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怀了先帝的崽 第70章

作者:三九十八 标签: 生子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穿越重生

  宋韫匆匆赶来,见住持和裴红药都站在紧闭大门的禅房外:“公主人呢?她午后不是都在松竹林里收集雪水吗?”

  住持摇头叹息不语,裴红药道:“病患神智远比我想象的受损严重,只是远远见了个生人,就吓得躲在屋里不敢出来了。”

  乒乒乓乓的打砸声从禅房传出,宋韫皱眉,问:“不能用迷药把人弄晕再治疗吗?”

  裴红药摇头:“若是伤在骨肉,可以用药使人镇定。但既然是神智受损,免不了用针灸,更要时时观察病患变化,不能用迷药。”

  “可公主不让人近身更无法治疗。”宋韫想了片刻,对齐胤道,“要不,还是让裴卿过来?”

  齐胤神色沉重:“若是公主能把他看成驸马还好,万一触动伤心事……那就更糟了。

  宋韫沉吟片刻:“事到如今只能一试,反正公主神志不清,我们从旁应声,都说他是驸马,公主或许就信了。去吧,现在或许只有裴季狸能够安抚公主情绪了。”

  齐胤听罢便折回去找裴季狸,宋韫则上前,在窗户纸上戳了个洞看里面情景——

  陈设简单的禅房已经被推得乱七八糟,桌椅架子全都翻倒,被褥也被扯开了,棉絮七零八落。一片凌乱中看不见公主的踪影。

  公主怎么不见了?

  宋韫心头一紧,正要推门而入,屋里猛地探出一双手抓烂了窗户纸,露出一张人脸来——正是长发花白泪眼泛红的公主。

  隔着窗户,公主的哭喊声依旧刺耳。

  哭声里满含恐惧与悲伤,瞬间让人共情,仿佛也置身于暗无天日毫无希望的折磨中。

  宋韫听说过,唤云公主是个极优雅高贵的美人。但他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看着真人,却只能看见一个饱受岁月和往事折磨的疯妇。

  她是被她的兄长、她的君王,生生逼疯的。

  齐胤说过,齐家受前朝诅咒,所以祖祖辈辈都不会有有好下场。

  篡位者诚然罪孽深重。但公主自身又做错了什么?出身齐家,便该受到这样非人的待遇?如果可以选的话,她应只想做一个平民百姓吧。虽不富贵,但可平静淡然地过完一生。

  宋韫怕再刺激公主便后退想等裴季狸来了再说,但公主却伸手一把抓住了他胳膊,激动地对他大喊:“庭霜!庭霜你唱歌给我听!你答应过的!”

  宋韫正进退为难,齐胤带着裴季狸过来了。

  公主还在一遍一遍厉声叫着「庭霜」,宋韫想,当年自己的生母也曾来过兖州京城,或许和公主认识?根据胡复等人所说,宋韫长得是很像谢庭霜的,公主应该是记忆错乱认错人了。

  宋韫回头,和裴季狸对上目光求助。裴季狸对他点头,示意他顺着公主的意思来。

  可宋韫不会唱歌啊。

  “我……你……想听什么?”宋韫胳膊被公主死死抓着,指甲在皮肉上留下几道血痕,他不再试图挣脱,努力用平静的语气与公主对话。

  “贺梅子的词!你不是喜欢贺梅子的词吗?你说过要唱给我听的!你说你唱歌很好听的!”

  公主像少女一样,眼中闪着期待的光芒。宋韫心里更加慌乱,贺梅子那么多词,母亲说过给公主唱哪一首?宋韫闭眼脑中快速思考,挑了一首带有云字的《诉衷情》——

  不堪回首卧云乡。羁宦负清狂。年来镜湖风月,鱼鸟两相忘……画桥流水,曾见扁舟,几度刘郎。【1】

  宋韫不会唱歌,硬着头皮荒腔走板地清唱,其实只是比朗诵多了些故意而不当的音调起伏,他自己都觉得不能入耳,但公主听了却恍如隔世安静了许多。

  裴季狸见势缓步靠近,宋韫唱到最后,便把词里的「刘郎」换做「裴郎」,闪身让出裴季狸,并对公主说:“驸马在呢,公主不用怕。”

  公主恍恍惚惚地看着面前高大俊美的男子:“驸马?我怎会有驸马?这是裴太医啊,怎么会是我的驸马?”

  她虽然疑惑,但并不排斥,甚至主动开门向裴季狸伸手,“你是来带我离开这里的吗?你会救我对吗?”

  裴季狸从未见过母亲这样信任自己的模样,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想后退。宋韫在背后用手掌轻轻抵住他,点头以目光示意。

  裴季狸眼底闪了闪,垂头微不可闻地说了声「谢谢」。

  然后张开双臂,第一次拥住了自己的母亲。

  “是的,我来救你了。”

  作者有话说:

  「1」引用自贺铸《诉衷情》

  温柔善良大美人韫韫谁不爱!

第77章

  不得 ◇

  苦海无边,但有宋韫

  病人情绪平稳下来就可以进行治疗了。

  治疗以针灸为主, 汤药为辅。

  裴红药给公主施针,目不斜视地口述了个方子给裴季狸:“醋炒陈皮,柴胡……香附……用量自己掌握。一日三次服用, 三日之后再改方子。”

  几乎没人敢正眼不看地对裴季狸发号施令,裴季狸皱了皱眉, 但还是点头:“我这就去煎药。”

  但公主还把裴季狸认成驸马,紧紧抓着手腕不让他走, 看着手持银针的裴红药更是满脸惊恐:“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要给我扎针?我病了吗?为什么不是你给我治病?我不信他!”

  尖利的指甲陷进皮肉, 裴季狸神情没有丝毫不适, 放柔了语调,再次对公主解释:“他是药王谷的少主,医术比我好……不是什么大的问题,有最好的大夫,你会很快好起来的。”

  公主还是摇头, 她一手抓着裴季狸手腕,一手握着宋韫的手, 听完裴季狸的话又看着宋韫。宋韫复述一遍, 公主才安心。

  “不怕,不怕……”公主喃喃自语,“等我好了,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大夫是来帮我打掉这个孽种的对吗?这个孽种……绝对不能留, 是妖孽!是落在我们齐家的报应!该死,都该死!”

  公主闭着眼睛,身体在不自主地颤抖,那些语速很快声音又很低的话像梦里的呓语, 但足够在场的人听清了。

  宋韫心头一紧, 眼看着裴季狸身体僵硬了一瞬, 被公主抓着的那只手下意识想抽回,手腕上珠串卡在公主掌侧。他闭了闭眼,稍微用力抽手,俯身与公主视线平齐,把珠串褪下来,套在了公主纤细的手腕上。

  平平无奇的无患子,小而黝黑的灌木果实,经过多年的摩挲,已经在时光和体温的浸润下变得光滑,泛着暗红色的色彩。

  无患子也是菩提的一种呢,是佛经上有记载的。世人逐贵,认为钱权能通天,除了曾深陷绝望无法自拔的人,谁会寄希望于小小的无患子呢。

  “大夫会处理掉这个孽种的,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裴季狸短促地握了一下母亲的手,然后松开起身,看了眼宋韫,“往后,菩萨会保佑你的。”

  说罢便快步离去煎药了。

  宋韫心头沉重得像压了一块巨石,看着那串从裴季狸手腕转移到公主那里的无患子。

  整个皇宫里,只有冷宫有无患子树。据齐胤说是驸马死后,公主被武宗皇帝私藏在冷宫时,公主带去的——驸马信佛,用无患子给公主做手串以求平安,还没来得及打孔,便和公主天人永隔了。

  一粒小小的种子,从掌心滚落尘埃,在冷宫扎根,结出更多的果实,在荒芜之地枝繁叶茂。

  后来冷宫到处都是无患子了。

  裴季狸戴的那串无患子,不知是谁编的,宋韫也不知道他戴了多久。

  总之是自打宋韫认识他以来就是时刻不离身的,如今给了公主了。

  为了安抚母亲,裴小猫甚至自认孽种。

  可有谁生来就是带着罪孽的呢?

  珠串戴在公主手腕上后,给了公主极大的安慰,她不再颤抖也不再挣扎,裴红药得以顺利落针。

  公主双唇小幅度地快速张合,宋韫仔细听了一阵,发现公主是在背诵《心经》。

  在阑州时无为说过,谢庭霜生前也爱念诵这一则佛经。

  是庭霜把《心经》教给唤云,还是庭霜从驸马和公主那里受到熏陶?

  往事已矣,今人怎么能够知道详细。万幸前人的下场后人不会再重蹈覆辙。

  宋韫不自觉地跟着低声念诵起来:“观自在菩萨……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1】

  针灸完毕,公主平静了许多,她拉着宋韫的手,完全把他当成谢庭霜了,说着不知哪年哪月发生过的对话:“你从阙州来……南方风景很美吧,镜湖风月,鱼鸟相忘……我什么时候可以去江南看一看啊……江南的人都像你一样好看吗?”

  宋韫语调温柔:“公主更好看。”

  但唤云公主并没有因为赞美而高兴,反而捂脸痛苦地抽泣起来:“我好看吗?我宁愿自己是个丑八怪!怎么会有人做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是不是我划花了脸,他就肯放过我了!”

  公主越说越激动,失控地抢了宋韫头上簪子,就要往自己脸上划。

  宋韫被抽了簪子顾不上头发散乱,急忙阻拦,争抢中手腕被划了一道血痕,皮肉翻卷,鲜血涌出,串珠一样滴露。

  齐胤嗅到血腥味,人立而起:“韫韫!韫韫你伤在哪里了!”

  “我没事。”宋韫掐住手腕,趁公主看着自己伤口愣怔时抢下了簪子,一手制住公主,转头看裴红药,“裴神医,看看公主有没有受伤!这些血也别浪费了,拿瓶子出来装上。不是白给的,记得还要帮我再治一个人!”

  再多的流血,哪怕开膛破肚裴红药都看过,但现在看着宋韫的伤口,他晃了晃神,在宋韫催促之下往袖子里捞了几把,却没有拿出容器盛放珍贵的鲛人后裔血液,而是从一个粉色瓶子里抖出粉末敷在伤处,用纱布利落地替宋韫裹好手腕包扎。

  他的止血药效果很好,手腕上的伤口很快就凝血了。

  “你出去吧。我再替她扎几针,睡一觉,睡醒就可以喝药了。”裴红药手有些抖地收好止血药,垂着头没有和宋韫对视。

  宋韫低头看扒在自己身上,手足无措的齐胤,再看裴红药的神态,二人慌乱时的情态不一样,但总逃不开关心则乱四字。

  他忽然就理解了,齐胤吃醋确实不是毫无根据的。

  但宋韫只有一个,齐胤也只有一个,彼此之间再容不下旁人了。对裴红药,宋韫只能表示感谢,仅此而已。

  裴红药又给唤云公主扎了几针,公主重新平静下来,看着宋韫受伤的手腕,“你怎么受伤了……是不是皇帝知道你的身份了……还是焉家不许你和焉竹蕊来往?”

  公主担心地四下张望,陌生的处境让她又惶恐起来,她不仅忘了是自己划伤宋韫,还忘了裴红药是谁了,也认不得妙缘,神情迷茫而焦虑。

  为免她再次失控,宋韫急忙道:“不是。这只是意外,是我自己不小心……我一切都好,没人伤害我,更不会有人伤害你!”

  公主这才稍微安心,扶着额角起身,“我的头好昏啊,我想睡一会。”

  先前被褥已经被公主扯得七零八落,里面的棉芯空了一半,宋韫将被子折了折,又解下狐裘披风,一并给公主盖上。

  公主和衣而卧,眼眸半阖,拉着宋韫要他唱歌:“你说你唱歌很好听的,你们祖祖辈辈都是会唱歌的。”

  宋韫只好把先前那首《诉衷情》再唱一遍。公主认真听了,让他再唱一遍,宋韫照做。

  公主忽然粲然一笑,虽然眼角有皱纹,但也极美,她说:“两遍根本不是一个调子!我就知道你扯谎,你根本不会唱歌!”

  宋韫脸红,也稍感欣慰,看来治疗还是有效果的,唤云公主都听得出来他唱歌不在调上了。

  “我以后会学会的。快休息吧,睡一觉起来就好了。”宋韫坐在床边,柔声哄着公主入睡。

  公主渐渐睁不开眼了,但还是紧紧握住宋韫的手,梦呓中前言不搭后语,显示了她脑海中往事和如今纠缠。

  “我这辈子还能嫁人吗?他会放过我吗?会有人不嫌弃我吗?庭霜,你有喜欢的人吗?”

  “如果我有了孩子,我要起名阿欢,男孩女孩都可以用……”

  ……

  “裴郎,我想养一只小猫,要很乖的那种。不乖也没事,人总会心甘情愿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小猫。”

  “庭霜,不要待在京城了,快走……你不能有孩子……皇帝会杀你们的……而且你也不会知道怀一个孩子有多辛苦……别让其他人知道你的秘密,我不会说,我一定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