,我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