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等支配 第77章

作者:烈冶 标签: 穿越重生

  她说,许是真的因为吞下了那颗钥匙,又或许是生了病,反正,忽里忽然地,它就那么死掉了。

  我不知道听到这一消息的时候自己内心究竟是什么感受,我只觉得四肢都麻麻的,按理说不过一只来历不明且有些莫名其妙的鹦鹉罢了,为什么心中却泛起了一种痛彻心扉且好像从来没有在我身体里出现过的、莫名的情绪。

  当然,并未将这股情绪在明面上显现出分毫,我只摆摆手,重新给那小丫鬟安排了新的活去干,我知道现在不是沉溺在情绪中的时候。

  不过,离开东宫之前,我还是去看了一眼爱枭鹦鹉的尸体。

  其实在我看来,它并不算是死了。

  它只是闭上了眼睛,甚至维持着立在鸟笼中的姿态,只好像睡着了那般。

  心中暗暗责备小丫鬟,我在心中暗暗辩解,它明明只是睡着了,为什么非得说它死了?

  可内心深处有一个意识就是那么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它是死了的。

  我将那鸟笼拿到了我的寝殿,放在距离我床铺最近的地方。

  其间,我试图叫醒它,果不其然,正如死了一般,它没有任何动静,成了活的标本似的。

  近乎痛苦地闭上眼,我知道现在不是沉湎于情绪中的时候,我得施行季枭安排给我的计划,我站起身,安排人送我去三皇子的那边,我要告诉他最新的计划。

  老三约摸是去看老四了,等到中午,才见他红着眼眶回到寝殿中来,我没想到屏退下人后他的第一句便是:“喻青书真不是个人。”

  吓了一跳,我连忙上前去捂他的嘴,想到大哥平日里对三弟那样好,三弟、我……甚至打算联合起来对付他。

  “四弟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了……”吸溜着鼻子,三弟的精神显然有些恍惚,甚至不注意控制着自己的音量,“我要离开这!”他忽地抓住我的手臂,“灯哥,你有没有办法……我,我现在就要离开这!”

  我凝着脸色叫他冷静下来,可他已经出于完全不听劝的状态,甚至有些神经质地在屋子内走来走去,“你知道吗?现在他到处派人去堵宫门外老百姓的嘴!哈哈,这下他的计划落空了吧?惩罚四弟只会换来他枉顾人伦道德、没有人性甚至没有亲情的体现!”

  看来至少朝堂外没有宫中所展现得那么平静,这或许是季枭他们已然行动的结果……我拉住喻景澄将他往里屋带,见他还在一个劲地喋喋不休,一个气急,我一拳揍在了他的脸上,“你当这里没有旁人了吗?”

  就身份来讲,这么做是僭越的,三皇子似是也没料到我会这么做,眨了眨眼,他终于哇哇地哭出了声:“灯哥你打我……你以前从来不这么打我的——你竟然打我……”

  好奇怪,感受着三弟趴在我肩膀上哭泣的力道,头一次,我觉得或许潜意识里,他在梦境外的意识已然得到了继承,譬如明明身份不合适,他待我却依旧如同待兄弟那般,譬如他好像沿袭了梦境外他对大哥的某些看法,不再对他盲目迷信他,甚至会……讨厌他。

  当然,此次我到他这边来的首要任务,还是跟他讨论如何将他送出宫去的。

  其实原本皇子的出入没有如今这么严苛,特别是对于向来得皇帝喜爱的三皇子来说,很多时候他的进出都是自由的。

  而自打皇帝死后,后宫大小事务都交到了太子的手上,而三皇子还是身负“秘密”的特殊人士,自然更是会被严加看守。

  季枭在宫中呆的时间不长,却真真是把人脉摸了个一清二楚,最近有个先皇身边的老太监要告老还乡了,其实说是告老还乡,说白了就是这人对先皇过于了解,怕是知道些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所以即将上位的新皇给了这样的安排罢了。

  那老太监确实是老了,老到需要人搀扶才能走出宫门的地步,这个搀扶老太监的小太监,还是跟三弟特征相符的。

  于是季枭就这么给安排上了,而恰好最近因为四皇子的事情导致太子不会来见老三,在此基础上做些人员调动,总归是没有问题的。

  将行动说清楚后,回到宫中,发现寝殿内的烛火正亮着,看来是太子到了,想到先前我所做出的种种,便不免有些愧疚,默不作声地走到屋里,果不其然望见已然换上素色衣物的大哥,我走上前去,冲他微微一笑,心中却止不住地泛起了悲哀的情绪。

  他倒像一无所觉似的,只是问我:“上哪儿去了?”

  我说:“去三弟那儿转了转,他闹脾气,把自己关在屋里,我没进去,很快就自己回来了。”

  大哥叹了口气,“三弟平日里就是那样的,他没有真生气,你别介意。”

  要是大哥知道我和三弟这样联合起来对付他,得会有多失望啊。

  面不改色地坐到太子的对面,我本想同他聊聊近日里宫外百姓舆论的事情,而他却同我说:“如果我说我又做了些关于你的梦,你会觉得奇怪吗?”

  烈冶

  今天写到结局了,想着一口气更完吧,最后这几章还是连着看好一点。

第104章 在这个世界之外

  怔愣片刻,罕有地,我在大哥的脸上望见了那种近似于“恍惚”的神情,近乎没怎么思考地,我说:“不会啊,你梦见什么了?”

  我坐到太子大哥对面,他手扶着额头,像是有几分虚弱,但还是抬眸,冲我略略勾起唇角:“感觉……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内容,梦里,除开无忧无虑的孩童时期,跟你一同出游的那些日子,真奇怪,那么多兄弟姊妹,我却总跟你的关系是最好的……”

  我笑了笑,往常的那些日子在我的记忆中都已经被冲淡成了老照片一般的颜色,一时间我有些恍然,因为我好像真的很少同大哥谈及这些,而此时此刻,我只恳切地看着他,我意识到太子看向我的神情已经逐渐开始变化了,他变得那么像大哥,虽然最初也是很像的,但那种我所熟悉的眼神……

  “那好像是在一个不同的世界,我们从一开始,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嗯,就是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些,不过这次我还梦见了季枭,还有三弟,还有兰妃和父皇……”大哥眨了眨眼,叹了口气,“总觉得我做了很多错事,梦里的我竟然同季枭达成了合作,那简直是昏了头,大概是被紧迫的仇恨所蒙蔽了双眼……我果不其然被他利用了,他独占了一切,包括你。”

  无论是季枭还是大哥,谈到彼此的时候,他们眼中都似是都有寒芒闪过。

  迎着他的视线,一时间我无所适从,在如今的这个世界里,支持我一直站在季枭那头的理由一直以来都是——“只有我同他共有着梦境外的记忆”。

  而此时此刻,这样的信念已然有了一个小小的裂缝,那缝隙随着大哥意识的觉醒逐渐扩散,乃至——

  “发生了很多不好的事,老四入狱,原本一直支持在我身边的老三也是因我而死,我……”说着,自嘲一般,大哥轻轻笑出了声,“到那时我好像已经走投无路了,我以为至少得有一件事物能被我牢牢攥在手中,可后来……”

  “你也死了,季枭也随你而去,原本我抱着断绝一切的决心,却忽然得到了所有。”

  咚——咚——我好像听见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这是第一次,我从别人口中得知梦境之外的事情。

  “季枭随我而去?”声音不自觉地已有些颤抖,我不知道在那一刻我的表情究竟流露出了怎么样的情绪,大哥只是看着我,缓缓地闭上眼——

  “是的,不过严格说来,他不像你,不能说是完全失去了生命,而只是成为了一具躯壳,嗯,就像那个小侯爷一样。”

  “处理完你的后世,渐渐地,他就变成了那个样子。”

  “你的死阻止了我们的斗争,如果说这一开始就是你的目的,那么……”颇有些苍白地,大哥笑笑,“无疑,你成功了。”

  “在你死后,季枭放弃了一切,而我……我好像轻而易举地就获得了我曾经所追寻的东西,可那时,却好像又觉得一切都失去了意义,老四入狱,三弟不在了,你索性也以那样的方式离开了我。”大哥的声音轻轻的,像是在小心翼翼地抚摩着什么似的,“有条不紊地管理着一切,那一路上,我的双手好像沾染了更多的鲜血,我变得更加冷酷无情,心就好像被从里到外都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

  “直到我逐渐老去了才明白,原来是在我第一次离开喻家的那一天,父亲的一句话永远地困住了我。

  “就如同这一世一样。”

  一时间我好像失去了言语的能力,我怔怔地望着大哥,忽然感觉他的灵魂好像骤然间苍老了十岁……二十岁……乃至三十岁。

  “在那个光怪陆离、大家都是兄弟姐妹的世界,他告诉我,要我离开,其实并不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而只是因为我本身就令他不喜罢了,所以,他无法让我继承他的家业。”

  “梦里的我为他这句话困惑多年,我想,既如此,那为什么从一开始就要以那样的方式将我培养?为什么要给我那样的错觉?”

  “我这个人呐,别人越是不想让我得到什么,我就越要将一切都拿到手,我要让他知道,哪怕让东西烂在我的手中,我也不会如他所愿将原本属于我的拱手让给所谓‘令他喜爱’的人。”

  “而这一次,虽然那时还没有做那些奇怪的梦,但在父皇驾崩的那个晚上,不知为什么,我还是将这个问题问出了口。”

  “他给了我答案。”

  “他说,我的母亲,是一个低贱的女人,他说,他知道她从未做错什么,愧疚,这使他自欺欺人地将我养大,但他始终无法说服自己去给予我真正意义上的关爱,因为每次看到我,他就不禁会想,如果没有我的存在,他是不是就能拥有自己想要的未来?他将我捧到高处,细细端详,想尽办法证明我不够好,好叫他猛然松手,将我摔个粉碎。”

  “就如同他瞧不起我母亲那般,他也觉得我不配。”

  “父皇说完这一切后,便笑意盈盈地望向我,而在滔天的怨愤中,看着他的生命逐渐在我手中消逝,我的心中也终于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意。”

  “虽然这股快意很快随着接踵而至的各类问题而逐渐消失殆尽,小灯,我弄懂了困惑我两世的问题,却好像依旧无法将我自己拯救出这片无穷尽的樊笼。”

  凝望着大哥的眼睛,我想这一刻,我的心中是不止于震惊的。

  这是第一次,他如此深刻地向我剖白,而也就是在这时,我的哥哥,我才发现我算是稍稍地读懂了他。

  “离开吧。”情不自禁地,我将这三个字说出了口,我的身躯略微有些颤抖,我甚至开始怨愤自己竟要背叛这样一个从始至终都向我抱有善意的人,或许……我才是那个罪人,“大哥,离开吧。”或许,最终,我苍白无力地提出这样的请求。

  而大哥只轻轻摇头,缓缓地,他站起身,“小灯,这是我的孽,权利、钱财、答案以及别人的肯定……这一切的一切,虽然事到如今我已感到厌烦,但……若是赎罪,就能换你和母亲这一世的安康,我倒也乐意去面对这样的结局。”

  “怪就怪在,我醒悟得太晚了,可怜我这一次偶然拥有了两世对抗季枭的经验,却终究还是没能赢过他。”

  从始至终,我和大哥都未曾挑明我们之间的关系,亦未曾将前世的所有事情都拿出来一件件说明,我甚至觉得,对于我的背叛,其实他早已心知肚明,或许他并非疏漏了对皇宫内的看守,而只是在得到答案、想起所有的那一刻,大哥骤然间失去了斗志罢了。

  我凝望着书桌上、鸟笼中,那仿若睡着一般的爱枭鹦鹉,缓缓地,我打开了鸟笼,想让它飞起来,飞到窗外去,飞到所有人都见不到的地方,潇洒自由地……

  可它终究还是成为了毫无生气的玩具鹦鹉,甘愿永远留在樊笼中,就那么沉沉地睡着。

  虽然知晓了那么多,但该进行的行动,还是得继续进行下去。

  三弟离开皇宫的那天晚上,可谓畅通无阻,我记得同他分别时他抓住我手,整张脸都皱在一起的愁苦样子,“灯哥,我会让季枭早点来接你的,你再多忍几天。”

  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

  三弟不像大哥,他终究未能恢复自己的意识,不过我想,这样对他来说反而倒是好事吧,他这样的人,原本就该在优渥的环境里,一直无忧无虑地活着。

  后来,原本应当隆重举行的登基盛典并未如期展开。

  京城逐渐繁乱的时局终于穿过了厚厚的宫墙,进入到了宫中人的耳朵。

  我这时才知道,原来季枭所率领的军队已经开始尝试从城门外突入,而载着三皇子的车队则一路骑着马向北走,沿途不断散布着太子弑君的言论,就这样一呼一应,竟开始有不少省市的军队打着“为先皇而战”的旗号跟随着季枭的步伐一路奔向京城内部。

  消息传来当天,太子面色沉静地到我寝宫中来找我,我不知道他的禁军已经同季枭的军队打得怎么样了,我只是困惑,面对我这个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背叛者,他为什么还能露出这么温柔似水却又带着几分坚决的神情呢?

  没有身着皇上的龙袍,他穿着自己尚还为太子时常穿的衣物,他拉住我的衣袖,轻声对我说:“小灯,如今你是我唯一能够信任的人了,我母亲宋氏一心想同我一起死在这里,可我无法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她因为我经受不幸,现在我就安排马车悄悄带你们出宫,只挑两三名得力的助手便可……我知道你同季枭的关系,我不求别的,只求马车被拦截住时,你尽力保住我母亲的安全,可以吗?”

  那一刻,我的眼泪流了下来,他知道,他果真什么都知道,可事到如今我还能开口同他说点什么呢?大哥是一个有气节的人,我不可能求他与我们一起仓皇逃窜。

  “那你呢?”我问。

  他顿了顿,看着我,笑得颇有几分释然,“接下来将是我两辈子加起来,都未曾见过的景色,经历一番,或许也不错。”

第105章 出城也逃不过

  正如大哥所说,入夜后,很快,从宫外来的普通人家的马车便摆在了东宫门口,我和大哥的生母宋氏将会坐在同一辆车中。

  大哥竟直接将自己的母亲托付给了我……这又是何等的信任,思及此,我的心更是酸涩起来,不敢再多想下去,我只抱着爱枭鹦鹉的鸟笼,微微低头,揭帘进了去。

  宋女士和我一样,已然换上了寻常人家平日里所穿的普通衣物,俨然,此时此刻的她又恢复成了我记忆中普通女人的模样,她的脸上本就没有皇太妃的威仪,如今一看,更是如此了。

  “小灯,来啦……”像是有些精神不振,宋女士只微微抬眸望过来,在我坐到她身边的时候,马车已经开始向前行驶了。

  “阿书他,不跟我们走。”一个眨眼,缓缓地,宋女士的泪珠自她颊边落下,“我知道他是个有气节的孩子,但是生死关头……”轻轻地,宋女士抓住我的衣袖,“我问他可有十成的把握?他说,如今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了……我看他的样子,竟感觉他像是要抛下我自己一人离开似的。”

  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一个伤心的妇人,或许此刻我能做的,就只有倾听吧,轻轻将手放在她的肩上,安慰她也是安慰我自己地,我说:“放心,不会有事的。”

  怎么不会有事呢?明明,随着马车逐渐向通往外部的宫墙外靠近,我听见了马的嘶鸣声、人的呼号声……百姓的哭叫声。

  怎么会没事呢?

  看来大哥和季枭真真是将我保护得太好,我竟对宫墙外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如今为我们开门,护送在我们身边的,是隶属于大哥手下的禁军吧?如果他们的职责是护送我和宋女士,那么当走出城门的那一刻,他们是不是也将参与混战?只为……

  我明明无数次尝试说服自己,这一切都不过是梦,然而看着如今活生生的一幕幕,我竟再次产生了那种极其不忍的感觉。

  终究,我还是不希望任何生命消逝的。

  当宫门终于缓缓打开,我闻见了浓烈的,柴火的味道,以及像是什么东西烧焦的声音,所幸如今宫门外都是禁军的身影,我知道它们将保护我和宋女士的安全,也是,我所在的地方向来是安全的,这所谓的“安全”……却是牺牲了这么多条鲜活的性命而换来的,如今是大哥的禁军,不日后,说不定还会换成季枭的人。

  我都明白的。

  马蹄声未尝停歇,一声声击打着我的耳膜,宋女士大概是因为操劳忧心过度,竟哭着哭着就那么蹙着眉头睡去了,我丝毫静不下心来,我知道我得保护她的安全,我虽极力劝阻自己不要去听……不要去看,却仍旧无法管住我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木质的车窗合得并不严实,火光偶尔能从外部倾泻而入,我看见了禁军与身着其他样式战甲的士兵厮杀的模样,那兵刃相接的声音,令我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