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等支配 第78章

作者:烈冶 标签: 穿越重生

  季枭的人大约不是从外部一点点攻入的,而是从一开始就里应外合,毕竟城内支持他的士兵们也不占少数。

  终究又是大哥和季枭的厮杀吗?我分明极力逃避,却好像仍旧无法脱离这样的结果,我想,或许内心深处,这一次我已经不再像上次那般惶惑且惧怕,是因为我始终觉得这是一场梦么?

  窗外的兵荒马乱好像与马车内部的温软无关,我看着鸟笼中阖上眼睛的爱枭鹦鹉,心情竟意外地平静。

  偶尔,能听见宋女士呼唤大哥的声音,叫的是他儿时的小名,或许在这位母亲眼里,自己的儿子无论怎样都是美好且真诚的吧……就如同身为弟的我好像永远也无法厌恶大哥那般。

  也不知禁军是怎么将我和宋女士送出城去的,离开京城后,我只觉得周遭的声音都变得宁静了许多。

  轻轻地,我将爱枭鹦鹉从鸟笼中取了出来,它不像是一个死物,而仅仅只是闭上眼睛了似的,我轻轻地抚摩着它的毛,不知为什么,就在这时,我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五妹书中的剧情。

  很奇怪,其实按理说,书中的剧情在我脑海中应当是以文字“m”“'f”“x”“y”%攉木各沃艹次形式展现才是,可不知为什么,每一次,那些画面都如同活过来一般,连带着撕心裂肺的感受,在我脑海中一次又一次地演绎过一遍,那感觉就好像……就好像是我的亲身经历似的。

  这次的内容是在宫中,书里世子即位后,杀了不少人,他因为疑心病过重,也从不真心亲近自己的下人,只稍微有怀疑便会斩立决,特别是那些疑似同太子有所勾连的臣子们。

  他也没有纳妃,因为没有皇室的长辈管着,他的私生活可谓极为自由,他最喜欢宠幸的人就是小倌,他常常将小倌召到寝宫中用身体狠狠鞭挞,真是可怕,在那画面中我望见季枭那似笑非笑、却是全无情感的脸。

  令人感到畏惧,又胆寒。

  那时的小倌已经全然认清了自己所爱是个彻头彻尾的无心之人,无论他多么努力地想要唤起对方的一点点怜惜亦或是喜爱,对方都会嗤笑一声,施与最漫不经心的嘲笑——“为什么你总是想跟我谈这些呢?”

  他称呼他为“黏乎乎的小玩意儿”。

  日复一日的尝试,日复一日的失败,小倌逐渐心如死灰,他甚至开始后悔,自己竟然为了这么一个人而背叛了可谓唯一对自己好的太子,值得吗?他想,这一切都值得吗?这样一个无心无情的人,为他付出这么多,究竟值得吗?

  但无论理智如何诉说,每每当他看见这个如今已经成为皇帝的世子在朝堂上运筹帷幄、将天下的一切都牢牢掌握地在自己手中的时候,他的内心还是会燃起那种近似于飞蛾扑火的冲动。

  他是那么向往,因为他的身上拥有自己所没有的东西。

  他的冷漠他的算计,他的无所谓他的漫不经心,他的狠戾他的果决,他的向死而生他的掌控全局……

  小倌觉得,自己是何其幸运,才能遇见这么一个人,又是何其不幸,这个人似乎已然自行褪下了去爱一个人的能力。

  而他竟想要得到这个人的爱。

  荒诞,可笑。

  小倌眨眨眼,落下泪来,如果有来世,他一定要喜欢一个温柔的、和那人全然相反的人。

  如果来世真正存在的话。

  睁开眼睛,我感觉我好像做了一个极其荒诞却又十分真实的梦。

  身躯是沉重的,宋女士尚还闭着因哭泣而肿胀的眼睛,未曾醒来。

  十分奇怪,脑子尚还有些混沌的我逐渐发现了周遭氛围的不同,虽说夜晚负责为我们送行的队伍自然会停下来整顿休息,但……无论如何周围都太安静了些。

  本能地,我伸出手意图推开马车的窗,“太子妃且慢!”一个声音却将我叫停,是受太子所托专程为我送行的禁军统领。

  “我们只是想要那个‘祥瑞’,把人交到我们这来,我想你们或许也不想产生不必要的争斗。”陌生的男音,一时间我不是十分确认他是不是季枭的人。

  “我们的职责是保卫太子妃的安全,少说废话……”

  “哈哈哈哈哈,真是好嚣张的口气,敌众我寡,也不看看周遭的情势,都说了我们不会伤害他,祥瑞祥瑞,既是先皇亲口所封的祥瑞,岂有被随意对待的道理,好话不说第二遍,放人吧。”

  听着虽好像是季枭的同谋,但看态度却也不像那么友善,如果我再不出声怕是会招来祸患……

  “小灯?”身旁的宋女士却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她用询问的眼神望着我,而我同样看着她,我知道,自己的亲子不在,或许此刻,她的眼中,我已是唯一的依靠了。

  “您放心,我不会让您有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我便起身揭开车帘,回身望去。

  眼下,甚至都不能说是“敌众我寡”了。

  数百倍的人数差距,真要斗起来怕是不会有好结果。

  “住手,我跟你们走。”心跳如擂鼓,天知道我是鼓起了多么大的勇气,才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一时间,剑拔弩张的双方有了片刻的凝滞,太子这边为首的禁军统领第一时间是要我回到马车内部去。

  我制住了他的动作,面色沉静:“我只是尽我所能,减少伤亡。”

  “你就是那个祥瑞吧?失敬失敬,我们如今的大统领想请你回京城去,麻烦你跟我走一遭。”

  “禁军还守在城里!哪容得你们放肆!”身边,原本护送我的小兵已然拔出了武器。

  “我敢说不出三天,太子的军队就会落败,弑君的逆贼也想当皇上?这天下早该换人了!”说完,对面那言辞豪放的将领便哈哈大笑起来。

  身边的禁军统领差点起身直接同他叫板,而我则先他一步站起身来:“跟你们走,可以,但我不会第一时间同你们回京,我这还有要紧的事要办,怕是只能劳烦各位再等一段时日了。”

  似是没想到我还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对方一愣,他瞪住我,只说:“现在为太子拖延时间,已经晚了,他气数已尽,等我们活捉了他,就要砍下他的头吊在城门上示众。”

  气息微沉,勉力让自己不变了脸色,“我话不说第二遍,若是你硬要来抢,我就当即自刎死在这里。”

  静默许久,对面的脸色变了又变,所幸,最终他还是妥协了。

第106章 离开前的三个愿望

  最终季枭那头的人留了差不多十骑的人负责跟随我们的车队。

  单看那架势,就知道留下的这支是实力过人的精锐部队,对方也时刻提防着我方禁军反扑的可能,只说:“别怪我们没有警告,现在,整个天下都遍布着我们的人。”

  好狂妄的口吻!我身边,为皇帝效忠的将士气得面色都扭曲了。

  临近京城的第二座城池,名为“长”,我怕暴露了马车内宋女士的行踪,只叫那些为季枭效力的士兵们在城门外等着。

  他们许是也怕我就那样逃走,说什么也不同意。

  于是最终只能相互妥协——我带两名军官跟随,手脚上都会绑上用于防止我逃跑的麻绳,相应的,随行的两名军官也只能以黑布蒙眼,以防让他们知道我们究竟在做些什么、会去到哪里。

  效忠于太子的两位禁军看着我被这样挟持,脸上偶尔也会流露出近似于不忍的神色,而我看着他们又何尝不会感到悲哀呢?

  若是季枭君临天下,那这些原本为太子效忠的人又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怕只会因为站错了队而被杀吧,但本质上,他们又有什么罪孽呢?

  最终,我叫禁军带着宋女士在大哥提前为我们规划好的地点下了马车,那地方极为隐秘,有整整通往地下三层的内室,也是传说中皇室逃难之时经常歇脚的地方,宋女士在那里,转移也是十分方便的,安全方面,可以放一百个心。

  将大多数值钱的金银细软都留给了宋女士,再加上她本身就持有的那些,估算着她下半辈子应当是不必忧愁后,我又用剩余的钱两遣散走了那些原本留在我身边的仆人。

  至于眼下这些用来保卫我们安全的禁军,临行前大哥说了,已然给他们准备好了后路……如果他们能活下来的话。

  宋女士的眼眸似是含有忧愁,她微蹙着眉,盈盈望向我,我想这一刻,她应当已经知道我终究会离开她了。

  “抱歉,我明明答应好大哥,要好好照顾您的。”轻轻将手放在她的肩上,我看见她眼中渗出的泪水,她微凉的指尖轻轻触碰在了我的脸颊上,“好孩子……”

  说起来,宋女士应当算是我不长的人生中,唯一一个最贴近“母亲”这一形象的女性吧。

  “照顾好自己。”

  “有机会的话,可以通一下书信。”

  简单的几句话,将彼此的事情交代完毕,我转过身,抬手叫人带她离开了。

  虽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对于这个妇人……我同她相处的时间其实并不算多,极力避免着内心深处某些柔软的情绪,确认他们终于走远,我扭头对身后的军士们说:

  “好了,我们走吧。”

  再次回到京城的过程,可就没有离开时那么舒适了。

  我并不会骑马,勉强坐上去,颠簸得实在难受,怀中,爱枭鹦鹉因为笼子的过分震动而再不能立在其内,就像真的死了那般,恹恹地倒在笼子里。

  我多么希望它是活着的,如若它是活着的,我就能打开鸟笼,任由它飞走,而不是令它像我一般,忍受着颠簸和劳累,只能让别人掌控自己的命运。

  我虽不知道在这些前来缉拿我的人的眼中,我究竟是一名怎样的角色,但看他们的态度,就像是不过多重视我,但也不至于会杀掉我的程度。

  自是不怀疑自己在季枭心中的重要性,一路上我都隐忍着,尽力将自己变作一个透明人,一言不发。

  心中隐隐想到季枭会有自己的打算,而他究竟在想什么,非但是我,怕是就连眼下这些帮他办事的人都是不清楚的。

  这些人之中不乏急功近利之辈,一路上,他们表面上歌颂着季枭的丰功伟绩,实际上却在暗暗盘算成事之后,自己是否会加官进爵。

  那一刻,对于这个荒诞的世界,我感到无比的厌恶,我头脑发昏,身体也阵阵寒冷。

  一旦想到接下来我可能会望见大哥的尸体横在我的面前,我就感觉心脏像是被狠狠碾碎一般难受,或许这样的症状在见到季枭之后会好一些?或许我能够闻到他的味道,听到他的声音……他在京城等我,我是知道的。

  想必,季枭深处依然是恨着大哥的吧。

  要怪就怪这一切的一切太过阴差阳错,大哥竟是在杀了皇帝之后才渐渐开始醒悟,那太晚了,那已经太晚了啊!

  虽是极力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但我的状态好像终究还是引起了那些士兵的注意,他们倒还算是仁慈,只一件件地将自己御寒的衣物披在了我的身上。

  而我望着我的爱枭鹦鹉,轻轻将手伸进笼子里,浅浅地触碰着它。

  我知道,它已经是个死物了。

  “我的天,祥瑞可不能病了。”

  “快马加鞭!快马加鞭!”

  “艹,真是个麻烦。”

  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明明在大哥安排我离京的时候还好好的,而此刻,就好像是即将靠近什么不可名状的恐怖之物,愈发靠近京城,我就愈萎靡下去,就算我催眠我自己、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都还是无法改变那样的状态。

  我的脑子已经逐渐开始混沌了,偶尔,我会想起一些十分残酷的画面碎片,但它是那么地无迹可寻,待我仔细去寻找,就又像是掌间的流沙,匆匆倾泻走了。

  等到达京城的时候,呼吸着那里的空气,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摇摇欲坠。

  我望见了破败的街巷,那原本繁华的京都奇景,如今已成为了一片焦黑的断壁残垣。

  京城里,除开我们之外,像是没有任何人,天空都仿佛被染成了血红色,伴随着阵阵的风声,衬得此地的景色一片萧索。

  就在这个时候,远远地,我听见了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有什么人来了。

  那人身着破败的战甲,并非专属于禁军的颜色,他的眼中有一种狂热的兴奋与喜悦,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街巷中回荡着,一声又一声——

  “城破了!前太子已成俘虏!新的君王诞生啦!”

  “城破了!前太子已成俘虏!新的君王诞生了!”

  “城……”

  “喂,别瞎叨叨,新的君王是谁?说仔细点儿。”身边,押送我的将士声音中不乏自得,他斜瞥我一眼,像是在观察我的反应。

  “是先帝的二皇子!敦王府的原世子!季枭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身边的将士一个个跪伏在地,他们拉着我,强行将我的脑袋也磕向地面,而我……

  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眼前的世界开始模糊,隐隐约约,我的身体好像同什么别的人重叠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