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死对头的师尊 第203章

作者:醉里问道 标签: 强强 年下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穿越重生

  于是,他拔高音调,又问了一句:“为什么是你?”

  叶长青依旧疏离冷漠,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了一阵子,轻叹一声:“小辰,原来你长大了……就是这个样子。”

  若即若离,忽远忽近。

  饮冰洞里的六年苦修就像是一个笑话,他为了爬上半圣境界,不惜走火入魔,自毁心性,生生把自己逼成了一个疯子,可是,一直以来视作死敌的魔君,为什么偏偏就会是这个人?!

  精神支柱霎时崩塌,温辰克制不住暴躁,一把拽起对方的衣襟,单手从石塌上拎了起来,厉吼道:“说!为什么是你?!”

  “咳咳咳咳咳——”叶长青被他粗暴的举动伤到了,激烈地咳嗽着,口鼻七窍鲜血长流。

  “你,你怎么了?!”温辰立时就慌了,本来很多的话想说,却一下被对方突如其来的惨状吓到,再顾不得什么别的,慌乱地把人抱进怀里,触碰之间,却不经意摸到了一个其心口上钉着的一个硬物。

  那是把匕首,已经没到了底。

  “是谁伤了你?”温辰煞白着脸,控制不住地哽咽,若说前一刻还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错付,那这一刻,他已完全沦陷。

  叶长青凑过来,浅笑着说:“外边的万魔阵,连着我的魔核与神魂,你破了阵,就当是杀了我罢……魔道东君恶贯满盈,温真人单刀破阵,斩杀妖人,这样一位报了师门救命之恩,圆了未竟之志,有忠、有孝、有仁、有义的大英雄,往后……可是要流芳千古的。”

  温辰:“……”

  曾经听人说过,面具带的时间长了,就长在脸上了,若是非要摘下来,须得伤筋动骨。

  当了那么多年的骗子,突然之间需要坦白了,他竟茫茫然不知道应从何说起,只觉得对方一句一句像剜心剖胆一样,刺得他痛不欲生,霜冷的眼尾微微绽开,漂染上了一丝猩红。

  他想哭,好想哭,可却哭不出来,他已经不再是人了,一件兵器而已,如何还能以眼泪来宣泄?

  ……

  劫后余生的土地,安静如世界末日。

  温辰探出舌尖,轻轻舔掉叶长青眼角下一滴早已干涸的血珠,温润的水木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其体内:“哥,我再也不会那么对你了,你都已经那么疼了,我却还要雪上加霜……这一次,我什么都说,什么都不瞒着你——”

  “我十四岁认识你,十五岁离不开你,十六岁同塌而眠,十七岁共结连理,十八岁终于拥有了你,十九岁……”他蓦地停住,惶急地俯下身去,将脸贴在对方的左胸口上,用尽了所有感官,总算感受到一声极其微弱、似有似无的悸动时,心里大恸,泪如雨落。

  “哥,求你了,不要走,再看一看我好吗?”

  ……

  伐天殿的门大敞着,一阵冷冷的风溜进来,像铸剑淬火时用来收尾的凉水,呲一声,带走了兵人身上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空寂的魔殿中,无灯无火,一线月光凉凉地漫了进来,照亮了石塌上沉默相拥的一双影子。

  “哥,你睁开眼,再看一看我好吗?”温辰将人紧紧地箍在怀中,脸埋进对方瘦削的颈窝中,喃喃道,“五年前,我收到信,信中说,南君迟鸢偷袭人间临海城,你当时驻守城中,以一人之力将迟鸢阻在了城门之外,自那以后,折梅山叶长老年纪轻轻,声名鹊起,再也没有哪一个敢小觑于你……我心爱的人如此出色,我心里高兴极了。”

  “三年前,我收到信,信中说,正道烽火令失了一块,是在流花谷陆放谷主手中丢的,少谷主陆苒苒带着祖传十方棍,孤身去魔域找迟鸢报仇,差一点身死,幸好为你所救,之后她就芳心暗许,想要与你结为道侣……我看到这里的时候,心中大急,幸而再往下看,发现你以战事未平,无意成家的理由婉拒了她。”

  “一年前,我收到信,信中说,正道组织了规模最大的一次围剿行动,十三个门派倾巢而出,直接打到了南君寝殿之下,那一战中,迟鸢受了重伤,烽火令主云衍也死了,正道魔道两败俱伤,你在战中斩杀魔侍三百余人,远超同行的诸多修士……那时候,我距离渡劫境已然不远,想着马上就能见到你了,心中狂喜不已。”

  “三个月前,我收到信,信中说,你再一次带人冲到魔域,只差一步,就要破了迟鸢设下的万魔大阵,彼时你刚刚臻至化神三阶实力,在正道之中威信盛极,人人都传待南君之祸过后,下一次论剑大会的魁首之名,非你莫属。”

  “我信了,我一字不落地全都信了。”温辰贪婪地呼吸着他尚未散去的气息,梦呓一般,轻声道,“哥,你说,我是不是太蠢了?”

  ……

  “所以,你曾说过的劫数,就是这个吗?”

  “一旦渡不过去便是万劫不复,我跟了你,会落得个身败名裂、众叛亲离的凄惨下场?”

  “哥,放心吧,这一次,我一定带你回家……”

  “一定。”

  雷劫停了,附近的大魔小魔嗅到了灵气充溢的新鲜人血,纷纷循着气味找过来,发现目标后,一拥而上!

  温辰左手搂着一人,单用一只右手,擎着木剑却邪,与众魔物杀得昏天黑地。

  茫茫血浪中,他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天夜里自己一无所有的绝望,销骨噬髓的仇恨。

  温辰低着眉,琢磨着自己闭死关的后五年中,曾收到过的以折梅山叶公子为主人公的那些“密信”,忽然间,一直以来潜藏心中的那只怪物咆哮一声,不可阻挡地冲了出来!

  ——云衍,你口口声声为了苍生人命,实际上呢,你根本都不算是个人,为了你那自私的目的,一次又一次地践踏我的底线,这一次,更是将我彻头彻尾地撕毁!你以为你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不可能,我要将你从棺材里拖出来,鞭尸数万,挫骨扬灰!不光是你,还有你的那些走狗和帮凶,一个都逃不掉,一个都活不了,统统都要陪葬。

  ——血债就要血偿,温某人保证,整个万锋剑派,乃至整个昆仑山,今夜过后……绝不会再有一个活人。

  思及此,温辰冷冷一笑,掌心放出一串冰花,刺得那把“寒宵”神武凶光大盛!

  他疯了,他终于被心中的怪物所代替,直至这一刻,云衍的兵人计划,才算真正地大功告成。

  温辰一手提剑,一手抱着叶长青冰凉的尸体,跨出魔殿大门,沿着血流成河的长阶,一步一步走下去,浑身杀气弥漫。

  崖下万魔阵被破,魔道东君已死,银面血手潜逃,剩下的魔侍败成了一片散沙,隔着数里之遥,一嗅着他身上恐怖的霜雪气,纷纷逃之夭夭。

  今夜,他是独自一人来的,身边没有一个同行者,仅凭一人一剑,将偌大的魔域杀得血流漂橹,一如五年前的人间临海城。

  温辰孤零零地站在废墟间,一抬头,竟远远地望见了一群追随而来的本门弟子——那是万锋剑派年轻的后起之秀,从一场历时经年的大战中幸存,正意气风发地准备迎接最后的胜利。

  温辰神色不动,苍白的指间酝酿着惊涛骇浪,只待他们再飞近些,就赶尽杀绝,忽然,一个白色的人影映入眼帘。

  他眸子一眯,下一刻,就被卷入了刚猛凌厉的剑风之中!

  ……

  铿铿铿铿——

  温辰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虎视眈眈的魔族,在放倒了眼前这一批之后,他一把将剑插在地上,身子一歪,精疲力尽地倚住。

  自木灵根觉醒,他整个人就疲惫不堪,勉强杀过一路,这时候抱着叶长青,双腿就像踩在了淤泥里,寸步难行。

  蓦地,前方素影一闪,有人来了!

  在魔域中遇到,绝不可能是同类,温辰心头一颤,本能地抱紧了怀里的人,他拼着仅存的气力拔出桃木剑,可一抬眼看清来人,身上一根崩到了极致的弦忽然就松了——

  素衣人越走越近,终于,他再也支撑不住,弯腰跪倒在地,扬起头来,惨淡一笑:“师祖,你怎么才来啊?”

第229章 阿宁(一) 哥哥,我要糖

  叶长青像是做了一场深长无比的大梦,鬼压床似的,虽有了意识,却怎么都醒不来。

  “哥哥,哥哥,快醒醒,快醒醒啊!”

  ……谁?

  他费力地挣动着眼皮,努力想要睁开,搭在床边的腕子触感冰凉,像是被一双小手攥住,焦急地摇晃,与此同时,一个清脆的孩童声音不停地唤着——

  “哥哥,别睡了,该起床了,你不让阿宁睡懒觉,你怎么自己不听话?”

  “哥哥,我要吃糖,我要吃糖,快起来,带我去买糖!”

  “哥哥,你再睡,我可要哭了……呜呜呜呜呜呜!”

  糖?

  一片乱糟糟的撒娇声中,叶长青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字眼,昏沉之下,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当初在冥界酆都阴暗的小巷子里,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抱着自己直喊“我要吃糖”的情景,警觉心头一凉,蓦地坐了起来!

  “呜呜呜嘎哈哈哈哈哈——”看到他醒来,孩子前一刻还假模假样地哭着,现在立马换上了一副灿烂的笑脸,嘻嘻一咧嘴,露出一排白晃晃的乳牙,“哥哥,你醒啦?”

  “……嗯。”叶长青大梦初醒,人有点木,茫然地低下头来,在看清对方长相的一瞬间,如遭雷劈。

  “?”见他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阿宁觉得很奇怪,但却并没有觉得惧怕,只是乖巧地歪了歪头,一派天真无邪地回看回去,奶声奶气道,“哥哥,你怎么了,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你……”叶长青艰难地从齿缝间吐出一个音节,一双漂亮的眉毛拧得不可开交,过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问,“你说你叫……阿宁?”

  不问还好,他这一问,孩子的神情一瞬间像冻住了一样,眉梢眼角漾着的笑意,正一点一点从他视线中消失,那感觉,仿佛是听到了一件十分不能接受的噩耗,片刻后,小嘴一瘪,金豆豆哗哗地就下来了:“哥哥,你怎么连我叫什么都忘了,你是不是不疼我了?”

  “你这——”被他这一哭,叶长青当真一个头两个大,在那僵硬着身子,不知道该怎么哄。

  见他不动,对方立刻化身菟丝草,张开手臂抱着他的腰,软绵绵道:“哥哥,你丢下我了,你不要我了,我一个人好害怕,醒来的时候身边好黑,有好多鬼……”说着,他在那床绣工精美的被子上蹭啊蹭,眼泪鼻涕一股脑都糊了上去,委屈地控诉,“我找了好久,我终于找到你了,你居然连我是谁都不记得……”

  “呃。”叶长青莫名其妙的同时,脸上也有点热,小心地摸了摸他的发顶,柔声安慰,“别难过,哥哥之前去魔域和一个大魔头打了一架,受了伤,脑子有点不清醒,不是忘了,只是暂时没想起来而已。”

  “是嘛?”阿宁抬起头来,才一会儿的功夫,鼻尖眼眶就红得像熟透的水蜜桃,他狠狠一抽噎,问,“哥哥,你伤得重不重,是不是很疼啊?”

  叶长青一愣,没想到他第一个关心的竟然是自己的安危,当下心里一暖,笑道:“不重,当时有点疼,现在已经好了。”

  阿宁“喔”了一声,没再追问,只不过好像是怕他再跑了似的,双腿一蹬跳上床来,直接趴到他被子上,抱着他的人不撒手,枯瘦的脸埋进丝缎的被面里,像走失的幼兽终于回到母兽身边,拱了拱,不闹了。

  被一个弱小的生命全心全意地信任和依赖着,任谁都不可能不动容,叶长青看着他,一股怜爱之情油然而生。

  “阿宁,你抬起脸来,给哥哥看仔细点。”

  “嗯,好。”阿宁懂事地点头,倾身向前,离他更近了些。

  叶长青微眯起眼,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头发蓬乱、衣不蔽体的孩子,目光停留在对方那张脏污的小脸上,迟迟不能移开。

  阿宁长得很好看,即使脏得像花狸猫一样,依然能从弯月般的笑眼和挺翘的鼻梁看出来,是个美人胚子。

  叶长青心道,这世上怎么会有人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他掏出一只干净手帕,轻轻擦过孩子左眼眼尾的位置,露出底下莹白水嫩的肌肤——那里没有桃花痕,只有一道细长深刻的伤疤,即使时过经年,已经被时间冲淡了许多,可一眼看着的瞬间,依然觉得那里一痛。

  就像刺在了自己脸上。

  ……自己不是斩杀迟鸢失败了吗?为什么还没有死,“沉舟”难道失效了?

  不可能,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叶长青就否决了,禁药不可能是假的,当时服下之后,经脉中灵力暴增的感觉自己不会认错,况且,即使是刚刚苏醒、还很孱弱的迟鸢,也绝不是服药之前的自己能对付得了的。

  当时圣女冢里还有温辰,梦先生……梦先生带走了迟鸢,那么温辰呢,他又在哪里?他是怎么渡过了一旦开始就无法中断的化神雷劫,又是怎么将自己从魔域深处带回来的?

  一想到这事,叶长青登时心跳一沉,惊觉醒来后没看到那人,担忧之意立刻水涨船高,口中本能地就叫了出来:“小辰,小辰你还好吗,你在哪?”

  焦急的叫喊声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散了开,却很尴尬地没有收到任何回信,反而让原本安心抱着他的阿宁不高兴了。

  “小辰是谁?他也是你弟弟吗?”小家伙噘着嘴,唇边还挂着一滴未擦干净的泪珠,“哥哥,我不许你想他!”

  叶长青:“……”

  果然,大病方愈就不该太激动,刚刚就叫了那么两声,他就觉得难受得很,像无数根小针同时刺进来,稍稍一动担忧的心思,就头疼欲裂。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叶长青望着这个和幼时的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孩童,蓦地,一个怪异的念头浮上心来——

  或许这里并不是真实的世界,应该是一个奇怪的域,而这里的域主,就是这个阿宁。

  “原来如此……”叶长青喃喃两声,忧虑的情绪散去,靠在床头,身心俱疲,他摸了摸孩子柔嫩的小脸,苦笑着叹道,“你啊你,小小年纪就懂得吃人家的醋。”

  “吃醋?什么意思。”阿宁巴咂着嘴,大惑不解,“才不是,醋好酸,我喜欢吃糖,不喜欢吃醋。”说着,将他抚摸自己的那只手抱了住,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像揣宝似的。

  小家伙缠人缠得理所当然,好像他俩个之间的关系,天生就该如此,态度中感受不到一丝丝别扭与违和,可也正是因为这样,叶长青感到有些不是滋味——

  域主大多会对落入自己域中的猎物有所掌控,比如魇灵掌控人的精神,刻画出各种各样的回忆和憧憬;地狱镇火使掌控的是力量,在一定范围内它可以碾压所有入侵者;而在阿宁创造出的这个域里,叶长青被要求着一切都得以他为中心,心里不许想着别人,只要一想就会遭到惩罚。

  换言之,他的占有欲非常之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