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挑灯看剑 第3章

作者:吾九殿 标签: 天作之和 强强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仇薄灯这会被人伺候着,心情好多了,被娄江刀客两人呛声也没生气。

  “我饿了,哪有饿着肚子驱邪的道理?你说是不是,柳老爷。”

  柳老爷汗如雨下:“是是是,仇仙长说得对。您还要什么吗?”

  “再来坛天霖酒……算了,这个你大概没有,就随便什么陈酒,拿颜色清亮些香味浓烈些的过来,果子也要一点。”清州是山海阁的地盘,山海阁号称“山藏千秋,海纳百川”,对诸般珍奇异宝最是熟悉,娄江闻言色变:“天霖?是双头夔龙连同天地时,灵气所化降落在北辰山顶,不沾凡尘的无根雨吗?”

  仇薄灯诧异地看了娄江一眼:“好像是吧,味道清淡,还算可以。”

  娄江:……

  天霖能助修士感悟天地玄奥,他们山海阁每年都要腆着脸,把大笔大笔钱拱手奉上,才能从太乙宗那群棺材脸手里求到那么一小坛,还扣得跟施舍一样。结果他妈的,那群棺材脸居然任由仇薄灯这个败类拿去酿酒随便糟蹋?太乙宗是不是有病?

  是不是?!

  不能再想,越想越要吐血。

  “就这样。”

  仇薄灯又报了几样。他颠簸了一天,有些胃口不佳。

  “将就吧。”

  柳老爷满头满身大汗。

  围在柳家大宅外的人还没来得及散去,就见青衣管家风风火火地又从宅里头狂奔了出来,紧接着是整个柳宅的小厮们慌慌张张如被烧了尾巴的狗一样蹿了出来。四分之一柱香的功夫都不到,整个枎城就像被搅开的沸水般滚了起来。

  一尾尾银鲥鱼在长案上拍开,一笼笼鸡鸭被提出来。

  “这个重了一两!”

  “轻了半两!”

  “重了重了!哎哎哎轻了轻了!”

  “……”

  平时百两银子都不见得能买到片鱼鳞的银鲥鱼头一遭被嫌弃,条条把尾巴甩得噼啪作响。

  这边百鱼选妃,那边千鸡点将,关在竹笼里的各色家禽被惊得万鸟齐鸣。

  “他要纯白的!”

  “这个带杂毛了!”

  “……”

  看客瞠目结舌,打娘胎以来头遭见到这么折腾的。

  不愧是天字一号纨绔!

  最后。

  厨子如临大敌地将碟碗盏放进红木食盒中,嬷嬷战战兢兢地提出厨房,至长廊处有年少侍女接手,小心翼翼地端进堂中,柳老爷恭立左右,看仇薄灯慢条斯理地净手,纡尊降贵地拿起筷子,紧张得就跟头上悬了把剑一样。

  “还行。”

  柳老爷如蒙大赦。

  红衣祖宗捻着筷子,挑挑拣拣,老道而严苛地点评这个老了点,这个过了点,听得人觉得这不是一桌的珍馐佳肴,而是什么委屈这位大少的穿肠毒药。

  娄江扭头。

  他担心自己再看下去,忍不住拔剑为民除害。

  那会引起山海阁和太乙宗的两派大战。

  “看来太乙宗也不像传言说的那般道正风清。可怜柳老爷不仅要为女儿担心,还凭空多了位祖宗。”刀客讥嘲。

  娄江深以为然。

  太一剑打仇薄灯揭榜后,就一直在装死,被他顺手挂腰间。此刻听了娄江指桑骂槐地说太乙闲话,剑身微微打颤,似乎是气得不知道是想要出鞘教训他们还是抽仇薄灯——后者的可能性好像更大一些。

  仇薄灯眼疾手快地把剑捏住,气定神闲地继续挑能下口的吃。

  “好逸恶劳,有辱斯文!”

  道长连连摇头,转对柳老爷一拱手。

  “令千金现在什么情况?还请老爷引我等前去一见。”

  ………………

  净室。

  “影子……地里有影子……”

  柳小姐刚十六岁,穿着纯白的对襟宽袖长袍,披头散发,身形消瘦。她瑟瑟发抖地蜷缩在一张高桌上,翻来覆去地自语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仿佛害怕有什么东西会从地里冒出来一样。

  一有人进来,她就放声尖叫,匆忙地向后退去,手指抓进木头里,眼睛急剧睁大。

  “阿纫,阿纫,是爹啊!是爹啊。”柳老爷可怜巴巴地看向屋内三人,“仙长,阿纫已经这样子半个月了,谁也认不得,求求你们想想办法吧!”

  道长皱着眉,目光落在柳小姐穿的对襟白袍上:“小姐是祝女?”

  “是的。”柳老爷回道。

  枎城供枎木为神,专门设有城祝司负责主持对枎木的祭祀膜拜。被选中未来要跟随城祝照顾古枎的女子,便称为“祝女”。柳家小姐出生的时候,风送银枎叶落到她额上,被认为是天定的祝女。

  “小姐可曾出城,到郊外逢了野鬼?”

  “道长,您这不是说笑吗?”柳老爷苦笑,“祝女一辈子都不能出城,阿纫心无杂尘,绝不曾做这种事。”

  “奇怪奇怪。”道长眉头锁紧,“即为祝女,又不曾出城,在城内有古枎庇佑,不该中邪的啊?也罢,让我先设个地炁阵看看。”

  他将白芨碾碎,混合着朱砂用朱笔蘸了,绕着桌子,在地上笔走龙蛇地画了一圈。柳家小姐蹲在桌上,直勾勾地看着,不做声。待最后一笔落下时,道长绕桌而行,口中急而精准地念诵上清金律契经,最后拂尘一指,叱道:

  “开!”

  阵纹只是由朱笔随意勾勒,却深深地渗进地里,随着道长的清叱,锐利刺目的光放射出来,像万千把细剑破土而出,能将所有邪祟贯穿钉死。净室一片雪亮,一道白影鬼魅般地撞破阵光的栅栏,猿猴般屈指成爪,向道长的面门抓去。

  道长拂尘一扫,条件反射地要向白影点去。

  “阿纫!道长留情!”

  柳老爷魂不附体。

  铛一声,刀客及时拨开了这一拂尘。

  娄江抢步上前,将一面铜镜印在了面目狰狞的阿纫额心,她一翻白眼,昏了过去。昏迷中犹自浑身颤栗。

  三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这还不如直接来个凶恶的煞鬼戾妖,左右血战一场,三人都不在话下。眼下柳家小姐这情况,却不能硬来,未免让人束手束脚。

  “地炁阵能洞察阴气,”道长百思不得其解,“如果小姐身上有阴气,地炁阵会把她阻拦下啊。”

  娄江收起铜镜:“我这枚‘青帝’镜能辨形神,小姐魂魄与躯壳相符,没有被妖物替代。”

  非鬼非妖,那是什么?

  看着昏迷中仍自浑身颤抖的少女,三人都觉得棘手。

  “她中邪前在做什么?”刀客插口问道。

  “向神枎祷告。”

  刀客大咧咧地说:“怕不是因枎木中邪了?”

  “侠士慎言!”柳老爷脸色一变,连对修士的敬畏都顾不上了,“神枎日夜护我城十万百姓!断断不可轻言污蔑!”

  刀客本是随口一说,不料遭一直毕恭毕敬的柳老爷当场驳斥,面子挂不住:“如果你们这枎木真这么灵验,怎么连照顾自己的人都庇护不了?连祝女都入邪了,怕不是你们这城神,自个都入邪了吧!”

  “你你你!”柳老爷指着刀客,气得哆嗦。

  “不然呢?草木为神,本就是最弱的。”刀客嗤笑。

  “枎木一直在庇佑柳小姐,否则她早死了。”

  众人见要吵起来,正自头大,只听有人在外边冷不丁出声。

  接着,白纱糊的窗被推开了。

  是仇薄灯。

  他不知是什么时候吃完了,溜达来了后院。此时站在窗边,伸手在木棂上拂过,捻起几片薄薄的东西,给众人看。

  是枎叶。

  城里的枎树叶不知活了多少年,主干占地足有十里,林冠似云似雾似纱地展开,将或高或低的屋角飞檐笼在婆娑影下。枎叶玉钱般大,薄如银箔,风一吹就满枝满杈就翻起深深浅浅的雪色波浪,叶落时如大大小小的银色萤虫穿街过巷。

  仇薄灯捏起的那几片枎叶没有半点光泽,黯淡枯萎,仿佛耗尽了生命。

  “没风。”

  他抬头,看向延伸至庭院中的一枝枎木。

  没有风。

  庭院中的枎木叶依旧在往下落。

  又轻又薄的银叶,蝴蝶般在空中飞旋,窗户一开,就落进净室里,落到少女身上。刚刚还在战栗的柳家小姐安静了,落她肩上的银叶却以肉眼可见地黯淡下来。

  柳老爷先是一愣,下一刻“噗通”跪在地上,热泪满眶地对庭院中的枎木连连叩首:

  “多谢枎神庇佑小女!多谢枎神!”

  白眉道长捻了捻拂尘,看仇薄灯的目光带了几分诧异。

  枎枝悬于小池上空,银叶沙沙作响。

  轻柔温和。

  “古枎有灵。”

  仇薄灯一伸手按在窗棂上,提着破剑轻盈地跳进净室,笑吟吟地看向刀客。

  “看来这位不用吃饭的,也没厉害到哪去。”

  刀客脸胀得通红:“你就是碰巧走运。”

  “哦——”仇薄灯拉长了声,“听说没真本事的人,都喜欢借口运气。”

  刀客气了个倒仰:“你除了口舌之利还会什么?”

  “还会驱邪啊!”仇薄灯挑眉,眼角孔雀翎光影跃动,“看来诸位都无计可施,那么这黄金千两,我就不客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