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死对头的师尊 第236章

作者:醉里问道 标签: 强强 年下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穿越重生

第261章 陷落(三) 其实,喻清轮手帕上绣的那只白鸟,不是钰鹤……是雪鸿。

  他三人成掎角之势,将师尊牢牢围在中间,大有谁敢上前一步,立刻血溅当场的意思。

  气氛一时凝固。

  短暂的沉默后,叶长青轻声道:“你们三个,都给我退下。”他不是不想高声说话,而是实在没有力气,那道猎魔咒对他的伤害太大了。

  秦箫急道:“师尊,不可,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人,我们不反抗的话,他们还会对你——”

  “退下!”这一次,他真是铆足了力气,吼完就立刻熬不住,捂着嘴不停地咳嗽。

  “咳咳咳咳……”鲜血从指缝溢出来,顺着关节的弧度轻轻落在地上,殷红如朱砂,触目惊心。

  师兄弟三人吓坏了。

  “师尊,你怎么样,还疼得厉害吗?”温辰跪在他身边,紧紧抱住了他,像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近乎哽咽。

  他有着除灵族之外,世上最为纯净的木之灵气,能活死人肉白骨,令枯树再逢春,可偏生,就是救不得这缕快要消散的冥火。

  叶长青摇摇头,道:“还成,死不了。”

  他揩了楷嘴角的血,对三个惊慌失措的年轻人说:“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魔族都要打上门来了,你们还要内斗,蠢也不蠢?”

  “可是——”阮凌霜上前一步,被他一个眼刀打住,悻悻地退到一边。

  叶长青:“方才那些污言秽语谁教你们的?”

  秦箫张了张嘴,在众目睽睽之下,愣是把“你教的”三个字给咽了进去。

  “打伤别派弟子,擅闯河洛殿,辱骂前辈,搦战挑衅。”叶长青顿了顿,将胸腹间不断涌上的血气缓下去,眼睫一抖,既像是埋怨又像是恳求地轻声问了一句,“几时能给我省点心?”

  三个小的一听,心里五味杂陈,半刻钟前那股谁与争锋的嚣张气焰,顿时都萎了。

  做师父的勉强伏了伏身,声音虚软:“对不住,在下教徒无方,让各位前辈真人见笑了,还望看在他们年轻不懂事的份上,原谅则个。”

  “……”亲耳听他道歉,秦箫和阮凌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着看着,眼圈都红了,温辰半跪在地上,像个雕塑一样,一动不动,谁也没撩。

  终于,云衍面上的铁青消散了些。

  “好了,年轻人有情有义,血气方刚,是好事,希望你们除魔杀敌时,也能有这样的胆识。”

  这一篇算是揭过去了。

  叶长青松了口气,单刀直入:“云真人,魔修一事,我认,但里通外敌,抢夺烽火令害死陆谷主,并非我所为。”

  四座皆惊。

  柳明岸心有不忍:“长青,我为你治疗三年之久,从未在你体内发现过一丝一毫魔气,你为何要认,你到底有什么苦衷?”

  叶长青笑了笑,神色静如平湖:“没有苦衷,事实罢了。”

  云衍的猎魔咒没有问题,出问题的,的确是他自己,若非前世堕了那么深的魔道,他也不会一下子就清醒。

  对猎魔咒反应这么大的,不会是一般魔族,甚至,可能是纯血。

  一切的矛盾,都出在这颗奇怪的珠子上。

  叶长青低头凝视一阵,只见它外形珠光水润,触感冰凉宜人,半透明的墨色材质中,映出了他的一只深紫色眼瞳,瑰丽而又梦幻,像天上浩瀚的星图。

  珠子没有任何异样,唯一有点说不通的,就是它散发出来的气息,好像并不是魔气。

  “陆姑娘,方才有一点,你说错了。”

  叶长青单手将珠子举起来,好让殿内所有人都看清楚,然后疲惫而笃定地道:“偷袭陆谷主的人,不是魔修。”

  “不可能!”陆苒苒霍地站了起来,“挟持我的那个,分明就是魔修,他身上魔气很重!”

  “是,挟持你的的确是魔修,这个不容否认。但假扮作我的样子,偷袭你爹的那个,不是。”

  叶长青并不着急,从容淡定:“陆谷主元婴修士,对魔气理应极为敏感,半夜四更天,他能和一个魔修坐在对桌,毫不生疑地说那么多话,直到对方挑衅才意识到不对?”

  “恕我直言,如果当时换我是他,我做不到。”

  “……这。”陆苒苒哑口无言。

  云衍点了点头,问他:“既然你说不是魔修,那可是知道了此人的身份?”

  “是梦先生。”叶长青道。

  “哦?就是那个为南君迟鸢做事,创制出群体纳川之术的邪修?”

  ……邪修就邪修吧,反正为魔道做事,也确实算不上什么正派人。

  叶长青叹了口气,没去纠正:“不错,此人定是不知何时,在正道之间埋伏下了纳川药引,今夜从流花谷开始,突然发难,如果我猜的没错,在座的各位,也快了。”

  “胡、闹。”阵宗之首凌风陌,永远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终于在甩锅甩到自己头上时,舍得开一开金口了。

  “叶公子,从论剑大会开始三个月前,老夫就亲自检查过昆仑山上下所有角落,确认没有邪祟,才联合云真人布下了九九八十一道示魔法阵,北君心魔境之乱后更是小心谨慎,半年来你们也看到了,何曾出过一次差池?”

  叶长青微微一莞尔:“北君不是差池吗?”

  “……”凌风陌被他一噎,讪讪道,“北君境界高超,又是心魔,没有实体,并不是我等能够轻易察觉的,难不成,叶公子的意思是,今日这昆仑山上还有第二位魔君?”

  “那倒不是,”叶长青道,“魔君金贵得很,哪是那么容易出的,我就随口说说,凌宗主布阵御敌,劳苦功高,千万别往心里去。”

  “……”凌风陌给他气得够呛,低头喝了口水,继续当他的扎嘴葫芦去了。

  柳明岸接道:“长青,所以依你来看,布下纳川药引的到底是谁?”

  “不知道。”叶长青掩唇轻咳两声,拧着眉摇头,“太突然了,九九八十一道示魔阵都挡不住此人,我也一时没有想通,或许,再给我点时间……”

  正说着,旁侧一个流花谷弟子大声道:“叶长青,别以为你妖言惑众,就能让大家对你刮目相看,你就是魔修,你跑不了!”

  叶长青一转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我几时说过我要跑了?”

  “那你——”那种经年身居高位熏染出来的威压,唬得那流花谷弟子脸色发白,可又心有不甘,执拗道,“那,那你入魔这事要,要怎么处置?”他话是冲着叶长青说的,眼神却巴巴地盯着云衍。

  “不用看了,我不逃,放心。”叶长青扳着温辰的肩,费力地站了起来,双腿就像灌了铅似的,又软又沉。

  ……人算不如天算,早知道会出这种乱子,昨晚就不该那么放纵。

  他起身来,缓缓道:“云真人,大战在即,我虽遗憾不能亲自上阵杀敌,但也清楚,此时不该给正道添不必要的麻烦,请你下令,将我打入地牢,封锁看管。”

  温辰大惊:“师尊,不要,你现在的身体,怎么能受得了那种环境,我……”

  叶长青抚了抚他胳膊:“梦先生对我穷追不舍,必然还有后招,如今我道不道魔不魔,又没什么自保能力,跟在你们身边反倒是拖累,不如……”

  他无视徒儿如临大敌的表情,温声安抚:“地牢深处昆仑山山腹,有万锋剑派的护山大阵防守,寻常人很难到达,我呆在那,不论于谁而言,都是安全的。”

  没错,不论是忌惮他的人,还是仇恨他的人,看着他被关起来,心里悬着的石头,都能暂时放下来了。

  温辰听懂了这弦外之音,又是难过又是生气,猛然间就发现,原来,最懂事的人一直都不是自己。

  ……可恶,凭什么要被人这样欺辱?他握紧了拳头,恨不得当下就带着叶长青远走高飞,逃离这是非之地,再也不回来。

  “师尊,你总是习惯于为别人牺牲,那你自己呢,你自己的感受又有谁来在意?”

  “还好吧。”叶长青眨了眨眼,“万锋剑派好歹是天下第一大派,地牢里应该收拾得挺像样子,别说十天半个月,就是住他个一年半载,也不会觉得多难受。”

  温辰愣愣地看着他,忽然双眉一轩,一把将他拽进了怀里。

  “胡说,地牢里怎么可能舒服,你又没住过,就敢这么说……”他两侧牙咬得生疼,用很低很低的声音,作誓,“真的,但凡我有一点办法,就不会容许你在那种地方受苦。”

  “没事的,乖。”就着被拥抱的姿势,叶长青顺了顺他脊梁,“我明白,都是身不由己,不怪你。”

  他俩就这样若无旁人地亲近,就算是师徒情深,别人也有点看不下去了。

  云衍摆摆手,让座下弟子带他入地牢,严加看守。

  云逸走过去,神情复杂地递上一道封押重犯的封禁符:“叶公子,得罪了,劳烦你去地牢中暂住几日,等事情水落石出了,定能还你一个公道。”

  叶长青接过来,掂了掂,当空一抛,没入自己眉心:“不得罪,正好到昆仑山地牢一游,这辈子也算圆满了。”他转头对三个弟子说,“好了,有云师兄在,你们不用跟着了,留下来,听掌门真人和云真人的调遣,做好准备一心迎击魔族。”

  言毕,他便随着云逸一起,踏出了河洛殿。

  途中,天方五更,正值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绵延的雪山横亘在前方,仿佛无数沉默的巨兽,一行人走在山道上,几乎要被身周无边的黑夜吞没。

  云逸弹指召出一只明亮的光球,漂浮在空中引路,低声说:“叶公子,今日之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梦先生陷害于你,只是云真人身在那个位置,就不得不从大局考虑。”

  “无妨,他没做错。”叶长青不怎么走心地应了一声,低着头,继续思索陆放身上的纳川药引到底怎么回事。

  既然没有被示魔阵验出来,那么,这些药引就不会是直接被带上山,很有可能是上山后,才被彻底做成,然后一个个埋伏在正道重要人物身边。可问题是,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好蒙骗的,究竟是谁有能力,在这么多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

  若是偷摸不行,那……对方难道是光明正大?

  “!”叶长青猛地站住脚步,神色诡异。

  云逸被他吓了一跳:“叶公子,你这是——”

  “等等。”叶长青一抬手打断他,剑眉紧锁,拼命搜索着几年前在雪原小镇外洞窟中发生的细节——

  当时,杨玄解双生灵契失败,浑身是伤,靠在山洞壁上,没有一点愧悔,反而快意又解脱。

  “讲真的,今天若你们不来搅局,我原本的计划是杀了师兄,解开了这枷锁,就去天南地北地游荡几日,呼吸够了外面自由自在的空气,找个安静的地方自裁谢罪,为他殉情。”

  “我之前太冲动了,讥讽师兄的那些话过于难听,我道歉,我收回。其实,我们在一起十几年,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只不过……我对他,没有对自己的多罢了。”

  不对,杨玄对喻清轮的感情……真的没有对自己的多?

  忽然,体内涌上一阵极剧烈的疼痛,叶长青身形一晃,踉跄着扶在一边的山石上,狠命咳嗽。

  血腥气溢散开,天旋地转。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这副皮囊下包裹着的五脏六腑,在一点一点地出血溃烂,像盛夏被骄阳暴晒的果实,腐朽和枯萎肉眼可见。

  ……他空有一身莫名而来的纯净魔血,却没有与之相媲美的境界修为,估计连云衍自己都没想到,区区一个猎魔咒,就能直接判了他的死刑。

  可他顾不得这些了。

  耳畔像隔了一层氤氲的水,让外界所有的关切与焦急都化作虚无,叶长青只是狠狠压着太阳穴,强逼着自己去回忆。

  时光飞快地溯回,山洞中那个自言自语的人影,渐渐变得黯淡,取而代之的,是他那位久困于轮椅的道侣,颜若秋水,乌发柔长,手指轻轻摩挲着膝头安放的一件绣品,针线勾勒出的白色鸟儿翩翩欲翔。

  “你们知道吗,我想要的其实不多,惟‘自在’二字,不需要上天入地,随心所欲,只要不被束缚在偏僻一隅……就可以了。”

  “自在是什么——我饿了,就去山下吃碗热汤面;我累了,就走去床上大睡一场;我闷得慌了,就到平原上酣畅地奔波一场……这几乎世上人人都有的东西,可我偏偏就求而不得。”

  “温师侄,你没经历过,不会懂这种感觉,这种被某个东西束缚住,时刻不得安宁的焦虑……别,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没必要,我,就是个纯粹的坏人,有自己独特的欲望,不在乎你们怎么看。”

  “叶师弟,你之前说让我散掉魔功,入折梅山禁地终生悔过,我拒绝。对我来说,那不是退路,是绝路……你们大概想象不到,为了那哪怕只有一时一刻的自在,我能做到什么地步。”

  ……喻清轮,难道真的是你?

  可怕的念头在心中盘桓成形,叶长青一把拽下腰间佩了小半年之久的香草平安符,撕开那针脚细密的金线,入眼的,是一团淡香依旧,却早已纠结成一片的暗红植物。

  “我明白了。”他擦了把下颌角淋漓的鲜血,将那不知名的魔草撚得粉碎,苦笑中,带了一丝甘拜下风的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