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死对头的师尊 第202章

作者:醉里问道 标签: 强强 年下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穿越重生

  “辰儿,”云逸经过了一系列激烈的心理斗争,终于犹疑地开了口,“你是真的很喜欢叶公子吧?”

  “是。”温辰毫不隐瞒,明知往后没有机会,就越加珍惜地体会着这种随心所欲,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快意。

  “这样……”云逸扯出一个无言的笑容,道,“那以后趁师尊不在山上,我就再带你出来见叶公子吧。”

  闻言,温辰蓦地抬头望向他,眸子里清清楚楚地打着一个问号。

  云逸简单解释了一下:“师尊那么对你,着实是太过分了些,其实炼不炼兵人这事,我一直都是持否定态度的,可是他一心认定了的事,我作为弟子也没办法改变,所以只能……”他歉然地笑了起来,道,“辰儿,我只能在自己职责范围内,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了。”

  “……”温辰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清澈的视线中不乏震动之意,少倾,决然地一摇头,“不必,我不会再下山了。”

  “你……”云逸睁大眼,半是惊讶半是不解。

  “我什么,我不是一直想着要怎么逃离是吗?”温辰不咸不淡地说,看着对方露出尴尬的神情后,他低眉笑了笑,只见寒凉的月色下,他眉宇间露出了一份与年纪并不相称的超脱。

  “我不是傻子,你们说的那些,我都懂……芸芸众生,什么人该做什么事,并不总是随心所欲的,我既然拥有了这份世所罕见的天赋,就不该浪费它,该将它好好地利用到极致。”

  “的确,我渴望自由,但我也明白,世上有比自由更重要的东西。我会依着掌门真人的意思,闭死关,修成半圣,去挽救那些在水火之中挣扎的人,我不怨,也不悔,这辈子已经活成这个样子了,改不了的,都是命,不服也没用。”

  “师门训练我,不就是为了打造一把终极武器,釜底抽薪么?”

  温辰微微歪着头,望着数里外云烟缭绕间隐约可见的凌寒仙峰,浅吟低唱一般地说:“不用担心,我不会叛门,也不会杀人……毕竟,当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对我有什么好处。”

  ——我若真成了个罪人,他会不开心的。

  任凭云逸一颗心生了九个窍,也参不透他话里有话的弯弯绕,当下只道他是真的看开了,心甘情愿回去闭关。

  “辰儿,我真的没想到,你会放下对师尊的怨恨,做出这样的决定。”云逸面露为难之色,却又藏不住欣慰,“平心而论,这对你来讲很不公平,但又不得不说,这是苍生之幸。”

  听了这话,温辰浅淡的唇线,微不可查地弯了一下,要笑不笑。

  ——呵,我管你苍生死活。

  ——试问,在我痛苦难耐暗无天日的时候,苍生可有向我伸出过一只援手?在我心魔发作逼近疯狂的时候,苍生可有对我说过一句安慰之言?

  ——他们不会,他们只会在路过我的时候,诧异而惊恐地绕一个大圈子,牵好手里的小孩,战战兢兢地叮嘱:“怪物,那是个怪物,我们离他远一点。”

  ……是,我的的确确,就是个怪物。

  从前,“怪物”不觉得自己有义务拯救世人,不在意所谓的兵戈止息,河清海晏究竟有什么意义,如今却不同了。

  刹那间,一个时辰前在折雪殿外看到的情景又浮现于脑海,青年裸着上身,后背全是被魔气侵蚀的创伤,乌黑可怖,将那玉白色的肌肤毁得一干二净。

  温辰轻叹,或许自己多努力一分,他就不必再这么辛苦,反过来,若能给他闲云野鹤,纵意山河的日子,自己便是面目全非了又有何妨?

  自由与复仇两件事,温辰追逐了整整十一年,魔障一样纠缠不休,可就在刚刚的一瞬间,全部烟消云散。

  他心想,那就彻彻底底地成为一个怪物吧。

  “云师兄,无论何时我都记得,当初就是你和你的‘归元’剑,把我从尸积如山的枫溪城刨了出来,相识十一年,我虽不善言辞,可心里面一直都把你当做亲兄长来看待的。”

  温辰抬起头来,目色倦怠地看着身边人:“偌大的一个师门,我能信任的人只有你了。”

  云逸大致猜到他应是有什么事情相求,忙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说。”

  “好。”

  对面,白衣少年的目光就像堕入了深冷的海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分一分地凉了下来,那不是像从前自我麻痹就能做得到的,那是真正心死之后,落下来的寸寸心灰。

  “云师兄,世人都赞你颇有古时君子之风,待人周全,一诺千金,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温辰倚着树干而立,神情空白得像一张薄纸,月华透过扶疏的树影落在脸上,梦幻唯美,不似真实。

  他说:“叶公子心胸豁达,为人仗义,做事情的时候总是冲动,舍己为人,我在他身边的时候,还能护得一二,我不在了,怕是他三天两头的就要搞出一身伤。”

  “云师兄,我想让你帮我照看着他,只要是他参与的战事,尽量帮我盯着,如果出了什么事,替我多关照一下,教掌门真人别总为难他,能做到吗?”

  不知为何,云逸总觉得他像是预知了无望的未来,在与自己交代后事,不由得感到一阵心慌:“能,当然能。”

  “多谢。”温辰微一颔首,旋即淡雅的眉就皱起来,拼命忍耐着被动情而勾起的剧痛,他一抬手阻住了云逸的关心,没辙地绽出一丝苦笑,“云师兄,你也看到了,我没出息,做不到不想他,你能否替我悄悄地打听打听,他这段时间做什么了,修为进境怎么样了,模样胖了还是瘦了,写信告诉我……”

  兵人冷心冷情,却并非如旁人所猜的那般单纯无知,他只是不习惯倾诉,不习惯信任,因为过往很多经历都告诉他,倾诉了也没有用,只会换来变本加厉的扼杀,信任了也没有结果,只会让他愈加认得世态炎凉。

  于是,他想了想,摇头:“算了,这不是件容易做到的事,你终究不是我,没义务对他尽心尽力,刚才的那些就当没听到好——”

  “我答应。”云逸利落地接过了话茬,而后,举起右手三根手指,直面苍天,铿锵道,“今日元安十三年,二月初十,我云逸对天发誓,日后我将代师弟温辰,倾尽全力保护折梅山叶公子周全,无论正道邪道,但凡有人想伤害他,必须先过我这一关,来者不强最好,若是极强,就算付出生命亦在所不惜。”

  在温辰惊愕的注视下,他并起二指,倏地划出一道剑气,下一刻,鬓边一绺头发轻飘飘地落在了掌心。

  云逸五指一握,发丝立时散作齑粉,飘飘洒洒地落了一地,他郑重道:“如有违背,身如此发。”

  ·

  咔!

  猛地,身畔又是一记明亮的电闪,一把将温辰从回忆深海中拖回现实,睁开眼,那白衣剑修碎发立誓的画面好像犹在眼前。

  轮回转世,沧海桑田,这一世他不再是昆仑山上的囚徒,自然也不知道,从那日起的半年之后,云逸为了守诺,不顾自己身上未愈的伤势前去搭救叶长青,最终不敌疯魔的东君,惨死在临海城下……

  一诺千金,当真不假。

第228章 化神劫(八) 大辰小辰一起营业

  忽然一阵狂风起,人影晃了几下,像飘飞的落叶一般,很快就被雨打风吹去。

  温辰神智混沌不清,口中铁锈味,都是牙龈被咬破流出的血,八十一道化神天劫不知已过去了多少,他震惊自己为什么还活着的同时,也隐隐察觉到了自身正在发生的变化——雷击在身上的一刹那,一条浅碧色的灵光遍布四肢百骸。

  温辰正迷茫间,旁侧“啪嗒”一声,回头一看,却是木剑“却邪”掉在了地上。

  魔域深红色的土地被雷劈得焦黑,越发衬着桃木剑柄上那抹挽着梅花结的雪白穗子,柔和美丽,光洁如新。

  忽然,白梅剑穗的周边燃起一圈绚丽的银光,像是一件被赋予了生命的灵器,温辰微微一怔,闪电般迅速地将它抓了起来,几乎同一时刻,天上一道惊雷乍落,不偏不倚地砸在他的天灵盖上!

  “……呃!”

  他震颤着撑住,全身像要散架一般,那从里到外,从骨到皮烧透的感觉,像游走在黄泉弱水之畔,向前一步是涅槃,向后一步是灭亡。

  温辰虽未历过天劫,却并非没有受过类似的苦楚,他分明就记得,当初在南明谷离火崖上,在朱雀玄黄疯狂的攻伐之下,就是这般生不如死的感觉。

  难道……竟又是?

  他确实想到了这种可能,但没有更多的精力去应付,艰难地抬起头来,忽然发觉数里之外,竟有一座起于高崖之上的建筑,若隐若现。

  ——这是什么?刚才好像没有吧?

  温辰怔怔地看过去,只见数千级台阶顺着山崖的走势蜿蜒而上,石阶尽头,亦是天怒雷劫最密集的所在,一座通体漆黑的宫殿飒然矗立,那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模样,像极了一头被天道禁锢,却宁死不屈的神兽。

  一道道高低错落的电闪,一片片无言怒吼的瓦砾,十分清晰而真实地映在了温辰瞳孔之中,他神情宛如凝固,在自身意识被抽离的刹那,双唇轻轻翕动着,几个微弱的字眼冲口而出——

  “伐,伐天……”

  伐天殿,是一个他从未听说过的地方,可无端看到的这一刻,他心脏就猛地收缩起来,像是被谁狠狠一握,随之脚步也重重地踉跄了一下,一低头,正对着地上一个泛着涟漪的小水洼。

  粼粼的水面上,照出一张霜寒似雪的脸庞,明明眉目如画,却一点生气都没有,让人一眼看着,就想起高悬于中天的月亮,清辉皎洁,孤独彻夜。

  这张脸很熟悉,温辰一点都不惊讶,他知道这就是他自己,可为什么这么笃定,他也说不清,只觉得澎湃的情绪快要冲破胸臆,非狠狠发泄一场不可!

  “为什么是你,天下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就是你……”他望着那座百丈之高的宫殿,疯魔了似的自言自语。

  高崖下,上百个张牙舞爪的魔侍,操纵着邪术和法器,潮水一样压了上来!

  记忆中的他丝毫不惧,一脚踏过那掺着血丝的小水洼,飞身直朝崖顶的魔殿冲去,一路上魔阵连绵诡谲,魔侍喊杀声震天,他一个人,像盘古开天辟地时的一记猛斧,将偌大的魔域杀得断壁颓垣,尸横遍野!

  头顶,雷劫再一次无情地落下,温辰仿佛着了迷似的,朝那高崖的方向跌跌撞撞走过去,轰隆作响的雷鸣中,一番不知发生在何时何地的谈话正穿越时空,猝不及防地刺入他耳膜——

  “这位公子,我今日午时方才出关,请问,现下正邪两道战况如何了?”

  “天可怜见!温真人,您可算是出来了,您再不出来,天下都要亡了!烽火同俦的兄弟们已经尽力,可架不住魔道东君狡猾之极,手段狠辣,操着那随意穿梭空间的邪术,带着手下魔侍四处灭门,封镇黄泉海的四枚烽火令已经尽数被他搜去,如果关在里面的上古魔族被释放出来,必是苍生不幸……”

  “等等,你说什么,魔道……东君?”

  “是啊!东君叶长青,难道温真人您不知道吗?就是从前与您关系还不错的,折梅山那位——”

  “胡说!他怎么会是魔君!这些年明明就是南君迟鸢在作恶,东方烽火都没有升起,怎么会有东君一说?!”

  “呃,温真人,弟子明白您与叶长青交好,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可是南君迟鸢早就死了,现在魔道的领袖就是他东君。啊,那个,也有可能是您闭关时间有点长,不太清楚状况……”

  六年,两千多个日夜,他在极痛和极乐中辗转偷生,一边承受着完全沦为杀人凶器的煎熬,一边又憧憬着天下太平,心爱之人不必倥偬流离的一天。

  依稀记得,在那段昏暗的时光里,他最为企盼的就是收到云逸传来的灵流书信,有时候行云流水上千字,有时候则简洁明了两三行,兴许是闲暇时候在书桌前撰写,亦或是除魔途中潦草的杰作,但不论如何,只要是关于折梅山叶公子的,就能让他强提精神,熬过没日没夜敲骨吸髓的修行。

  六年,说短也短,不过春风几度,吹得山下酒旗些微褪掉点颜色;说长也长,足以毁灭心性,让一个人彻底走上绝路。

  ……

  魔域,方圆上百里都被化神天雷笼罩住,大大小小的魔族全做了鸟兽散,赤地无垠,硝烟弥漫,温辰手中握着桃木剑,怀里抱着叶长青,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向前走着,终于,在身心极度的折磨下,一条旷世难寻的木灵根彻底觉醒!

  一直以来深种心底的魔瘾,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连根拔出,带着土活着泥,丑陋而扭曲地尖叫着,被狠狠抛在地上,碾作齑粉——五行之中,木主生命,寓意生生不息,一切阴邪之气在木之精华的面前,都将烟消云散。

  ……

  脚下,青色的石阶血流成河,像一条远古而来的赤色巨龙,从天际一直流淌下来,温辰放弃了御剑,而是步行着,一级一级跋涉上去。

  魔殿的大门越来越近,像个长满利齿的大嘴一样,愉快地张开来,等着他自投罗网。

  远远地,一个小喽啰抢先跑了进去,激动地禀报着什么,温辰耳力极好,隔着百丈之远,就听到他说:“东,东君大人,大事不好了!我们,我们……”

  “何事不好?”

  “万锋的兵人杀破了万魔阵,我们抵挡不过,死伤无数,全军溃散,还有——还有,银面血手带着不少手下……跑了!”

  当那个早已心头盘桓过无数遍的声音从殿中传来,温辰紧紧地阖了阖眼,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是梦,这不是真的。

  可对方却是残酷的,一句一句,击破了他心中卑微的希冀。

  “跑了。”

  “你也跑吧,我数三声,出不了那扇门,就杀了你……”

  “三——二——”

  魔侍发疯似的跑出来,迎面撞上了霜寒的剑锋,温辰再也无法忍耐,在他说出最后一个夺命数字之前,一步踏入殿内,看清楚那石塌上情景的一瞬间,心弦嘣一声断裂!

  幽暗的寝殿里,他日思夜想的人一身玄衣,漆黑如墨,凌乱的发丝之后,是一双浸润着杀戮之意的深紫色眸子,鲜红唇角微微一提,哑声道:“温……真人,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

  九九八十一道雷劫告罄,温辰背靠在一根拦腰折断的枯树下,拥着今生挚爱的人,一遍一遍细密地亲吻。

  他想起来了,那天夜里,自己仿佛从尘世走入了黄泉——

  “为什么是你?”

  叶长青淡淡地看着他,无动于衷。

  温辰被这种态度折磨得几欲崩溃,他不相信,不相信自己记忆中那个心怀理想、一生热忱的青年会变成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