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挑灯看剑 第4章

作者:吾九殿 标签: 天作之和 强强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什么——”

  胖子鬼鬼祟祟躲在一间客房里,听说仇薄灯半句都没提到自己,刚刚松了口气,就听到山海阁师弟说他放话要拿那千两黄金,一口酒直接喷了出来。

  “这家伙修为比我还低啊!我至少还明心期巅峰了呢!”他震惊不已。

  “是真的。”

  娄江木然地顶着一脸酒。

  明心巅峰和明心入门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垫底?您还十分骄傲自己是倒数第二?

  宗门不幸,遇上这么位少阁主。

  “他让柳老爷把所有人暂时请离西院,要了张床放净室里,说天亮事情就解决了。”

  “一张床就能驱邪斩鬼?他该不会想一觉睡到天亮,讹柳老爷的黄金吧?”

  胖子瞅着净室方向,满腹狐疑。

  “这心比我还脏啊!”

第3章 夜试太一剑

  净室。

  一张髹漆金绘屏风床使原本清心寡欲的房间瞬间变得旖旎,纱窗紧闭,白纸上投出朦胧人影。红衣半散的美人倚靠在床榻的活屏上,素净的手绾着半散的漆黑长发,垂首低眉,帷帐流苏的影子摇曳在他露出的半截白皙脖子上,伶仃纤细。

  让人想起所有风雅留香的古艳传说。

  “……什么破玩意!”

  美人气急败坏地骂出声。

  风雅个鬼,古艳个头。

  半绾长发是因为仇薄灯发冠拆了一半卡住了,垂首低眉是因为他一抬头,就要扯到头发。这是仇薄灯第三次试图拆下用来固定额饰的金环,鬼知道他是怎么把解发冠这种小事,拔高到进退维谷的地狱难度。

  ——他不仅成功地再次扯痛了自己的头皮,还彻底让金冠在长发里绞死了!

  太一剑“笑”得打跌,在白天柳家小姐蹲的桌上滚来滚去。

  难以想象,一把破剑竟然能这么活灵活现地表达出“幸灾乐祸”这种情绪。

  仇薄灯沉下脸,运起原身那一点微薄的灵力,快刀斩断乱麻地把金环、发簪、额饰等等统统捏断,这才成功地拆了出来。

  叮叮咚咚,一堆现在再看不出原本是什么东西的碎金被他稀拉哗啦丢了一桌子。

  太一剑在碎金里滚来滚去。

  “……”

  仇薄灯一边将饱经磨难的长发拢到身后,一边不动声色地磨了下牙。

  他要多亲切有多亲切地关怀起太一剑:“看到你这么有活力,我就放心了。”

  太一剑直起剑身,警觉地后仰。

  “我们分工明确,好吃好喝好睡我来,驱鬼斩妖除魔你上。这柳家剩下的事,晚上就交给你了。”

  太一剑摇成了拨浪鼓。

  把“你做梦”传达得淋漓尽致。

  “别跟我来这套,”仇薄灯看到张榜就记起来,为什么自己对“枎城”这个地名有点熟悉了,原书里借主角之口,讲过一桩‘枎城祝女为傀所害’的旧事,“《东洲纪实》里说你是‘天授之剑’,得极北之辰的精粹化灵。你呢,要是一开始就真老老实实当把破剑,我也不能逼良为娼是不?”

  他伸手戳太一剑。

  “这么活泼,说自己连个小鬼都对付不了?骗谁呢。”

  啪叽。

  太一剑顺着仇薄灯的指尖,柔柔弱弱地摔了下去,一动不动又成了破破烂烂剑一把。

  “也行。”仇薄灯宽宏大量,“那我们今天晚上一起完蛋,不过,现在枎城人人都知道,太乙小师祖带着镇山剑,出马除妖,事情要是没成……”

  太一剑动了一下。

  “以后的话本就是这么写:太乙宗脑子有坑,把个只会放大话的败类供成祖宗,镇山至宝太一剑,原来就是根烧火棍。仙门第一不过是自吹自擂的牛皮。我嘛,骂我的海了去,再多一桩也不算什么。至于太乙的万年声誉——”

  他一撩眼皮,干脆利落:

  “关我屁事。”

  太一剑跳起来,在桌上咚咚砸了两下。

  “好了,现在你知道我是什么德行了吧?”

  仇薄灯笑吟吟地出了口被莫名其妙带到枎城的恶气,向后一倒,扯过被子,还不忘说声“晚安”。

  太一剑敲桌砸地锯木头折腾许久,仇薄灯就是雷打不动。

  剑都要被他气死了!

  到最后,太一剑把自己挂他床头,剑尖荡悠悠,一会指向仇薄灯恨不得直接刺下去,一会又指着地面。

  入夜。

  寒风忽起。

  净室的烛火一跳,陡然变得豆粒般大小,色泽幽蓝。

  桌案投在地面的影子忽长忽瘦,流水般膨胀收缩,拉成了一道长而瘦的“人”影,打屏风床前地里一节节耸起。诡影想披了一身蛛网,无数细细的透明丝线垂落下来,自动向床上的生人血肉飘去。

  太一剑悬而不动,仇薄灯熟睡不醒。

  确认了没有危机,无数银丝瞬间张开,就要刺进活人的血肉。

  铮——

  昏暗里,雪光一闪,一灭,再次出现的时候,诡影已经被太一剑贯穿。白日里破破烂烂的剑身此刻蒙着一层月华,铁锈犹存,剑刃残缺处却爆出细而刺眼的光芒,向左右切出,所有银丝在瞬间齐齐断掉。

  寒气森森的剑尖以毫厘之差,抵在仇薄灯翻身后暴露无防的后心。

  啪。

  诡影像骤然被刺破的气球,浑身冒出腾腾黑烟,随即迅速瘪了下去。

  仿佛有人反应过来迅速地隔空扯线,被净化得只剩一张皮的诡影从中间裂成两半,纸风筝般轻飘飘地向后倒飞而出。太一剑立刻调头追击,诡影却一下子灵活地游鱼一样,忽东忽西险而又险地躲避剑芒。

  净室狭小,太一剑剑身修长又非全盛,屡屡让这东西避开。

  抓住一个破绽,诡影挤进窗户缝隙,全速向外逃去。

  噗呲。

  净室内的灯火突然直接灭了。

  由明转暗的瞬间响起一道风声。

  它是那么的尖锐,简直像有无数片细小的刀刃在同一刻把空气割裂得七零八碎。

  一道暗金的微光在空中拉出流星般的虚影。

  下一刻,细刃破木的声音与金属震荡的嗡鸣混杂在一起同时爆发,眼看就要逃出生天的诡影突然定格在窗隙里,再也动弹不得。

  太一剑陡然斜转,凌空斩下。

  剑刃破空的气势比先前追杀诡影还要凌厉三分!

  “冷静!”

  不知道什么时候翻身坐起的仇薄灯象征性地举起双手投降。

  他的里衣衣袖垂落,露出得左手手腕处空空如也,白天扣在他腕骨上的镯子不见了。净室里的烛火在刚刚全灭了,太一剑斜劈而下,以毫厘之差悬停在仇薄灯面前,剑身在他脸上映出一隙窄而长的亮痕,自眼角扫向殷红的双唇。

  光与影的极致交错。

  这一刻的仇薄灯比被钉于窗上的诡影更像邪祟。

  太一狂暴地嗡鸣着,声音低而喑哑,仿佛愤怒不安地威胁什么。

  “都说了冷静些。”

  仇薄灯打断它,伸出自己的左手,十分真诚地解释。

  “我只是飞镖扔得不错,所以见什么都想丢一下。”

  诡影被黄金古镯钉死在窗上。

  古镯由一组连续交缠的夔龙组成,白日扣在仇薄灯腕上的时候,龙鳞细密平滑,看起来只是件精美的装饰。但一脱离仇薄灯的手,夔龙像瞬间活了过来,龙鳞瞬间全部竖立展开,每一片都细薄如刃,末端带着尖刺,旋转时弯向一侧,形如累累锯齿。

  被它钉住的瞬间,诡影直接化为了灰烬。

  两条黄金夔龙烧死了诡影后,又自个飞了回来,重新在仇薄灯伸出的手腕上盘好,龙口中的獠牙凸出,与前龙的尾刺交错,一连串细小密集的“咔嚓”声后,彻底锁死。谁也说不准那些龙鳞什么时候就会在腕上炸起,割开血肉。

  比起装饰,更像一个危险且敌友不明的手铐。

  仇薄灯饶有兴致地拨弄着这重新蛰伏的凶器,随口问:“这玩意,是‘我’原先就戴着?还是我这个‘邪祟’夺舍后才戴的?”

  随着古镯回到仇薄灯腕上,太一剑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但仍指着他。

  “还挺好看的,戴着也行。”仇薄灯转着镯子,不再倒腾了,“没关系,我不在乎这个。”

  小学时,语文老师布置命题作文“你长大后要做什么”,在一众教书育人、妙手回春、发明创造等积极向上的作文里,仇薄灯是异军突起的一枝独秀。他洋洋洒洒数千字,不厌其详地阐述了人生百年的安排:海底两万里的旅游、南非大草原的部落狩猎、北极极点的极光摄影、窖藏千年的古酒品鉴……他甚至还附带了一份极为详细的行程计划表。

  概括起来就是:

  馔玉炊珠肥马轻裘,最顶级的吃喝玩乐。

  语文老师年逾古稀,高情远致,从未见过此等不思进取之人,气得当众痛斥他不知道还有个词叫做“坐吃山空”。

  仇薄灯应声敲桌高唱:“今朝有酒今朝醉,千金散尽还复来。”

  曲调铿锵,慷慨激昂。

  把混吃等死的精神发扬到极致。

  “觉得我是什么妖邪鬼祟,要盯着防着,悉听尊便。”仇薄灯懒懒散散地靠在描金活屏上,“只除了一件事……”

  “以前,管家李叔有次带我去游乐园,后面来了辆车,车里还有些陌生的哥哥叔叔们。李叔说,带我玩个捉迷藏的游戏,回头就有人接我回家。我说好,让他把我抱起来,我懒得走路。”

  剑光微晃,落在他的眼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