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挑灯看剑 第53章

作者:吾九殿 标签: 天作之和 强强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左梁诗苦笑摇头。

  他站起身,在阁楼中来回踱步。

  “你可以不说,”君长唯平静地说,金错刀在鞘中嗡鸣,“但我们很久没交过手了吧?”

  “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真是粗人。”左梁诗摇了摇头,又转了回来,“我不是不说,是在想……怎么让你这个算术科,从来没上过丁等的家伙听得懂。”

  君长唯默默拔出金错刀。

  “怎么?”左梁诗嘲笑,“你自己考得差,还不让人说了?整个太乙这么多年,谁跟你一样,独占算术倒数第一三百年。”

  “不,你错了。”君长唯把刀推了回去,“鹤老倒数第一过五百年,叶老四百年,最高的是当初的颜掌门,整整一千年。你忘了么……”他幽幽地说,“太乙的考科,没上丙等的,是要一直考到过了丙等的……”

  左梁诗瞠目结舌。

  他年少的时候,被亲爹扔到太乙宗“交流”过一段时间,至今对太乙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的氛围印象深刻。但他万万没想到,太乙这群奇葩,竟然较真到这个地步——都当上长老和掌门了,还不能把没到丙等的科目抹掉。

  这都什么鬼啊?!

  “你们太乙……”左梁诗哭笑不得,连连摇头,“算了算了。还是说正事吧。”

  他顿了顿。

  “经女和月母守东北隅,其实只为了一件事——”

  君长唯凝神。

  “止日月,使无相间出没,司其短长[1]。”

  左梁诗肃容沉声,字字千钧,自四极八方建立起来的辛秘被展开,日升月落,金乌玄兔高悬青冥之中。他直视君长唯的眼睛,发现这个老酒鬼的目光骤然变得凌厉逼人,变得咄咄如刀。

  左梁诗大惊。

  这个只知道挥刀的莽夫竟然……

  “没懂。”

  左梁诗为之绝倒:“不懂你突然神色郑重干什么?”

  “配合你一下。”君长唯解释。

  “……”左梁诗深呼吸,提醒自己打不过这个疯子,“这么跟你解释吧……操,”左大阁主维持了多年的端正面孔破功了,教养付诸流水地骂了一声,“大爷的,我真的能给你这种算术倒数第一的人讲清楚么?”

  “不试试怎么知道?”

  君长唯面不改色。能在太乙宗独占三百年算术科倒数第一的人,把当年无数师兄师姐长老气得跳脚的“榆木”脸皮,绝非左大阁主区区一句“大爷”能够撼动的。

  “这么说吧。”

  左梁诗沉吟片刻,袍袖一挥,灵气拟化为十轮小小的太阳和一轮明月,在半空中缓缓旋转。

  “十日绕十二洲行一圈为年。玄月朔望圆缺一循为月。不是雾月、昭月和瘴月的月,是根据地支建立的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建月。雾、昭和瘴更精准地说,应该称之为‘季’。”

  “这个我还是懂的。”君长唯插口。

  昭月、雾月和瘴月只是一种习惯性的称呼。

  每座城池会根据城外瘴雾的浓厚程度,将当前这个月归入到昭、雾和瘴三者中的一个。昭月播种耕种,雾月收成,瘴月闭城。而正式历法计数时间,是按照地支编排的十二个建月来执行。

  “你要是连这个都不懂,真该找块豆腐撞死了。”

  左梁诗没好气。

  君长唯默默地灌酒。

  “一年对应十二月,从这个概念来说,”左梁诗手指在灵气化成的微小日月上转了一圈,“十日绕十二洲行一周的时间,要和玄月行一周的时间相吻合。但事实上,金乌载日的速度,要比玄兔抱怀的速度慢。”

  “兔子下崽的确比较快……”

  君长唯点头。

  “闭嘴。”左梁诗黑脸,“玄兔抱怀说的是玄兔食月,又把月吐出,使得月亮从弦月变成满月,再从满月变成弦月,不是真在跟你讨论兔子下崽快不快。”

  君长唯继续灌酒。

  “金乌绕十二洲一圈约三百六十五日又二时三刻,月相圆缺变化一个轮回约二十九日又十二时。你可以简单地理解为,日轨和月轨本该是平行的,但事实上,它们之间存在着微小的角度。”左梁诗手指一画,灵气化成的日月运转速度骤然加快,“也就是说……如果按着一个轨道,一直运转下去,最后每隔一段时间,日月就会这样——”

  左梁诗松开手指。

  金色的日轮和白色的月轮狠狠地相撞在一起,炸成一段烟花。

  “砰!”

  左梁诗收回手。

  “日月相撞。”

  君长唯缓缓放下酒壶,注视着纷纷洒洒飘落的金银二色光点:“所以经女和月母守东北隅目的……”

  “经女月母饲神鸟,鸟曰鵷。千万年来,经女和月母就是靠着鵷鸟来阻止日月相会。”左梁诗低声说,“是处东北隅以止日月,使无相间出没,司其短长[2]……懂了吗?!我不是在担心她们两个,我是在担心日月相撞!那会让十二洲大地无日无月,瘴雾淹没城池,大荒彻底吞噬厚土,生灵涂炭,就连修仙者也再无立足之地!”

  “那还没严重到这个地步。”君长唯微微摇头。

  “是。”左梁诗点头,“天外天出手了,他们虽然不见得多懂天轨,但以那些家伙的实力,强行让日月错行,还是能办到的。我就说,百氏这群家伙,怎么突然就对天外天这么唯命是从了……这群混账东西!既然敢把这么大的事瞒着。”

  “怎么可能不瞒着呢?”君长唯嗤笑,“他们把日月看成自己的东西那么久,哪里会把这种事公之于众,让我们仙门得以插手天轨?”

  “所以,那把钥匙真的存在?”

  左梁诗直视他的眼睛。

  潮声浩大。

  君长唯的麻衣被海风鼓动,左梁诗的蓝袍同样翻飞,黑金长刀横于矮案中间,刀沉鞘中,空气就像一根弦突然绷紧,随时可能崩断。

  许久。

  君长唯笑笑。

  “你问过陶容了?”他随意地问,“他不肯说吧。”

  左梁诗没有回避,缓缓点头:“他不说,但我身为阁主,猜总是能猜到一些的。如果,真的有那一把钥匙能左右日月的运行,那么有人这么急着想杀仇长老就可以解释了。钥匙真的在他身上吗?”

  “告诉你也无妨,”君长唯说,“钥匙不在他身上,但的确和他有关。”

  “他娘的!”左梁诗二话不说,起身就要走,“知道钥匙和他有关,还敢让他下山……最快的飞舟直接借你,你现在就去‘南冥’入口处等,陶长老一到立刻带他回太乙。一刻都别耽搁。”

  “站住。”

  君长唯冷冷开口。

  “你们太乙疯了吗?”左梁诗深吸一口气,目光陡然变得锋利,“我早就想和你说了,就算没有钥匙这件事,你们也不该让他下山!”

  “放屁。”君长唯一撩眼皮,干脆利落地骂,“他要下山就下山,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来的该不该。”

  “长唯!”左梁诗厉声,“你们分明知道他现在是什么状态!”

  “你以为我太乙供他是在困一柄凶兵?”

  君长唯饮尽最后一口酒,猛地将酒壶掷在地上,电光石火之间,在半空中破开一道金色的弧线,金错刀横于左梁诗咽喉之间。

  “放你的狗屁。”

  他总是像个醉鬼,一身熏熏然,此刻却骤然凶狠如兽。

  “那是我太乙的小师祖!”

  “你现在能杀我,你能杀尽天底下所有人?”左梁诗低声问,“都是知情人,就不打什么哑谜了——他现在一身业障,要是暴露了,会被正道群起围杀的吧?既然一开始都瞒住了,就不能继续把这个秘密瞒下去吗?”

  “秘密总有暴露的一天。”

  君长唯转身面朝大海,袍袖被风鼓动。

  “太乙不是囚笼,他也不是困兽。”

  “你们太乙,是想与世为敌么?”

  左梁诗在他背后幽幽地问。

  “以前仙门论道的时候,你们山海阁的人写策论滔滔不绝,大道理一套接一套的。我没你那么多长篇大论,我只知道一件事……”君长唯没有回头,“在我太乙,绝不会有哪座城会苦郁百年。”

  左梁诗浑身一震,一时间竟然说不出第二句话来。“与世为敌?”

  君长唯低哑地笑了一声,忽然暴起一刀斩向潮起潮落汹涌澎湃的海面。

  “何惧之有!”

  巨潮大浪被切开,海面裂开一道数千丈长的线,亿万吨的海水凝滞在刀痕两侧。麻衣的君长老提刀越窗而出,他摘下自己腰间的大葫芦,踩着海底的礁石泥沙而行,高歌狂饮,渐行渐远。

  风中只传来他沙哑狂放的歌声。

  “日月不驻,天地高厚。

  腾蛇作土,神龟朽肉!

  白鹿难牧,岁鹤难游。

  老去当死,少悲高楼!”

  歌声渐渐地渺渺了。

  左梁诗默默地站在楼上。

  在太乙不会有哪座城苦郁百年……可这天下不是所有的宗门,都是太乙。

  仙门万载,太乙第一。

  海面的金色刀痕终于溃散,海水轰然贯落,砸起万千白浪。

  ………………………………

  砰!

  陆净一头砸在了桌面,脸上东一块西一块全是墨水。他嘎吱地扭过头,双眼呆滞地看着墙壁……这天真白,这太阳真大,这云真高……这月亮真红……诶???

  “这就倒下了?”

  仇薄灯站在桌边,随手拿起一卷日月记表翻了翻。

  “陆十一行不行啊?才算了不到七册啊?”

  “日循次六轨,行二度,月行至衡宫。”左月生在背后报出新的日轨月轨角度,一开始他拨算盘的手就跟“无影手”似的,现在渐渐地也慢了下来。

  “过。”

  仇薄灯一边翻陆净这边的日月记表,一边还抽空核对了一下左月生的计算结果。

  “……”陆净无言片刻,忽然拍桌暴起,“好你个仇薄灯,你丫的果然拿的是扮猪吃虎的话本吧!我宣布,你被开除纨绔籍了!”他愤愤不平,朝地上啐了一口,“呸!你个混进纨绔队伍的奸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