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怀了先帝的崽 第61章

作者:三九十八 标签: 生子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穿越重生

  窗户是紧闭的,只有送饭时才打开,保护洛岱不受天花感染。此时也保护了窗外的宋韫。

  宋韫听得出他是想和自己再多说两句的,宋韫也想继续对话,哪怕这对话夹枪带棒腥风血雨。

  其实宋韫当初听说了这位男太后的存在时,便想着若有朝一日相见,两人身上有许多共同之处,或许会有共同话题,甚至能够彼此感同身受。

  没想到,会是在这样情境下对话。

  两人相似,却又大有不同。

  这里人太多,许多话不方便说出口,宋韫便让众人退远,确保自己和洛岱的话不会被他们听到,只留齐胤在身旁。

  “你我处境相似,都为身份所累,你的辛苦,我能体会。我不知你是否参与徐霁的行动,但你既然身居康国太后之位,享受富贵荣华,享了康国的福,康国皇室造的孽你也脱不了干系。我会一直关着你,直到可以用你为闵州无辜遭殃的百姓换取补偿,也算是让你们赎罪。”

  这些天来,裴季狸和焉云深一边救治百姓,一边彻查天花来源。结果果然如最初料,是徐霁投毒——他如约向闵州运输钱财粮食,却心怀不良,运输车队的车夫中有感染天花的,入境之后故意多方逗留,将疫症传给了闵州当地百姓。

  徐霁暗中谋划掌控,明面上说是外出寻找药王谷神医,实际上是指挥手下各处投毒。留下洛岱在州牧府,消减宋韫等人的防备。等事发时,留下洛岱被擒,他自己早就逃之夭夭了。

  这男人,真是个狗东西——

  不对,说他是狗,都侮辱狗了。狗是最忠诚的。

  又是长久沉默之后,洛岱苦涩发笑,声音渐渐凄厉:“享受荣华富贵?荣华富贵有什么值得欢喜的!只有你们女人才会这样想吧!你以为我享了什么福,活该受这样的孽!我本是潇洒风流的探花郎,我该光风霁月诗酒年华!是云端上最高雅的人!可现在……我残缺不全,连男人都不算!这世上,最卑贱的贩夫走卒都胜过我,至少他们是完完整整的一个人!或许,他说得对,我错在不是个女人……我要是像你一样,是个美貌的女人,能够怀身大肚,他就不会抛下我了!好运处处眷顾于你,你从一个庶女步步顺遂走到如今地位,凭什么说处境相似!我的辛苦,你根本不懂!”

  洛岱双手抓着窗棂死命摇晃,像是想穿透窗户,直掐住宋韫脖子似的。手脚镣铐撞上墙壁,叮啷作响。像玉碎,像心碎。

  李骋听着动静握刀上前,宋韫摆手让他退下。

  宋韫皱眉。

  当然不能跟洛岱说自己也是男人。不仅因为要隐藏身份以保安全安稳,更重要的是,洛岱此时明显已经心态失衡行为癫狂。他痛恨命运不公,羡慕男女之间名正言顺的情感,觉得宋韫如今诸事顺遂,所得都是因为「身为女人」。

  宋韫才不是一路顺遂,苦难波折遭受了许多。洛岱被仇恨嫉妒蒙蔽双眼,选择无视旁人的苦难,只一味放大命运加诸自身的不公。

  仿佛全天下,只有他一人遭遇不幸似的,全世界都亏欠了他。

  要是知道齐胤并不在意宋韫是男人,他恐怕是要当场发疯。

  从他话语中,宋韫现在算是完全懂了,洛岱求医是想治什么。

  他说他不算男人了。

  除了齐胤,大概没有哪个皇帝愿意且放心把血气方刚的男人放在后宫。

  所以洛岱身为世家子,还曾高中探花,多么风光荣耀的少年,却被净身送进宫做了屈辱的男妃。哪怕是后来成为了太后,也没有半分值得喜悦。

  或许和徐霁的感情曾经还算是他的念想和寄托。

  同窗共读,朝夕相处。想必洛岱和徐霁也曾共读诗书,读到佳句而相视而笑。志趣相投,两相倾心,隔着身份地位,要相守本就不易,洛岱还成了皇帝的继后徐霁的嫡母。他心中有多痛苦,宋韫难以想象。

  若是有情,再苦再难也能熬过去。

  好歹徐霁还有个人形呢,齐胤变成猫猫狗狗,宋韫也没嫌弃过他。

  可是洛岱痴情,换来的却是徐霁的绝情——他用洛岱为诱饵,利用之后,狠心抛下浑然不顾他的安危。

  “既然明白所托非人,不如及早回头。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你是康国太后,占着名份上的正统。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以财力人力支持,助你换个肯真心孝顺的人做皇帝,或者,你自己做皇帝。如今人已非彼时人,苦苦为其付出,只是折磨自我罢了。”

  宋韫话一出口,齐胤都惊了一跳。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韫韫优柔寡断,太过善良。但善良不是毫无原则的,是对内、对值得宽容相待的人的。对待敌人,宋韫也绝不会手软。

  宋韫的话带着至高权力的诱惑,洛岱没有当时回应,他或许是动摇了,但力道还不够。

  宋韫适时加上一句:“听探子禀告,因为国内动乱,徐霁需要大长公主全力支持,已经将他那位贵妃表妹册封为皇后了。太后若是再不考虑好,他日回去,莫说权势,连后宫之主的虚名都保不住了。”

  话音刚落,里面又响起了铁链的碰撞声。宋韫听见洛岱说:“你进来……我用康国机密跟你交换……”

  宋韫勾了勾唇角,推门而入,李骋和焉云深都立在几步之外,全神贯注,牢牢盯着里面动态。

  宋韫缓步走向洛岱床榻,看他手脚都磨破了,道:“若是太后诚心合作,便可为太后换个地方——”

  话还没说完,洛岱猛地向宋韫扑来,因为手脚被铁链限制,没有碰到宋韫。但他目的并不在直接伤害,而是从身后扔出一块破布,砸在了宋韫手背上。

  “听说过晏国太后与民同甘共苦,爱民如子。百姓遭受天花之苦,太后也尝尝这滋味吧!”

  洛岱的狞笑和话语暴露了他的真实目的——那块破布是天花病人的贴身之物,接触的人很有可能感染天花。这块布,是方才来救他的人留下的吧?或许他们的目的根本不是救走洛岱,只是想让宋韫也感染天花。

  可洛岱自己接触这块破布的时间不是更长吗?他不怕自己感染天花吗?

  方才的心碎是假。为徐霁殒身玉碎倒是很甘心。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糊涂的人?

  李骋和焉云深要上前,被宋韫抬手制止。

  见宋韫依旧从容镇定,面上甚至有微笑,洛岱拧眉,不知是已经感染还是心理作用,他控制不住地抓挠脖子,那里红了一片,“你怎么不会害怕?那块布可是天花病人贴身的东西!得了天花是必死无疑的!”

  宋韫轻笑,遇见裴红药,知道自己是鲛人后裔时,他便问过了,鲛人会不会感染天花。

  裴红药说,天花乃是内毒外感,病灶发于温血之体,随血液经脉窜流。鲛人水生血凉,不属于其类。

  当年靖朝也曾爆发天花,鲛人皇后亲自照顾病患,为其制作五毒饼,虽极操劳并未感染。鲛人后裔半人半鲛,体质特殊,应当也是能抵御天花的。李骋也因此松了口气,不那么抵触宋韫回到闵州。

  今夜接到洛岱被救却并未离去的消息,宋韫便怀疑有诈,怕徐霁故伎重演再次投毒,想试探试探。只是想不明白,如果真要投毒,他会用谁做诱饵——他的亲卫已经逃了,总不可能是洛岱。

  ——结果还真是洛岱。

  就算有裴红药在,天花也是很大可能会要命的疾病。徐霁怎么舍得让洛岱舍身投毒?洛岱怎么会甘愿以身做饵?

  或许是为情迷惑了心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真是般配。

  宋韫收敛不该有的慈悲,冷声面不改色地扯谎道:“早预料到你们会用这种卑劣的招数故技重施,已有防范。不怕告诉你,药王谷裴红药已经研制出天花的对症之药,我自然会无碍。至于你么……猜猜康国皇后向皇帝吹枕边风时,夫妻二人会商量给你一个什么谥号?”

  杀人诛心的法子,极其好用。宋韫潇洒转身离去洗浴消毒,只留洛岱怔在原地,大声嚎啕。

  不知是为徐霁,还是为他自己。

  或是再也回不去的二人。

  作者有话说:

  抱歉来晚啦!

  洛岱这个人吧,就是可怜又可恶。

第65章

  毒疗 ◇

  一切后果我承担

  虽然裴红药说过有鲛人血统的宋韫不会感染天花, 焉云深和李骋还是逼着宋韫泡了三天药浴,与外界隔绝了三天。

  宋韫再出来时,焉云深还在安置病患, 却没看见李骋。

  李骋千小心万小心地看顾宋韫,自己却中招染了天花, 正在高热。

  大将军见惯生死,情绪还算稳定。既然宋韫相信裴红药, 李骋也信他能治好天花, 积极配合治疗, 只是担心脸上本来就有刀疤,再落疤,大小女儿都要说难看了。

  洛岱的症状也爆发了出来,他的症状比李骋更严重,周身红疹, 扩大后成为脓疮。

  等到宋韫让裴红药用曼陀花把他迷晕,然后用绸布捆住手脚时, 他已经抓破了脖子脸上好几处。

  本来芝兰玉树的探花郎, 变成了面目可憎的不全之人。

  到底是痛痒难忍,还是心中不平?洛岱或许自己都厌恶现在的身体,恨不得再毁得彻底些。

  为一个无情之人,值得么?

  宋韫叹息。

  在不远处冷眼观看的裴红药看着宋韫将洛岱手脚妥帖捆好, 扫了眼洛岱腿间,“听说他们进过药王谷,迷路,让裴龙斩给带了出来。”

  宋韫退出来关闭房门,「嗯」了一声。

  “你应该知道他们想找我医什么。”裴红药伸出一根指头,“可以治。但你要再多出一盏血。”

  宋韫指腹的伤口早已愈合了, 但有这么一位时刻惦记从自己身上取血的人在身旁,还是觉得肉痛。

  “我跟你说过,我家中有人需要诊治,等治好后,连这次闵州天花的一并取两盏血给你。”宋韫听他说这也能治,惊诧了一瞬,然后道,“为民为家,出点血是应当的。可里头这位,是康国太后。如今闵州之乱全因他的好儿子而起,他想让我感染反而自食其果,落得如今下场算是活该。抛开恩怨,对病患一视同仁,为他医治已经是大恩大德,多的就不用想了。别说出血,我连一根头发丝都不会为他舍弃。”

  裴红药还不死心:“听病患说,你是普济世人的活菩萨,救苦救难。救人救到底。洛岱心结在身体残缺不全上,若治好了他,说不定就两国太平了呢。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从州牧府出来,宋韫走在前往张家安置病患处的路上,了然地瞥了裴红药一眼:“他今时今日的处境真的全因净身么?徐霁希望他是女人,他也嫉妒我是女人身份,觉得自己若是女人就能解除一切的痛苦,获得幸福。可真正两心相悦的人不会困死在男女之分上。他们作茧自缚,怪不得旁人。就算让洛岱如愿,徐霁的野心还是会让二人离心。你想用我的血做研究,我理解,但也不至于挖空心思胡乱攀扯借口。听着,往后我不会再为你削番茄,也不会为不相关的人出诊金。洛岱没有那二两肉,又不是我残缺,我不会滥发好心到那种地步。”

  拒绝的话说得可真噎人。裴红药挑眉:“那裴季狸呢?”

  宋韫脚步顿了顿。

  裴季狸和洛岱一样,是残缺不全的。

  虽然裴季狸身居高位,掌握生杀大权,从未在人前表露脆弱,但那样的耻辱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会是心中不可磨灭的伤痕吧。

  裴小猫说话不中听,心肠也极硬,单论个人的话,宋韫是不想管他的。

  但他是齐胤的兄长。

  “回京再说。”宋韫抿唇。

  裴红药闻言沉静的双眼瞬间有了光彩:“像裴季狸这样自小净身的,断处重生更要耗费精力;况且他是裴家旁支,叛逃了药王谷的,谷中规定不许与叛徒瓜葛,我违背谷训,回去免不了受罚,或许三五年都不能外出游历,损失极大……”

  宋韫无奈且肉痛,“直说吧,加多少?”

  裴红药伸出一个巴掌。

  五盏,被人捅一刀都不至于流这么多血。

  宋韫瞪一眼裴红药这奸医,跨进张府,看见牛娃和齐胤都在行色匆匆地给病人送药。大人用大碗,小孩用小碗。

  宋韫转怒为笑:“可以。数目说定是五盏,可具体容器是什么盏得由我来指定。”

  裴红药怔了怔,反应过来,“堂堂太后居然耍赖……罢了,你身边总还有要我诊治的人,来日方长,总能积少成多。”

  宋韫瞋裴红药一眼,哪有他这种盼着人得病的大夫,若是不会说话大可以闭嘴,没人把他当哑巴。

  来到院中,又要直面天花,宋韫心情沉重。

  上次给裴红药削了番茄,裴红药说出了裴季狸药方中欠缺的一味重要药材:升麻。

  加入一两升麻,原本的方子药性骤增,不仅能退热,还能化脓镇痛。

  用药之后,小部分病患退热,脓疮也开始结疤。但还有大部分的患者脓疮依旧在生长,甚至衍生了肺病耳聋等症状,性命垂危。

  裴红药说,针对这种重症患者,需以毒攻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