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怀了先帝的崽 第51章

作者:三九十八 标签: 生子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穿越重生

  本来气氛对立紧张,说到这里竟开起了玩笑。无为所说,宋韫半懂,听着玄妙新鲜,但确实不是仙法道术,都是人力人智可及的东西。

  无为不是仙,是很有智慧的人。

  “那么,雷电过后你观中土壤更加肥沃,这又如何解释?”

  “不止我观里的土壤肥力增强,雷雨之后,所有土壤都是如此。具体道理我说不明白,但雷雨天气会利于庄稼生长是我多年来观测验证了的结论。虽然效果并非特别显著,只要利用好人之心理,也够用了。有我「成仙」的阵仗在前,再放出言论,百姓们本来心里就信了五成;然后看见自家作物果然比从前长势好,心里便信了七成;邻居间互相问过,发现都是如此,便是十足十地相信了。说到底,不是玄学,不过是我积累了些自然经验「3」,以及善用人心罢了。”

  虽然是对手,但听无为说完前因后果,宋韫还是对此人肃然起敬。

  天道运行,自有规律。万物自然,人人可见,但真正能发现其中规律并善加利用的,少之又少。

  无为此人,有大才。得之,有大利。

  “大师有为百姓谋福祉之心,应当要知道,良禽择木而栖。以阴谋算计,用丹药将今上摆布为傀儡,实在行不通。大晏国祚未尽,朝臣忠臣百姓归心,就算杀了皇帝,皇室也随时有人可以顶上。想以如此行为改朝换代无异于蚍蜉撼树。大师,还是弃暗投明的好。跟对了阵营,什么道号封赏都好说。”

  无为闻言大笑:“一介江湖术士,哪里分得清什么明暗?哪有改朝换代的野心?给当今皇帝献药的继清,我知道,却和我无关,他也不受我辖制。我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还当年一饭之恩。那顿饭,滋味甚好啊,可惜再也吃不到了……我知我所做为何。倒是你,你是什么阵营,自己真的清楚吗?”

  无为目光凌厉,仿佛一把利刃向宋韫刺来,宋韫周身一凛,沉声道:“我当然明白。我是和晏国皇帝拜过天地的,齐家的江山我当然要守护。”

  无为摇头发笑,笑意讽刺:“宋家万万想不到养大了你,竟然成了齐家的人。你生来尊贵,姓什么都好,就是不该姓齐。”

  道士话语轻飘,却像在宋韫心头落下一记重拳。

  生母究竟是什么身份,自己才会生来尊贵?为何不可姓齐?

  心里隐隐有个答案,和昨夜所看的话本呼应,宋韫摇着头不肯相信。

  哪有这样天意弄人的事!

  “我姓宋,所嫁之人姓齐,礼数周全天地见证!”宋韫握拳低吼,声音嘶哑。

  无为无声嗤笑,将已经凝血的食指按在白纸上,挤出鲜血快速写字。

  一张写着「谢」字的纸被拍在宋韫面前。

  前朝大靖,皇家姓谢。

  “谢庭霜拼死生下你,不是要你嫁给齐家人的。”无为鲜血淋淋的手指向三清塑像,“胡复藏下阙州盐矿,也不是让你去守护齐家江山的!”

  作者有话说:

  没错,韫韫的身份就是前朝遗孤!

  无为不搞玄学,他搞的是科学。

  「1」高积云等积雨云往往预示雷雨天气。

  「2」避雷针尖端放电的原理。

  「3」氮气与氧气以及水在雷电条件下反应生成硝酸根,形成氮肥。

第54章

  遗孤 ◇

  拿回属于谢家的一切

  十月的风可以算朔风了, 虽然三清殿门窗紧闭,透不进来一丝寒气,但宋韫却觉得钻心彻骨地冷。

  庭霜姓谢, 是前朝皇室遗孤。身为其子的宋韫,身上也流着前靖谢家的血液。

  靖朝被齐徐两家推翻, 皇室子孙遭受屠戮,江山故土被瓜分为晏康二国。

  江山皇位在传承, 仇恨也随着三家血脉延续在传承。

  所以, 宋韫和齐胤是有灭国亡家之仇的宿敌。

  那本小说, 原先以为是巧合,结果却是真实写照。千怕万怕的噩梦竟然成了真。

  一处关节打通,整条线索都清晰了。

  李骋应当是早就知道宋韫真实身份的。早在芦笳宫初次对话时,他就通过这张脸看出了宋韫身世,所以放心让女儿继续留在宋韫身边……

  或许是他告诉了胡复, 或许胡复一直就知道宋韫是前朝遗孤,所以包庇他替考。勾结鸬鹚作乱, 不动皇帝却专门劫了宋韫……

  就连父母将他视作女儿养大的理由都找到了。

  一切都说得通了。

  可宋韫非但没有解惑的舒畅, 反而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变得冰凉,周身力气都被抽走,连开口出声都做不到。

  为什么从前没有人告诉自己?为什么偏要在这时候知道?

  今天早上,齐小狗还赖在宋韫怀里睡懒觉, 翻着肚皮没有丝毫防备。

  从齐胤,到齐小猫,到齐小狗,期盼着再变回齐胤。两人一起经历过那么多波折磨难, 刚刚倾诉了对彼此的心意, 约定余生共度。宋韫那样内敛克制的人, 也红着脸说出了「我心亦然」。

  可现在却要把冰冷的事实摆在宋韫面前,告诉他,不能爱,要恨。

  可宋韫就是很爱齐胤啊。

  但多自私的人才能若无其事地爱自己的仇人?

  宋韫闭眼,眼泪无声滑落。

  无为叹一声造孽:“听说谢家专出情种,认定了一个人,不讲理不要命,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我现在是见识到了。废话少说,我家祖上没当过靖朝的官,没吃过谢家的皇粮,将来也图不着什么,不管你们造不造反复不复位。当年受了谢庭霜的恩惠,有恩必报,如今这就是我的报答。”

  无为指向三清塑像,宋韫双眼模糊中看着正中的元始天尊,眼下那道白痕仿佛晕染开了,成为一团白色。

  “道观是多年前修建的,三清却是去年才塑的。里头装填的不是稻草泥灰,而是精盐。天气潮湿时便会从裂纹处渗出盐渍。”无为摊开双臂,“不仅塑像里,整个三清殿墙壁梁柱里面都装填着精盐。阙州盐船没有沉入阑州境内河中,都藏在了这里。盐铁珍贵,是国家命脉,胡复费尽心思托我藏匿这些食盐,你觉得是为了谁?”

  无为目光炯炯地看着宋韫:“他本来早就想告诉你身世,让你以皇室身份起事复国,但宋家只想让你以女人的身份平安富贵一生。双方互不相让,争执了多年。如此耽搁下来,你竟成了晏国的太后。”

  “胡复到底不是做大事的人,瞻前顾后太多。他先前已经将你带走,还是没告诉你实情,更是让焉云深得手把你带了回来。丢了阙州不说,这一屋子盐也成了多管「咸」事。殿下,从前你一无所知所以认贼作夫还情有可原。现在什么都告诉你了,扮女人的梦做到头,也该醒醒了!”

  无为伸出食指,指背叩在宋韫眉心。力道很小,宋韫却感觉魂魄都在震荡。无为的话,振聋发聩,戳在宋韫最痛处。

  三月十五进京,到现在不满七个月。他看见齐胤在自己面前死了两回,动心一次又一次,日夜同床共枕。到头来,竟然只能是一场梦么?

  “复国不复国,做不做皇帝,我不在意。但是,宋韫啊,你要知道,谢庭霜死得凄凉,非常凄凉。”

  无为见宋韫迟钝没有反应,悠长叹息:“今日支持你的人,当年无比忠诚地追随着谢庭霜。他们中每一个都受过庭霜恩惠,对其仰慕至极。只要殿下一声令下,随时愿意豁出命厮杀。”

  “但庭霜殿下是个心软善良至极的人,宁可自己把苦难吃尽,也不愿扰乱百姓的安稳。可惜好人没有好报,身为前朝皇室,善心本身就是催命符。就算他不争不抢,不想重夺皇位,还是免不了追杀。”

  “殿下生你时,流落在破庙里。蛛丝遮了观音眼,看不见世人苦难。殿下流了一地的血,我从前竟不知道,一个人身上会有那么多的血……失了那么多血,孩子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殿下临终前为你取名为韫。我那时还不识字,只记得一个读音,将你抱给胡复,他说是「蕴」字,殿下生前爱诵《心经》。宋家将你领回去,却给你改作「韫」字,意思是深藏。”

  无为在桌面上比划字形相似的两个字,“胡复想让你完成庭霜殿下未竟的大业,宋家则希望将仇恨与责任都藏下,许你一生安乐。我原本也想,殿下会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安快乐。娶妻也好,嫁人也罢,或者一辈子不成婚,做个富贵闲人都好。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嫁给仇人!”

  无为说到激动处,双眼爬满了血丝,眸色猩红,死死盯着宋韫:“齐家抢了谢家天下,残杀谢家子孙,这些都不关我的事,可我恨,恨庭霜被齐家逼死!谢庭霜本该是这世上最尊贵之人,却死在寒冬破庙,将近二十年,连姓名都不能被提及!你,难道不该报仇!拿回皇位,拿回本就属于你谢家的皇位!”

  说到最后,无为已经是拍案。

  声响过大,门外的李骋都听见了,握紧刀就要推门而入。

  “别进来!”宋韫厉声疾呼,一手掩面,一手撑着桌子。

  李骋已经踏进一只脚,凌厉的目光快速扫过室内,又退回去,然后关严了大门。

  宋韫此时算是彻底明白了,先前两人就认识,所谓的争锋相对都是做戏,掩人耳目罢了。

  李骋从闵州赶来,陪同宋韫前来无为观,根本不是要护送太后回京,而是要促成此次和无为的见面,让宋韫得知身世。

  那一册话本,就是先声。

  “我母亲,死的时候多大年纪?”长久的沉默之后,宋韫终于开口,声音已经发涩。

  “母亲……你母亲……”无为苦笑着落下两行泪水,看着宋韫,仿佛看见了故人,“那时只比你大几个月罢了。美却是一样的,即便是弥留之际,也是天人之姿。”

  “那天,是正月初一,对吗?”宋韫每一次吐字心脏都像开裂般剧痛。

  无为点头:“是啊,初一,新年第一天。宋家人得到消息来接你时,已经是初三了。那一年,好大的雪,像是全世界都在办丧事。”

  “我爹从不给我过生辰,却要我牢记,我生于正月初一。”宋韫眼中满是血丝,衬得眼泪也泛红,“老宅的书房里有很多书,我爹并不要求我精通名家著作,却让我翻来覆去地背诵一本无名氏诗集。并不是多精妙的句子,可他读着总会落泪……他很想念我母亲。”

  “我也很想念殿下。”无为掩面,千言万语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

  对同一个人不同的感情同样浓重,酿成包裹两人的沉默与哀伤。

  “跟我走吧,胡复就在外面等你。他这些年积攒的银钱足够招兵买马,有李骋带兵,这场仗不会打很久,很快你就能拿回属于谢家的一切。”

  无为不知按动了哪里的开关,三清塑像微转,旋出一道暗门。无为直接扯下宋韫腰间的软枕,从暗室里抓出一套普通的男装扔给他,“换上。从这里出去就是天香院背后的小巷,那里有马车接应。”

  宋韫怔在原地,木偶一样手脚僵硬。无为快速给他套了外裳,拉着人钻进暗室。

  暗室下去便是地道,不知是什么时候挖通的,空间狭小,弥漫着土腥和死老鼠的气味。浑然一体的黑暗像一张细密粘稠的大网,让置身其中的人几乎喘不过气。

  宋韫感觉自己是被牵引着行走的提线木偶,又宛如行尸走肉,一脚深一脚浅,先是碰了头然后左脚踩右脚,弄丢了一只鞋。

  梦游似的颠三倒四地撞来撞去,宋韫感觉自己要被无边的黑暗绞杀时,终于有一束光照到脸上。

  到出口了。

  果然是天香院后门处,醉生梦死的销金窟里面是沉迷享乐的生,外头只有暮气沉沉的死。

  巷子里横七竖八或倒或靠不少醉鬼,墙角蹲着几个守着破碗讨口的叫花子,老人孩子都有。宋韫这样失魂落魄的形象处于其间,居然并不是最潦倒不堪的。

  巷子尽头停着一驾马车,驾车的人身形矮胖,是胡复。

  “怎么只有一只鞋?”无为低头看了一眼,“算了算了,坐车也不需要穿鞋。”说罢拉扯着宋韫快步走向马车。

  宋韫光脚湿冷,踩着砾石,脚掌的疼痛让他稍微清醒了些。他听见背后有声音,下意识地转头望过去——

  屈饶的母亲,天香院的老鸨,显然没有把失魂落魄的男人和光鲜华贵的太后联想在一起,甚至没往宋韫这边多看。她倚着后门上下打量被独臂汉子按住的小女孩,吐了口瓜子皮。

  “模样还算周正,脚太大了。上床一脱鞋就把客人吓跑了。”

  小女孩嘤嘤地哭,独臂汉子撒手甩她一巴掌,把人打得昏死在地上。

  “这样的货色还能挑三拣四?价钱好说……难得的是来路干净,这是我哥哥独生女儿,从前娇生惯养没有裹脚。她爹娘如今都死了,咱们银货两清,随你怎么调/教……她还会识字背诗呢!”

  老鸨有些心动了,但还是硬着口风杀价,终于谈到双方都满意的价位。

  老鸨出了钱,让龟公把小女孩提了进去,挑眉和独臂汉子说了两句闲话:“闵州来的吧?胳膊刚断的?”

  独臂汉子揣了银子,向地上呸一口痰:“仗一打闵州就完了!丢一条胳膊都算我走运,我哥哥嫂嫂脑袋满地滚,脑浆子像豆花,临死还交代我救他女儿,死了也不闭眼……”

  汉子摇了摇头,梗着脖子向门内大喊:“侄女!战乱如天崩!能活着就是造化了,我还不知怎么糊口,顾不得你了!自古笑贫不笑娼,叔叔我只能送你到这了!”

  说完,独臂汉子从醉汉嫖客和乞丐孤儿中间大步走开了。

  老鸨用帕子揾了揾眼角,说了声「可怜」,转身进去了。

  宋韫被无为按在了马车上,无为对他说:“别看了,人间疾苦落不到真龙天子身上。跟他走。做皇帝,才是你的命数。”说罢就转身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