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怀了先帝的崽 第66章

作者:三九十八 标签: 生子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穿越重生

  那是个悲惨的故事。

  过去的十多年里, 故事的主角幽魂一样藏身冷宫,如今去了妙峰山。

  齐胤向宋韫讲了齐家上一辈的故事,宋韫因此第二次登上了妙峰山。

  松松还是不在。妙缘大师领着宋韫和齐胤去见了别的人。

  一个女人, 世人心目中已经死去多年的女人。

  曾经无比高贵,如今只是神情呆滞恍惚的疯女人。

  “齐家篡位夺权, 受前朝诅咒。据说,谢家末帝临死之前痛骂齐徐二家不配为人, 都是无伦无常的畜生, 必遭报应。徐霁和洛岱, 唤云公主所遭受的……如今看来,果然都应验了。”齐胤沉重的叹息在妙峰山空旷的后山低不可闻。

  昨夜下了一场大雪,到午后积雪还没有化完。

  唤云公主一身素衣,披散着的长发也白了大半,站在松竹下收集叶片上的积雪时, 整个人几乎和白皑皑的雪地融为一体。

  齐胤站在不远处,声音很低地苦笑:“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理所应当。变猫变狗可能也是诅咒的应验。或许古法根本就是假的, 哪有那样神奇的事,我只配做畜生变不回人,是我活该,却要连累韫韫守活寡了……既然如此, 不如韫韫还是趁早再找别人——”

  齐胤话还没说完,嘴就被宋韫捏住了。

  “不许胡说。世上玄妙又解释不通的事多了,死而复生时光倒流的都有,何况你现在还活着——人模狗样也是种活法——总之打起精神来, 不许说这些丧气话。不是还要请药王谷谷主为公主治疗?我去找别人了, 你让公主怎么办?”

  齐胤眉眼低垂:“说到底是韫韫好心, 愿意救治公主……但就算韫韫爱上别人,也不会不管公主吧?韫韫大可不必这样委屈自己。反正一只小狗无足轻重,以前做猫好歹能抓老鼠呢,现在眼睛又看不见毛色也不漂亮,简直一无是处,韫韫不喜欢我也是应该的。不要我也没关系,不过是孤苦无依至老至死,我还承受得住……”

  越说越委屈了,像是宋韫负心,要对他始乱终弃似的。

  宋韫怕齐胤下一刻就要哭出来,又被他念得头疼,看了眼不远处,公主还在专心做自己的事。

  大师说公主当年受到刺激太大,记忆紊乱神志不清,只能在安静的环境中生活且见不得陌生人听不得吵闹。齐小狗哭事小,吓到公主事大。

  宋韫往地上抓了一把雪塞进齐胤嘴里:“再说,我真去找别人了。”

  不知是冻得还是吓得,齐胤瞬间噤声,雾蒙蒙的眼睛对着宋韫,可怜至极。

  “你姓齐,我知道。齐家被谢家诅咒,我也知道。”宋韫不忍看这双眼睛,于是将齐胤搂在怀里,“但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我更知道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齐胤感受着清香温暖的怀抱,满心充盈。

  “没有一个篡位者敢坦诚自己的罪行,但是齐胤敢;没有一个皇帝会不惜性命不顾传承与一人同生共死,但齐胤会。没有一只小狗做得到关怀天下百姓于危难时身先士卒,但齐小狗做得到。”

  宋韫声音低且温柔,却无比坚定,他将齐胤的头贴在心口,再次郑重承诺。

  “我们已经经历过太多,都走到了现在,往后还要一起走下去。无论生老病死,人事变迁,宋韫会一直和齐胤相伴相守直到最后。齐衍之有多坦诚,宋含之就有多忠诚。”

  刚才齐小狗矫揉造作在眼眶打转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他又不敢哭出声,低声呜咽又抽噎,越发惹人心疼了。

  宋韫顺着齐胤的背,柔声安慰:“好啦,我都说到这份上了,还哭?要不要我给你立个字据?”

  齐胤从宋韫怀里松出来,欲语还休地哽咽道:“韫韫对我忠贞,我是明白的……至于我对韫韫的坦诚……”

  见齐胤神情扭捏言语支吾,宋韫皱眉,揪住齐小狗耳朵:“难道你对我不坦诚?瞒着我什么了?”

  打是亲骂是爱,齐胤把耳朵凑上去让宋韫揪得更顺手些,扭捏道:“说不上瞒,就是说话时小小地迂回了一下——”齐胤拦腰抱住齐胤,哼哼唧唧的,“我是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抢走韫韫的,也承受不住没有韫韫的生活。要是韫韫有了嫌弃我的心思,我就宰了野男人,再来跟韫韫撒娇赔罪。要是韫韫不嫌弃我,我还是要和韫韫撒娇,让韫韫多爱我一些。反正是要撒娇的,不如先卖个可怜,看看韫韫是什么态度。对了……字据,还是立一个吧。”

  宋韫听罢哭笑不得,哪有这样无赖的人。

  “齐小狗,你今年几岁?”宋韫把八爪鱼一样贴在自己身上的齐胤从自己身上撕下来。

  “二十出头,八月十五戌时三刻——”齐胤正撒娇地报着自己生辰八字,突然停了下来,低落地望着宋韫,“我从前是戌时三刻出生的,但往后就不是了。韫韫,先帝残害手足,我何尝不是一样的歹毒?用这样一颗肮脏的心爱你,简直是玷污了韫韫。”

  宋韫唇角笑意凝滞,情绪也跟着沉了下来。

  世间的恩仇喜怨永无彻底清算的时候。前尘旧案还可以说一句往事已矣勉强带过,但眼下还牵扯着活生生的性命,就算自欺欺人也不能说是问心无愧。

  再有半个月就过年了。齐胤不能一直是齐小狗。到时候该怎么办?宋韫也不知道。

  天渐渐黑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唤云公主专心收集了满满一钵盂的雪。妙峰山后山本就寂静,没有旁人打扰,她精神状态还算稳定,收拾好东西,提着裙摆回禅房。

  宋韫和齐胤踩着她的脚印,悄然跟了上去。

  禅房里亮起了烛光,不甚明亮,隔着窗户,宋韫勉强能看清里面的布局。

  陈设非常简单,一张床一套被褥,一张桌两把椅子,一座陈列杂物的木架,一台小火炉。

  公主将收集来的雪水坐在火上,然后从架子上拿了个布包,放进去煮。

  等待水沸的这段时间,公主默然坐在桌边,拿着一叠写过字的纸叠纸鹤。她动作很熟练,不多时便折了两三只。

  水开了,公主盛了一碗,看着白雾缭绕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光线昏暗,宋韫看不清布包里装的是什么,闻着飘散出来的又苦又甜的复杂气味,觉得应该不是普通的茶。

  下山的路上,齐胤说:“大概是季狸开给公主的药茶吧。芪枣茶,黄芪大枣,苦中回甜,可以养血补气,喝了夜里也能安眠。”

  雨天路滑,山路阶梯更不好走,齐胤走在前面探路,踩实了才让宋韫跟上。

  母子亲情,果然是怎么都割舍不断的。宋韫叹息一声:“之前,裴季狸受过几次伤。一次在脖子上,一次在心口,都是公主做的?”

  齐胤点头:“也只有公主能伤他了。”

  “但公主又肯喝他开的药茶。”

  “公主记忆错乱,对季狸的态度也时好时坏。有时候,把他错认成裴驸马,态度就很和缓了。”

  宋韫停步,不解:“你不是说,公主是想摆脱武宗的控制,才谎称和驸马暗通款曲有了孩子,嫁给驸马时并不是两情相悦吗?”

  “公主对驸马起初确实无意,但驸马对公主的心意足够让他们日久生情。若不是我哥长大,相貌越来越不像公主和驸马,或许这场悲剧会以驸马公主白头偕老收场。”

  “我的父亲,是很容易丧失理智的人。当年发现公主骗了他数年,发现自己亲自下令让儿子净身后,他便彻底疯了。他杀了裴家满门,对外宣称公主暴毙,把公主囚/禁在冷宫加以折辱。”

  “可怜唤云公主,好不容易从噩梦中逃离,爱上驸马,刚开始新生,希望却又被生生掐灭,她也就疯了。就算如此,先帝还是不肯醒悟不肯放过她,把我哥送去和公主作伴,希望能唤醒公主理智,结果更糟。”

  齐胤哽咽了一下:“公主对我哥的情感其实很复杂。当初,公主欺骗先帝,说怀了驸马之子,以死相逼要先帝将裴太医招为驸马。先帝不忍看公主死在自己眼前,于是赐婚,公主怀着身孕嫁入裴家。驸马对公主一往情深,丝毫不计较过往,并全心呵护。暗地里生下孩子之后,公主从不亲自照看,反而是驸马悉心养育,被传是在外弄出了私生子也并不在意,还教了我哥许多医理。人心总是能捂热的,公主慢慢地爱上了驸马,甚至也开始愿意面对我哥。他们本该是很幸福的一家的。但我父亲服食丹药太多后来头疾日益严重,时常丧失理智,竟出宫在公主府就……”

  齐胤闭了闭眼:“公主受辱情绪崩溃,便将所有的怨恨都发在了我哥身上,她故意言语激怒皇帝,想让血亲相残,也果然如愿了。我哥虽没有丢了性命,但所遭受的苦难是难以想象的。”

  说到这里,齐胤已经泪流满面:“但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恨过公主,反而在她不清醒的时候顺着她的意思装作是裴驸马。于他而言,哪怕以这种方式享受母亲片刻的温柔也好。但更多的时候,他得到的是冰冷无情的打骂,甚至是性命之危。”

  “先帝也曾想过弥补他,但他什么都不要,冷笑着反问,要皇位有什么用?传给谁?于是先帝选中了我,一来是因为师父说我生来命格非凡;二来,是因为皇室那么多人,我哥唯独不排斥我。”

  一人一狗脚步沉重,已经来到山脚了。

  齐胤仰头看宋韫:“韫韫,所以你现在知道,为什么只有你和他能听懂我说话吧?除了母亲和松松,只有你们是我在这世上至亲的人了。”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来迟了,叩头谢罪!

第72章

  腊八

  ◇

  年关将近

  从妙峰山回来, 宋韫便派人去药王谷,问谷主什么时候可以履约行医治疗,也好把公主送过去。药王谷那边给的回信是年后正月十五。

  十一月飞逝而过, 转眼到了腊月,宫廷内外迎接新年的气氛浓烈。

  腊八节这天, 按照惯例,后宫妃嫔亲眷被特许入宫, 晚宴之前可以和一家团聚共叙天伦, 但天黑之前必须出宫。宋家宋父宋母以及宋翊都来了, 李家是李骋带着铁牛。

  既然宋韫的身世已经几乎不是秘密了,早有联络的宋李两家人便一起过这个节。有些话不必明说,父辈们对视一眼都已了然。

  半年不见,宋翊又长高了些,面对着宋韫还是一张不耐烦的脸, 被许泽兰押着不情不愿叫了一声「姐」,便不说话了。

  午饭是在慈宁宫用的。

  当着李梦弦铁牛和宋翊这三个还蒙在鼓里的人, 三位长辈不好明着讨论宋韫的经历和将来打算, 但宋父已经听李骋说过齐胤变成狗的事,大为震惊。此时亲眼盯着那条瞎眼的黑狗,怒气盖过惊讶,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便扔了块骨头到桌下。

  “狗就是狗,再宠也不能抱在怀里,简直乱了规矩。”宋谓然全然没了从前逗猫的性质, 板着脸冷哼,“放他下去啃骨头。给口吃的就罢了, 还喂他做什么?好好吃你的饭,你不饿,肚子里的小东西还饿呢。”

  话音一落,众人目光汇聚,宋韫撒开齐胤,抱着自己隆起的假孕肚尴尬得慌,对父亲的斥责接不上话。

  许泽兰瞪了宋谓然一眼,给宋韫夹菜:“谁没规矩?食不言寝不语,常在家里念叨的,转头就忘了?日常教训阿翊还不够?大过节的,摆张臭脸给谁看?”又微笑着安慰宋韫,“你已经是大人了,你爹老糊涂,不必什么都听他的。”然后又去逗齐小狗,“听说在海上,一直寸步不离保护着阿韫呢,很好啊。”

  宋韫感谢母亲解围,这一顿饭才没有吃得太过尴尬。

  午饭快用完,宋谓然犹豫许久还是张不了口,便用胳膊肘碰妻子。许泽兰会意,把宋韫拉到一边,看着他肚子低声问:“定好什么时候生了吗?”

  宋韫脸一红,摇头。

  对外的说法,这一胎是在先帝驾崩当夜,也就是三月十五怀上的,至今已经快九个月。

  进腊月以来,苏明珠都已经开始卧床待产,宋韫却还行动自如。

  再不生,世人都要以为太后怀了个哪吒了。

  裴季狸那边是准备了几个备选的婴孩的,但还是想等等苏明珠这一胎。因此,那边不发动,宋韫就还不能生。

  许泽兰见状叹了口气:“后宫妃嫔待产时都可以由母亲在身旁陪护,我今日就不出去了吧。真到那一天,定然是极其忙乱的,事先安排再周全也难免忙中出错,多个自己人帮手也好。”

  “那怎么能行!”宋韫摇头不肯,“说好了让您和父亲还有阿翊,借口回乡祭祖,离开京城暂避风头。您怎么能入宫?太危险了。”

  虽说前朝后宫到处遍布齐胤和裴季狸的势力,再不然还有焉云深帮扶,对即将到来的「假产」的安排已经够多,但还是有风险。

  宋韫不放心家人留在京城。万一有疏漏计划败露,让他们落在齐俦手里,岂不是要重蹈上辈子的覆辙?

  事关至亲,宋韫不敢冒险。

  但许泽兰坚持:“留你一人在这里,更加危险。从前许多事情瞒着阿韫你,是怕你走上前人的老路,可阴差阳错到底还是避免不了。这段日子以来的种种经历,我和你父亲都听李将军说过了。齐胤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你父亲虽然看起来不满有怒,但其实是担心后怕,不敢想象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没法对庭霜交代。他也是认可了齐胤的。”

  宋韫低头,父亲嘴硬心软,他向来都是知道的。

  “既然已经走上这条艰难的路,不能回头,不胜则亡。一家人,生死与共。一旦事情败露,我们逃到天涯海角又有何用?还不如迎头直面,更添胜算。阿韫,你既然选择了留下,父母必不会成为你的后顾之忧。”

  许家原先是武将出身,作为嫡系的许泽兰平时内敛沉静,关键时刻还是有几分英气。她说完这番铿锵有力的话,余光瞥见齐胤狗狗祟祟地探头偷听,打趣道:“又或者,阿韫真是泼水一般嫁出去了,关起门来成日腻味歪缠,不便有他人在旁边打搅?”

  “怎么会……”宋韫脸红得像晚霞,不自在地摸了摸额头,“既然母亲要留下,那我就让人把偏殿打扫出来——”

  宋韫赧然想借口溜走,却被许泽兰扯住胳膊,附耳说了几句。说罢,许泽兰扫了眼齐胤,又看宋韫:“记住了没?这可是顶顶要紧的事。”

  宋韫的脸红得要滴血,胡乱点头应下,便往外头去了。

  安排好许泽兰在宫里的住宿,宋韫便要送父亲和兄弟出宫了。临出宫前,一直沉默的宋翊背着众人,偷偷塞给宋韫一张面具。

  “给我这个做什么?”宋韫翻过来倒过去看了,不解道。

  “小声点。”宋翊瞪他一眼,确认没人注意才又说,“上次我让那个裴太监转交的面具你拿到没?”

  “拿到了。”宋韫想到上次,换了宋翊的脸去劝沈玠参加秋闱,“做得很好,也很好用。”

  “好用你还困在这个鬼地方!”宋翊急声低骂了一句,“真是读书读傻了。你才多少岁?难不成真要在皇宫给先帝守一辈子寡?要是你生个儿子下来,那帮子皇亲国戚和权臣还不把你掏空了做成傀儡?下半辈子像坐牢似的,有什么意思?赶紧找机会逃,回阙州老家,家里有田有地饿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