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怀了先帝的崽 第41章

作者:三九十八 标签: 生子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穿越重生

  焉云深脸上还是淡静从容的,宋韫从他的神色中无法分析他对此事的态度。

  这道人到底是受了谁的命说出这番话?总不可能他真看出,宋韫旁边这条黑狗其实是晏国先帝。

  宋韫下了辇轿,选择和焉云深一样不动声色径直绕过道人,进入州牧府邸。

  屈茂在后头反复向道人赔罪,许久才跟上来,擦着汗说:“娘娘不该如此怠慢大师啊!罪过罪过!”

  宋韫横他一眼,“屈大人把那道人奉若上宾,难不成那道人所说龙气是来自屈大人?”

  屈茂一愣,连声说:“不敢不敢……娘娘,显而易见的事情,您何必跟臣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哀家确实是不明白。”宋韫眉目冷峻,“要不,屈大人给哀家解释解释?再向陛下解释解释?”

  屈茂不敢再接这茬了,他很快换上一张笑脸,欠着身子对太傅和太后道:“既然是在小臣任内,总该由小臣略尽地主之谊。小臣准备了接风洗尘的宴会,有顶顶上好的舞乐——”

  他这话一出口,跟在宋韫身后的罗敷不屑地嗤笑一声。

  屈茂上下打量她一番,挑眉:“姑娘若是不服,今晚的宴会上大可以与之同台竞技。”

  罗敷冷笑:“什么不入流的货色,也配和我同台?再者,也不是什么人都配看我跳舞。”说着罗敷转过脸,明显不想再和屈茂说话了。

  屈茂心眼不大,当着太后和太傅在罗敷这吃瘪,还真就和姑娘较起劲来。一入夜便吩咐下人摆起席面,戏台子上好几样剧目轮番演过,据说都是当地名角出演。

  屈茂神色倨傲颇为自得,罗敷还是冷脸不屑。

  宋韫看过罗敷的舞蹈,再看老套死板的表演,根本提不起兴趣来,只觉得咿咿呀呀的声音吵闹。

  太傅看了两折戏便说还有公务要处理先行离开了。宋韫也不知道在阑州他还有什么公务,大概是不想继续看的托辞。

  宋韫撑着头昏昏欲睡,屈茂不停在耳边说:“下一段精彩至极!”

  同样的话说了七八遍,宋韫连场面上的敷衍都懒得做了,正要说困乏了回去休息,台上换了个新角色。

  剧目并不新,是《西厢记》里红娘为张生和莺莺牵线搭桥的片段,铁牛最不喜欢的片段。

  按照铁牛看来,好好的千金小姐,什么光明正大的好儿郎找不到,非要和个穷书生偷偷摸摸厮混。铁牛断言,这故事是男人专门写来哄好人家姑娘的。铁牛专看宫斗宅斗,杀得鸡犬不留才好,看见这种你侬我侬的本子就来气。

  宋韫知道这个故事,也并不喜欢红娘这个角色,觉得太过轻佻了些。坊间演此角色的角儿,大多知道要追求形象乖巧活泼,难的是掌握那股巧劲,过与不及都不讨喜。

  台上这个,一身红衣轻巧灵动,甩着棋盘,眉目顾盼若飞,眼神极魅极勾人,音色脆甜如清泉叮咚。哪是撮合小姐和张生,自己简直快把张生的魂儿给勾走了。

  这样魅惑勾人的小红娘,和前面的角色都不同。宋韫是第一次见,觉得新奇,困乏也扫空了。

  屈茂见他感兴趣,得意道:“这是臣的义子,若娘娘看得起,便送与娘娘逗趣解闷。”

  果然屈茂往外送人已经成了习惯。不过……义子?这样风骚勾人的姿态,是男人?

  在扮女人这回事上,宋韫头一回觉得甘拜下风。

  剧目演完,虽然宋韫并无兴趣让戏子前来谢恩——还得多赏银子,他身上又没有,只好找太傅借,太傅又走了。摸不出钱来打赏实在丢人。

  但那戏子来都来了,宋韫不得不摆出姿态,给两句不值钱的口头褒奖:“戏唱得很好,扮相也俊俏。但先帝驾崩不过半年,哀家实在无心玩乐。”

  那戏子眨了眨桃花眼,眼角带着红晕,目光似醉非醉,懵懂中透露着楚楚可怜。他说话时不用女嗓,清润的少年音色自带无辜:“小人不懂这些……是小人做错了吗?会杀头吗?义父……”说着便向屈茂投去求助的目光。

  屈茂看得出宋韫没有存心为难的意思,便赔笑解释:“这孩子自幼没读过什么书,年纪也不大,净说些蠢话,娘娘定不会和他一般见识。人虽蠢,却贴心乖巧,再经娘娘调/教便是他的造化了。”

  齐胤被少年身上的脂粉味熏得连连打喷嚏,对宋韫抱怨:“蠢是真的,矫揉造作更让人恶心。屈茂真是大胆,这样下贱的人也敢送到韫韫面前。”

  或许是有怠慢侮辱的意思,又或者屈茂见宋韫多看了几眼便顺水推舟想送个眼线过来,都有可能。

  无论哪种,宋韫不接就完了。

  一听太后不要自己,那小红娘瞬间眼泛泪花,余光里瞥着屈茂不悦的神情,悲悲惨惨地说:“是小人没做好,惹娘娘不喜,给义父丢人了……”语气十足像被老鸨子压榨的风尘女子。

  非但宋韫不悦,罗敷越看越蹙眉,怀疑是屈茂特意用此人来恶心自己。

  宋韫坚持不肯收下红娘。

  宴会散后,宋韫和齐胤回住处,身后除了罗敷,还跟着好几个屈茂硬塞过来的侍女——名为侍女,监视罢了。

  宋韫有心找借口甩掉这些人,故意在州牧府里绕圈子。

  同样是州牧住处,阑州的不知比阙州胡复那里富丽堂皇多少。就说这亭台水榭,池塘周围一圈名贵菊花,池塘里面田田的绿叶。

  九月九过了,荷叶开始枯黄,屈茂的池塘应当是有专人打理的,除去了枯败的黄叶,剩下的都是历经霜寒的深绿色,别有风致。还有菱角叶子夹杂其中。本来已经是菱角过季的时候,但看这池子里叶子的长势,应当是还没挖过的。

  也是,堂堂的州牧府,什么山珍海味吃不到,谁会来挖菱角呢?但菱角真的很好吃。

  宋韫想到许家老宅池塘里也有菱角。当时宋韫救落水的苏明珠,顺手还抓了一把,揣进被淤泥打湿的袖子里。

  后来回房间换衣服,铁牛看见他一身湿透,吵着“喊家丁去救就好了,虽然阿韫水性好,可你是千金小姐!”

  宋韫分她一捧菱角,吃人嘴短,铁牛除了「好吃」没别的话说了。

  那时候的日子真好啊。

  宋韫感叹从前,突然听见扑通一声,池塘对面凉亭下砸起一片水花。

  宋韫还没看清到底是什么落水了,身后的侍女惊叫起来:“是十一公子落水了!快救人!”

  十一公子?屈茂生这么多儿子?

  齐胤咬着宋韫袖口,语气不悦:“是那个小红娘。”

  是了,宋韫看清了,水中翻腾的人是穿着红色的戏服。

  难不成因为自己不要,他就要寻死?宋韫皱眉,此处的水不算深,但菱角丰茂,底下定然有许多水草。若是不赶紧救人,恐怕这小红娘就要成水鬼了。

  但在场所有人,除了宋韫,好像都没法救人——侍女们有的跑开呼救有的立在原地尖叫。罗敷或许会水,但她神情冷淡一派置身事外的样子。

  宋韫忽然想到怎么摆脱这些耳目了,他拍拍齐胤后背,“去,把人拖上来。”

  齐胤虽然晕船,但水性还可以,在海里都没事,这点浅水完全不在话下。

  齐胤难以置信地抖了抖耳朵:“我?下水,去救一个戏子?我可是天子!”

  他不下水,难道要太后大着肚子去救人?再磨蹭人就淹死了。

  宋韫一脚把齐胤踢下水,齐胤没反应过来往下沉了几尺,很快又浮上来,委委屈屈朝宋韫吼:“韫韫是看上了新欢,要谋杀亲夫吗!”

  宋韫笑:“他哪能和你比。”

  齐胤这才不情不愿地游过去救人。

  齐胤很快把小红娘叼着后衣领连拖带拽地扯上了岸,泄愤似地在他胸口狠狠踩了几脚。

  小红娘吐出几口水,清醒了,扑上去抱着宋韫裙角就开始哭:“是娘娘救我,娘娘真是活菩萨!可娘娘要是不留下我,我还是没有活路……娘娘可怜可怜小的吧!”

  宋韫被他哭得头疼,扯开裙角,问:“你叫什么?”

  小红娘抬起头,抛了个水光潋滟的媚眼:“小的名叫屈饶,饶命的饶。娘娘若觉得不顺耳,恳请娘娘给小的赐名。”

  屈饶跪在地上,姿态也极妖娆妩媚,他双手交握抵在心口,侧头对宋韫露出修长的脖子和光滑如玉的锁骨,十足惹人怜爱的模样。

  但宋韫不吃这一套,言辞坚决:“哀家不喜欢听戏,也不爱看人哭。”

  宋韫说着就要走,屈饶作势又要跳水,宋韫可不想再踢齐胤一次,只好再停下,说:“你无非是要个活路。哀家会跟屈大人说,让他好好待你。”

  屈饶不跳了,走过来,靠近宋韫低声说:“也不全是因为义父,娘娘天人之姿谁不仰慕?娘娘不喜欢听戏,可小的是男人,自然还有别的办法能让娘娘开心。”

  说着,他媚眼往下,看着宋韫的孕肚,缓声道:“孕期更需要抚慰,小的定会伺候娘娘舒服的。”

  宋韫听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怎么会有这么孟浪的人?正要动怒斥责,齐胤先一脚把人踹回池塘了。

  作者有话说:

  太后是万人迷(确信)

第43章

  善歌 ◇

  唱得好,下次不许再唱了

  宋韫关心家中情况, 想早日回京,太傅也同意,屈茂再三挽留也留不住人。

  来的时候就没带什么, 收拾起来也很快。宋韫正要启程,许家有人送来帖子说后日族中要迎娶新妇, 想请娘娘观礼。

  一笔写不出两个许字。阑州许家武将出身,在建国之战中出过力, 后来先祖解甲归田, 成为富甲一方的员外郎。族中子弟读书有之, 习武有之,但大多不成气候,从商的倒是赚得盆满钵满。

  宋韫的嫡母是许家长房嫡女,那一辈里最尊贵的姑娘。眼下要娶妻的许家少爷名贞字元丰,虽出身旁支, 是许泽兰八竿子打不着的堂侄,原先也和许家嫡系并不亲近, 但其父却是上半年刚中了进士的许思。

  大晏这十几年来渐渐倚重文官, 科举入仕的尤其高人一等。许思中了榜眼,他这一支于是也就在许氏家族里有了脸面,一跃成为家族里最惹人注目的存在——

  宋韫不算许家人。除了嫡母,从前许家族人都没把这个「庶女」放在眼里。

  但他们如今来请宋韫, 是想锦上添花,再添些派头。庶女做了太后,便是许家祖上有光,飞出金凤凰了。

  虽然宋韫不喜欢这种假模假样的来往, 但嫡母对宋韫很好, 这个面子, 宋韫不能不给,于是答应再留两天。

  宋韫不喜欢热闹,让屈茂把自己的住处安置在了州牧府最僻静的院子。今日罗敷又上街去了,院子里很是清净。

  至于那些碍事的侍女,被宋韫以昨夜受了惊吓,想要些水性好、遇事不惊慌的人伺候为由退回去了。

  阑州虽地处江南,但也不是男男女女都会游水的。宅院里规矩多,走路说话都要克制,宋韫小时候并没专门学过,只是偶然偷偷玩水时发现自己好像生来就会游水。至于他认识的那些千金以及她们的丫鬟,没有一个能下水的。

  京城闺阁规矩更严,焉蘅暮却也会水,她也真是个奇女子,难怪太傅疼爱她至极。可惜厚颜薄命,无法亲见那位姐姐风采——她应当是很像自己的母亲吧,宋韫想。

  总之,识水性又临危不乱的侍女不好找。大概直到宋韫离开阑州,屈茂都找不到符合要求的人。就算找到能下水的姑娘,宋韫总还能挑别的毛病。

  甩掉屈茂用来监视自己的侍女容易,摆在宋韫面前的,还有一位难缠的角色。

  昨夜屈饶被齐胤踹下池塘,让侍女喊来的家丁救了上来。虽然性命无虞,但惊吓又呛水,肯定要病上两天。可宋韫没想到,一大早又看见他来自己院子里晃。

  不同于先前红艳的戏服,他穿着一身素白,衣衫单薄里头的皮肉都若隐若现。脸上也没有化妆,越发在秋风中出落成一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花了。

  他说来给太后赔罪,宋韫说并不怪罪他,他还不走,在院落里唱起了歌。

  不是戏文里的唱词,是儿童开蒙时会学习的《笠翁对韵》:牛女二星河左右,参商两曜斗西东……

  牛郎织女受相思分离之苦。参商之星互不相见,表的也是离情别绪。屈饶昨夜落水,怕是有些伤寒坏了嗓子,略带沙哑哽咽的声音听着尤其凄惨,对着宋韫窗户唱个不停,活像宋韫践踏他心意始乱终弃似的。

  齐胤听得冒火,“昨夜太便宜他了,根本没记住教训,还这么不知死活地贴上来!”说着便从窗户跳出去要咬人,宋韫心想让齐胤教训教训他也好,便没拦着。

  宋韫倚在窗边看屈饶被齐胤追得满院子跑,花容失色薄纱乱舞,难得唱歌却还没断,这情景实在好笑。

  眼看着齐胤就要追上了,太傅走进院子来,横在一人一狗中间。

  “太后还是御下不严,纵容恶犬伤人,传出去于名声有碍。”太傅背手,手上还厚厚裹着一层纱布,冷然俯视黑狗。

  齐胤仰头朝他龇牙,说着只有宋韫听得懂的话:“老狐狸管天管地,生前被他念叨,死后做狗都逃不过被他说教。恶犬伤人……头一个就伤他!”

  真要是咬了太傅,齐胤的狗命估计也得交代了。宋韫闻声走出来,规规矩矩和太傅见过礼,道:“太傅教训得是,往后不会了。只是屈大人的十一公子实在热情,哀家想安心静养,又不通音律,恐怕实在不是小公子的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