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等支配 第4章

作者:烈冶 标签: 穿越重生

  而他却静默片刻,忽地笑出了声,“那天月色正美,周遭的景色又那么破落,你穿着一身少爷的制服,神情崩溃,好像马上要哭出来的样子……让人想到死了丈夫的寡妇,我就忽然回忆起第一次见你的想法,若是你敢辱我,我以后就把你买到那些财阀手中,或者我自己折磨也行,反正,不能让你有好结果。”

  那时我心中的悲哀已经大过了愤怒,想到睡在身边的这个人竟从一开始就这样恨我,那种由内而外的胆寒,竟令我感到我已经跟死了没有什么区别。

  当然,年少的他隐藏还算不错,对我的恨,自是没有那么明显地表现出来,他只是规规矩矩地跟我回了那间公馆,在我的责骂中,他微垂眼眸,让人觉得他是听进去了,却又觉得被当做了耳旁风。

  我自是觉得我对极了,再加上恨他给我添了麻烦,那之后又毫不留手地变着花样罚了他几番,见他似乎比往常沉默,便自得地以为自己“训仆有方”。

  不过偶尔他也会不经意间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记得有一次,我带着他出席了老爹所举办的某场宴会,那时的他身量挺拔,十六七岁的年纪,却已经是罕见的俊美健硕,我学校里的朋友平日里出席的时候都会带几个美人撑场子,我那时很好面子,不愿意输给任何人,于是便强行拉上季枭来充当门面。

  季枭一张似笑非笑的脸,眸子里深藏着狠戾,曾经的季家少爷,如今却是个仆人的身份,自然勾起了在场一众少爷小姐的赏玩“高级宠物”的猎奇心里。

  那时我算是第一次体会到了季枭除干家务活之外的价值,一时间有些飘飘然,正思量着给季枭个什么奖赏,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发现他正遥望着不远处叶家大少醉酒在沙发,怀中搂着数位美人的荒诞景象。

  发现我在看他,季枭微微侧过脸,“看到了?”他笑了一声,不知是讽刺还是别的什么,“这个叶家大少屋里是有老婆的,”他走近,俯身,覆在我耳边,说,“我以后也要像他这样做,娶你当老婆,我在外面左拥右抱,你只能窝在家里一个人呜呜地哭。”

  我简直被他的想象力所折服,一时间竟不知道该笑出声还是一耳光扇在他的脸上,不过最终这两个动作我一个也没做,因为我望见季枭身后,大哥正款款走来,为了维持自己的风度,我只轻笑出声,低声用只有我与季枭能闻见的音量挑衅道:“如果你真有那个本事的话。”

  也就是在这时,大哥走到了我们的面前,他冲我微微一笑,惯常地无视了我身边的季枭,只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礼盒,“这是给你的礼物。”

  一个精致小巧却价值不菲的袖扣,大哥时不时喜欢送我这些,能收到礼物我自然是高兴的,不过我表现得惯常要比内心真实的夸张许多,不知为什么,我蛮喜欢在大哥面前做出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此时更是笑着抱了上去,轻声在大哥耳边说:“谢谢。”

  季枭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他的目光像是一根刺,扎进我的心中,他大概知道我是装的,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我的本性……或者说,我本性中更“恶”的那一面。

  随后大哥冲我微微躬身,邀请我到下面去跳舞,他就像是王子,向我伸出手的模样,近乎令我瞬间红了脸。

  的确,比起喻家的其他几个兄弟姊妹,我要喜欢大哥更多,因为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对我好的必要,却一直待我不错的人。

  他跟老爹是不同的,有时候老爹待我的好会让我觉得那不过是做给其他子女的表演,而大哥则实心实意许多。

  有关大哥的事情,季枭也跟我谈了不止一次,他似乎认为我对大哥情根深种,言语中总有些酸溜溜的嫉妒,我从不戳穿他,因为我知道在他的内心深处,就“对我有感觉”这件事,他是觉得耻辱并且不屑的。

  他说:“因为你绝对不会威胁到他的位置,从人设上,他更想跟那死老头靠拢,如此而已。”

  季枭经常称呼老爹为“那死老头”,无论他为此付出了多少代价,他也仍旧面露不屑地这样说,那时的我也懒得去纠正了,只要他不舞到老爹面前,从而影响到我。

  他说得我何尝不清楚?“我相信幸福和美好,”一瞬不瞬地望着他,这次,我希望他听清楚:“只是因为我需要罢了。”

  那天晚上停了电,时值深冬,我熬夜看了话剧的录像,为了不让管家唠叨,先前便谎称要睡了,壁炉里的火早已熄灭,我也没有这个时候麻烦仆人起床为我生火的想法,于是我便叫醒了季枭,显然,季枭那家伙对我“去我房里暖床”的命令丝毫不能理解。

  他大概不明白他这个暖炉的价值,在冬天,他就是一个放热源,身体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是暖烘烘的,如果以后有人能够在刺骨的寒风中窝进他的怀里,那一定是一种别样的幸福。

  我坐在床边拿着机器继续观看着录像,床上,我能感受到季枭投来的视线,怨怼还是愤恨呢?我并不清楚,反正面对我,他脸上总不外乎这几种神情就是了。

  “喂,你是一直故意这么为难我的,对吧?”突如其来地,季枭问出了口。

  僵硬了片刻,缓缓地,我找回了自己的意识,“问这个干什么?”

  “你对其他仆人都很好,只一个劲为难我,为什么?”从他的眼神中,我猜想他已经知道答案了,但他却还是寻求确认一般问我,而我能怎么回答他呢?毕竟这些年我待他不好的确是真的,此刻再说出什么“被逼无奈”这种话,就显得太虚假了些。

  “为什么?看你不顺眼喽。”那本是我为数不多能够寻求到他宽恕的机会,但那时的我却就这样任由它从我眼前溜走了。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当天晚上,我神差鬼使地没有赶季枭回他自己的那个小房间,也没有让他滚下床,窝在他体温孕育出的温暖中,久违地,我竟发起了呆,带着浓烈的不安以及对季枭细微的恐惧,我想:

  他都快十八岁了,老爹却还是没有任何动作,是不打算要他的命了么?还是另有打算?

  那一刻我居然感觉到庆幸,在老爹面前我从不敢承认,我不愿让身边所熟悉的生命就这样忽然消逝在我的眼前,明明它那么鲜活,明明它还有无限的可能。

  那天晚上,我跟季枭说了不少话,其中就有他对大哥的看法,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他是那么不喜欢大哥。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正被季枭揽在怀中,平时冰凉的手脚在这天居然也暖烘烘的,这体验还算新奇。

  那之后我尝试过对季枭好一些,但那家伙果不其然过几天又会整出一些幺蛾子令人再难对他生出好感来。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我渐渐发现,季枭对大哥的讨厌,简直体现在方方面面,只是我以前眼拙,未曾发现。

  “姓喻的”是他对大哥的代称,仿佛这整个家族除了大哥就没有其他喻姓的人,在他表达对大哥的不屑的时候,我常讽他有些话有种当面说,在那时的我看来,季枭对大哥的不满可能只是在面对比自己更为强大的雄性时,有一种固有的威胁兼嫉恨的心理。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原来当初抄季家领地的时候,大哥便是作为老爹代表人一般的存在,而也就是他生擒住了季枭,并将他带回到了喻家的领地里。

  一般情况下,大哥是不会亲自动手的,就算被扣押的人质口出狂言极尽侮辱,他也能够面不改色地略一挥手,只叫自己的手下给眼前的不敬之人最阴狠的惩罚。

  我也是那时才知道,原来当初季枭到我家来之前,就已经饿了三天。

  记得有一次,我生日的时候,大哥为我订了蛋糕和礼物,东西被管家拎到面前的时候,季枭这么说:“看来收买你也很容易,一些吃的和一个饰品就可以。”

  我心中自是不承认的,还将大哥的书信扔到他面前叫他读,约摸是因为也想知道里面究竟写了什么吧,季枭也不扭捏,竟也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朗读出声,偶尔他还会停顿,说出一两句讽刺的话以后又接着读:

  “……”

  “关心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要是真那么爱你,你之前撒娇的时候他就会同意带你出去。”

  “……”

  “还代表死老头子问候……”季枭冷笑出声,只将信揉作一团,恰恰丢到了垃圾桶桶边。

  我只坐在原地蹙着眉,望着那张被揉皱的纸张,心中麻麻的,不知道什么感受。

  “这就足以令你感恩戴德了?”季枭时刻不忘讽刺我。

  “虚假到让人想吐。”季枭只看着我笑,他迈步走到垃圾桶旁边,微一振腿,将那小纸团踢到我的脚边,“你信不信,以后喻青书能笑着杀死喻家的所有人,包括你。”

  当时的我听不下去了,只带着愤慨命令季枭滚出我的房间。

  我还说:“你还不如大哥,什么都无法带给我。”

  之后过去了许多年,一次偶然,我才知道其实这天,季枭也给我准备了礼物,一个简单的手拼模型,他并没有钱,也拿不出比这更有价值的东西,最终也没能送出手。

  那时的我早已被迫收下了许多他给的礼物,从个位数到千万级,价值不等,刚开始几块钱的小玩意我还乐于接受,即使知道那不过是为了贬损我也没所谓,可后来随着价值的逐渐升高,我再笑不出来了,他像是不能明白我为什么总是不满足,时常表现得无比暴躁。

  而我想,他或许不过是想要一个虚假而夸张的微笑罢了。

  他说他瞧不起大哥,却处处喜欢跟大哥比较。

  虚伪的笑面虎,这是季枭给大哥的评价。

  季枭少年时,大哥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要说他们真正起冲突,可能还是得在季枭十九岁那年,大哥生日那天。

第5章 仆人老是惹是生非怎么办?

  老爹为大哥买了一座风光不错的小岛,在他生日当天,喻家的几个兄弟姐妹们呼朋引伴,纷纷带上自己身边最得力的助手,欢呼着、笑着,跳着,到这座岛上来玩。

  而我,既名正言顺又称不上那么理直气壮地,自然也跟着去了。

  知道自己在喻家并不重要,为了不抢占过多的资源,我便只决定带一个人跟我一起到岛上去。

  我本是不想带上季枭的,但我需要玩伴,平日里跟我关系尚且还算不错的老三在这种时候往往会被老四叫走,老五老六都是女孩子,跟她们一起玩,总是有些不便的,大哥也好像已经被赋予了掌握家族命运的职责,不再有空像往常那般做我的唯一玩伴,而管家早已过了跟我胡闹的年纪,整个公馆选来选去,竟只有季枭是最合适的陪伴。

  “你的朋友太少了。”季枭斜了斜嘴角,走在我身边的时候漫不经心。

  “是,但很可惜,你只能有我。”我毫不留情地回嘴道。

  其实平日季枭在学校还是有很多朋友的,但回到公馆后他往往只字不提,有时候我真好奇学校里面那个阳光开朗的他和公馆内那个阴戾似笑非笑的他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但我从来不过问,大概是因为内心深处知道,我就是他不幸的根源吧。

  呵呵,不过他何尝又不是我的呢?

  不远处,老三和老四正在打闹着,因为老四在,我便只是戴上太阳镜状似闭目养神,不欲跟他俩打招呼。

  老四名为喻景盛,我不愿多跟他交流的原因,在场的喻姓人员都是知道的,这家伙虽说年龄不大,却格外仇视我,他的那种仇视甚至跟季枭的不一样,要单纯且恶意许多。

  忍受着他们的嬉闹,我正盘算着该什么时候找个机会离开,就听啪嗒一声,我的躺椅被一块石子砸响了。

  “没打中。”身旁的季枭笑着望向我,“你倒是忍得。”

  我坐起身,摘下墨镜,只朝老三的方向略瞪一眼,老三便心领神会地拉住老四,笑着让他换个地方玩。

  我本想带着季枭就此离去,走了没两步,却忽然听老四在我身后大骂道:“狐狸精!狐狸精的儿子!”

  我的脚步顿了顿,随即嘲讽地一笑,这小子是当如今老爹身边的那个女人是母亲了么?要说狐狸精的儿子,那么他们每个人,包括大哥都该是。

  当然,在大哥的生日,这种话,我自是不会真正说出口,我只庆幸走在我身边的季枭此刻出乎意料地沉默,我本以为他应当会借此机会大肆嘲弄我一番。

  我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还有后续。

  那天下午傍晚,当我看见老四正顶着一张哭花的脸跪立在酒店门前,便知道今中午的那个小插曲终于还是被老爹知道了。

  老四向来因为天真调皮而格外讨老爹喜欢,我没想到他竟会因这么小一件事情而罚这么重,看着老四那忿忿不平,跪都有些跪不住的模样,我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同情了。

  然而当时我只是面无表情地走过他身边,我自是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老爹是在为我出头。

  ·

  大哥的生日,大出风头的自然得是大哥,这是我们这几个兄弟姊妹心照不宣的秘密,虽然无论在任何方面,以大哥如今的水平,可能也并不需要我们这些小孩的“谦让”。

  此刻,望见老爹刻意在这座小岛上为大哥生日准备的靶场,我们便不约而同地明了——今天注定是属于大哥的舞台了。

  大哥的靶子是很准的,无论是用枪还是用弓箭。

  老爹坐在台子上,居高临下地望过来,他选了最好的视角,是最佳的看客。兰阿姨也坐在他身旁,时不时会为他轻轻拭汗,我们几个就顶着太阳听着枪声尽职尽责地“表演”着。

  季枭为我扛着枪,在我需要用的时候递到我手上,其间不止一次,他抱怨我麻烦、娇贵,我自是不会告诉他我这是为了在老爹面前表现才这么故意针对他。

  大哥弹无虚发,就算在最远的距离,也能正正好射中靶心,我们几个见大哥实力的确过硬,便也都不留手,开始认真起来——反正也没谁赢得了他。

  喻家的小孩大概都有与生俱来的表演天赋,这汗水与艳阳充斥着的一整天,他们都表现出一副其乐融融的快乐模样,好吧,也可能就我不是真心的,为了与现场的气氛相吻合,我只能假装我很快乐,当所有人都在户外玩闹的时候,又有谁会在意他们中的某一个其实不喜欢晒太阳呢?

  夕阳将至,望着被晒红的手臂,我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抬眸之间,与季枭对视了片刻,他倒也不躲避我的目光,他只眯了眯眼,随即轻轻一笑。

  惯常嘲弄的模样。

  在这一天,大哥无疑充当了最厉害的角色,又一次全中,喻家几个小弟纷纷惊叹着鼓起掌来,老五老六更是闹着都要大哥抱,说自己喜欢厉害的大哥哥,就只有季枭在我身边轻轻一笑,“喻家的人都这么虚伪么?”他问。

  我没有回答,因为此刻大哥已经走到了我的身边,他的手轻轻放在我的肩膀上,朗声向在场的弟弟妹妹们宣布道:“明天有真正的狩猎哦,玩累了就回去早点休息吧。”

  五妹这个时候举手问大哥道:“如果明天害怕的话,可以请大哥帮忙吗?”

  大哥笑着道:“当然可以。”

  见大哥被一众弟弟妹妹缠着,我便识相地打算先一步离开了,只是没想到,他会在半路上又走到我身边来。

  “这次玩得还算开心吗?抱歉,最近父亲给的任务太重,就没来陪你。”

  “父亲”我暗暗重复了这个词汇,随即笑出了声,“我知道的呀,所以才没有打扰大哥你嘛。”

  “今晚一起玩牌怎么样?”大哥笑着给出建议。

  我略微一愣,随即笑着应声。

  回到房间,趁大哥还没来,我便吩咐季枭跟我一起整理房间。

  “在他面前就这么在意形象?”季枭讽刺着,手上也并不勤快,我气急,神差鬼使地,竟一巴掌打在他的屁股上,他先是一愣,后便满脸恶意地伸出手来意欲回敬,我自是不会让他得逞,两个人一前一后就这样在这屋内追逐着,直到门铃声响起,我们才又恢复成相对无言的状态。

  为大哥开门的时候,季枭站在我的身后,被他自身后拧住屁股肉的时候,我想杀人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