郅玄 第132章

作者:来自远方 标签: 强强 天之骄子 穿越重生

  西原国尚武,国内氏族骄横已久,如粟虎羊皓等人未必想不到这点,但他们还是坚持要出兵,这其中有氏族独特的文化和传统,不是轻易能够让步。

  出兵就会招来忌惮,不出兵却会被看轻,无论选择哪个,对刚刚登上国君位的郅玄来说都是一种考验。

  “或许,策划此事的人就是这个目的?”

  郅玄独坐书房,联系整件事的发展,对照各方反应,心头如压巨石,变得越来越沉。

  他没有十分把握,仅从自身考量,事情的发展正逐渐脱离掌控,不说进退维谷也十分艰难。

  每下一个决定,他都要十分小心。

  人王的喜爱是一把双刃剑,一旦这种喜欢变成猜忌,带来的将是无穷无尽的麻烦。值得庆幸的是,事情尚未发展到那一步,还有很大余地可以转圜。

  至于整件事的始作俑者,无论是南幽国还是东梁国,哪怕是两国都有,郅玄也不可能退让,更不能表现出半分软弱。

  粟虎等人的表现清楚告诉他,哪怕前方遍布荆棘,身为西原侯,他也必须走上去。不想伤到自己,就必须将荆棘斩断。

  有豺狼虎豹伺机而动,有敌人虎视眈眈,他都不能后退。

  这是氏族的规则,也是大诸侯的尊严!

  在这个时代,退一步海阔天空纯属于笑话,谦让和善带不来友谊,只会让人看轻,继续蹬鼻子上脸。

  要想坐稳西原侯的位置,郅玄必须强硬,让自己成为一把出窍的利刃,足以威慑任何敌人。

  室外传来声响,婢女推开房门,送上热汤糕点,点亮青铜灯。

  摇曳的灯火映在墙上,也照亮郅玄的面容。

  出兵势在必行。

  依照氏族的规矩,必须给战死的中大夫等人一个交代。

  一旦掀起大战,肯定会引来中都城的关注,各方势力也将闻风而动。

  “办法总是有的。”郅玄低声道。

  世人多以为他年轻,初登国君位,很难压服氏族。

  殊不知年轻也有年轻的好处,旁人拉不下脸面来做的事,他可以轻松做到。例如向中都城告状。

  郅玄猜测背后人的目的之一就是离间他和中都城。换成一般人未必有破局的办法,即使能想到,估计也没法去做。

  他完全没有这种担忧。

  反正他年轻,就算事情做得出格些,顶多被说一声不稳重,带来的好处却是实打实,没有半分折扣。

  思及此,郅玄铺开竹简,提起刀笔,仔细斟酌一番,开始写成奏疏,郑重其事向人王告状。

  旁人怎么想他不管,总之,在这封奏疏内,他告状告得理直气壮。只要能达成目的,别说区区一封奏疏,让他去中都城装可怜诉说委屈都无妨。

  郅玄深谙文字的作用,落笔时绞尽脑汁,怎么可怜怎么写,怎么委屈怎么写,怎么气愤怎么写。

  告状的同时不忘挑拨离间。

  坚持一个宗旨:走反派的路,让反派无路可走!

  有人公然拦截运送嫁妆的队伍,既是轻视他,也是不将王子淮看在眼里。王子淮是嫡子,这些人看不起王子淮,对人王有几分尊重?

  遇袭的队伍死伤惨重,氏族战死多人。如果是真刀真枪光明正大也就罢了,偏偏是用毒箭,着实令人不齿。

  氏族们想要报仇,他实在拦不住。

  万一战况扩大,后果难以想象。他心中忐忑,只能提前向中都城请罪。

  在奏疏中,郅玄言辞恳切,若非竹简不吸水,他还想人造几滴泪。即使没能做到,惶恐不安的形象也跃然纸上。

  人王收到这封奏疏,无疑是提前打了预防针。

  不管战况如何发展,也不管是否有人在朝堂上煽风点火,人王想起这封奏疏就会想到郅玄是如何为难,自然不会心生猜忌。

  对郅玄而言,只要人王不猜忌他,西原国就安然无虞。届时,不管卿大夫们怎样撒欢,就算是和东梁侯南幽侯本人开片,他一样兜得住!

  郅玄派人送出奏疏时,以羊皓为首的氏族军队已经集结完毕,由俘虏带路,浩浩荡荡开往匪徒的藏身处。

  不管是不是能将匪徒一网打尽,这一举动都向外界传出讯号:谁敢挑衅西原国,就要做好被大卸八块的准备!

  队伍出发时,郅玄没有登上城头,而是和粟虎留在府内,同对方讲明自己的打算,还将奏疏内容透出部分。

  粟虎沉吟良久,诧异郅玄的政治智慧,推断中都城的反应,不由得端正神情,郑重道:“君上智慧,国必大兴!”

第一百二十九章

  羊皓率军开赴匪徒藏身地,发现早已是人去楼空。

  空荡荡的一片荒地,仅留下大火焚烧的痕迹,昔日建造的屋舍军营都被遗弃。

  卒伍搜查废墟,发现大量人和马的骨头,全部烧得焦黑,轻轻一掰就断成两截。此外,还在废墟下发现地道,直通藏于地下的仓库。

  据俘虏供述,仓库是匪徒自行挖掘,位置十分隐秘,连建立藏兵点的人都不知道。

  每次外出劫掠,匪徒都会私藏一部分。起初动作很小,几次之后没被发现,胆子越来越大,截留得也越来越多。为防止有人告密,匪徒们互相牵制,无论是哪支队伍劫掠所得,东西都要平分,绝不能独吞。

  卒伍打开地道,用火把照亮,准备前往地下仓库。为防有诈,俘虏也被一同带来,押解着在前引路。

  众人顺利抵达仓库入口,将火把插入墙上凹槽。

  火光下,仓库的入口被石块堵住,搬开要耗费不少力气。

  石块后还有木门,几名卒伍一同用力,伴着刺耳的摩擦声,木门被推开,仓库内部一览无余。

  “嘶——”

  移近火光照亮,地道中的甲士卒伍齐齐吸了一口凉气。

  石室内堆满大大小小的箱子和麻袋。

  箱子里装满金绢和彩宝,还有未冶炼的铜矿石。麻袋里主要是粮食,稻、麦、粟、黍不一而足。还有大量的盐块,未经提炼,许多掺杂着泥土和石子。

  由于箱内装得太满,箱盖都被撑起。

  麻袋堆叠在一起,部分系口的绳子已经腐朽,里面的粮食洒落出来,袋口下还有老鼠的踪迹。

  地上摆放着一捆捆兵器和箭头,有青铜也有骨器。青铜器上带有标志,主要来源于几个小诸侯国,大诸侯国的少之又少。

  室内还摆着不少陶器,拍开封口,里面竟然是西原国出产的果酒!

  在袭击羊琦一行人前,这些匪徒多次设下埋伏,拦截过往队伍。遭难的主要是商队,也有小国使臣。不然地话,很难解释他们手中的青桐箭簇,尤其是来源南地诸侯国的一部分。

  仔细清点之后,石室内的箱子麻袋陆续被运了出去。

  羊琦看过一眼,做主将金绢分给将士,彩宝和青铜器带回新城,前者献于国君,后者是重要的证据,证明这些匪徒罪大恶极,建造藏兵点的人包藏祸心,肆意屠戮氏族,必须诛杀!

  灰烬中的骨头堆在一起,从头骨残片判断,人数超过三百。不出意外地话,应该是被舍弃的匪徒。

  袭击失败,他们失去用途,为防进一步暴露,只能斩草除根。

  动手的人只想湮灭痕迹,行动过于仓促,没能发现地道和仓库。如果不是过于心急,下刀子太快,为了保命,匪徒定然会供出地下藏宝。

  现如今,这一切都归了西原国军队。

  俘虏走出地道,看到清理出的骨头,联想到自身,不由得脊背生寒。恐惧达到极点,生出无尽的恨意。

  恨意不是对郅玄,而是朝向藏兵点的建立者。

  他和同伴固有私心,每次行动也是尽心竭力,从没有应付了事。无需亲眼目睹,他有九成肯定,没有同伴死命搏杀,梁盛根本无法从战场脱身,不死也会和他一样沦为俘虏。

  如此大恩未得回报,反而被过河拆桥!

  梁盛实在太狠,做得太绝,对救命恩人斩尽杀绝,像垃圾一样丢弃,不屑一顾!

  俘虏越想越是不甘,怒火中烧。

  愤怒没有让他失去理智,反而促使他想起一件事,一件能让他活命,狠狠报复对方之事!

  “贵人,罪人有话!”

  俘虏挣扎着跪在地上,双手被扭在身后仍坚持抬头,仰视战车上的羊皓。

  “梁盛用鸽传信,罪人记得哨音!”

  羊皓站在车上,斜视地上的俘虏。半晌,在俘虏将近绝望时,他才大发慈悲,命人将俘虏带下去,制作木哨,模仿召唤信鸽的哨音。

  “分兵搜索,可疑皆诛!”

  未能抓到梁盛,大军不可能就此返还。羊皓下令分兵,对周边进行清缴。如果有草原部落和匪徒野人恰好出现,不好意思,自认倒霉吧。

  羊皓大举兴兵时,携带奏疏的中大夫日夜兼程,沿途更换五匹战马,缩短将近一半的时间,用惊人的速度抵达中都城。

  中大夫出示代表身份的玉环,顺利进到城内,其后找上官署,亮明氏族身份和官职,当日就被带入王宫。

  彼时,人王正训斥太子。

  太子在春耕祭祀时犯错,被两个兄弟抓住把柄告到御前。

  春耕祭祀关系重大,人王能交给太子主持,是出于信任,也是对他的扶持。哪里想到太子竟然会出错,而且是无法遮掩的大错!

  “太子,你如何解释?!”

  人王火冒三丈,更是恨铁不成钢。

  他已经把饭碗递到太子跟前,结果呢,非但没能吃到嘴里,反而洒了一地!

  这让他如何不怒,如何不气!

  随着儿子年岁渐长,父子间不再如早年亲近,代代人王都是如此。

  人王的确防备太子,可从没想过另立储君!

  太子是嫡长子,是他和王后的第一个儿子,无论从身份还是情感上,他对这个儿子倾注得更多,远超过其他儿子。

  早年的太子也算是聪明伶俐,参政之后表现得可圈可点,让人王十分欣慰。这两年却像是换了一个人,在朝堂上的表现一天不如一天,令人大跌眼镜。

  太子承担不小的压力,人王全都看在眼里。

  可这又算得了什么?

  要登上高位,统治国家,这一切都必须面对!

  人王是这样走过来,各诸侯国的国君也是如此。若是中途被压垮,就会失去掌控权柄的资格。

  人王不免想起郅玄。

  年轻的西原侯可以做到,他的儿子为何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