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他真不想当万人迷 第68章

作者:一绛红 标签: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穿越重生

  “很容易。”洛闻箫凤目里光影错动,不明的情绪浓稠如织。他太了解眼前这个人,连眼角眉梢最细微的变化都能准确推知心中所想——因为他看着这个人,重复看了数千数万次,熟知宁宵远远超过其他一切,甚至包括他自己。

  宁宵一碗粥都快喝完了,还等不到洛闻箫的后文,心想大概是不可说的原因。

  洛闻箫却道:“如果想要掌握战况,你可以用璇玑棋。”

  宁宵一愣,他记得璇玑棋只可呈现与他有一定羁绊的人。是因为雨渡天身上流淌着洛闻箫契约灵的心间血,所以通过洛闻箫与他产生了某种关联?

  洛闻箫没有再说,其实冰灵殿的所有灵族,都可以是他璇玑棋上的棋子。

  宁宵也没有追问,他只是将手掌一翻,古木棋盘凭空出现,各色光点密集如星子。宁宵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棋子”。

  离他最近的紫光是洛闻箫,不过璇玑棋上仍是少年时期,宁宵看到信任值已经是95/100。

  他的指尖划到云幽城,在一片密集的光点中,最为明亮的是代表雨渡天的蓝色光点。令他意外的是,云幽城中还有一个熟人,是他的二徒弟,玉重绯。

  宁宵顺手点开,一看信任值已经升到了50/100,他不是很理解这个东西是怎么涨的。

  “玉重绯?他来云幽做什么?”宁宵皱眉,总不能是来发战争财的吧。

  洛闻箫一边沏茶一边回答道:“自然是来做生意。”

  “南陵的纷争与玉家有关?”宁宵觉得这盘棋已经越下越大,他想起那次在点翠城中,洛闻箫说玉家背后的势力是浮月楼。而玉重绯已经勒令停止制造聚灵香,这也代表玉家已经和浮月楼割席对立。

  那玉重绯出现在云幽城,是与执刑门站到同一立场吗?

  多想无益,宁宵暂且不管他,南陵青岚缭绕的群山在他指下放大,视野聚焦在雨渡天身上。

  青年修长的身影在熹微晨曦中像是一幅徐徐展开的画卷,白衣飒沓,眉目肃雅。

  他白皙肩背上的银色凤凰腾空而起,于他手中栖落成长弓,连绵雨丝皆是箭矢,搭箭、引弦、张弓,一道又一道的箭矢疾飞而去,凛冽的破风声像是凤凰的啸鸣。

  云幽城上一道又一道的防御法阵破碎,银光炽盛,像苍白的火焰流向四方。

  他并未束发,大概是不想让那一段发带沾染硝烟,于是几缕墨发拂过长弓延伸出的银羽,再飘过他秀雅的侧脸,顺着肩线没入背上玲珑的蝴蝶骨中。

  宁宵纯粹欣赏地感叹,自古名将如美人。

第68章 南陵风回(三十八)

  云幽城防御法阵碎裂的轰鸣扬起沙尘,而对面挽弓的青年一席白衣片尘未染。

  数箭破云幽。

  宁宵轻叹:“压倒性的胜利。”

  洛闻箫递给他一盏茶,轻声道:“还没完。”

  于是宁宵的视线又落回璇玑棋上,云幽的围城上蓦然展开十面高大的古镜,镜中缭绕青色岚雾,镜面映照出对面的所有灵族,包括雨渡天。

  镜像中的“雨渡天”也挽弓搭箭,银星般的箭矢向灵族的方向疾射而来。

  列阵的灵族都有些慌乱,雨渡天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引弦射箭,破风而去的箭矢击中那些镜像所幻化的流箭,强迫它们改轨斜入地面。

  但十面古镜中有十个雨渡天的身影,他们一齐张弓射箭,无数箭矢凌厉疾飞,径直攻向灵族。

  雨渡天面色未变,他手中的长弓华光流转,密集的雨线凝成万千透明箭矢在他身后蓄势待发。

  “雕虫小技而已。”站在他身后的早月出声阻止,手中折扇展开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高举,流风以她为中心四起,硬生生形成无数风卷将那些箭矢困住。

  她声韵冷如碎冰溅玉:“我用风声定位布下镜阵之人,你一箭即可破阵。”

  流动的风裹卷着青岚以她为中心旋舞,像是绽开了一朵青莲。

  “那里。”她纤柔的手朝着云幽的某个方向一指。

  雨渡天将幽蓝的灵力沿指尖注入箭矢,引弦后附灵的一箭便破风而去。

  ——清脆的碎裂声想起,却是在宁宵的衣袖中,他有些愣怔地从中翻出一面古镜,镜面裂痕如蛛网。

  他想起这是叶薄妆的本体。

  而与此同时,十方镜相轰然破碎,灵光四散,早月系在腰间的一枚桔梗花玉佩也清声碎落。

  她浑身一僵,周围的流风矢序狂暴,风声如咽。

  片刻后她像是浑身失力般跪落在地,颤着手去捡那枚四分五裂的玉佩。

  把碎片都捡好后她蓦然紧握,血色溢满指间,鲜血落地发出微弱声响,她忽然脚尖一点,乘风向被攻破的云幽城快速掠去。

  雨渡天唤了她一声:“薄妆?”

  宁宵讶然,早月才是真正的叶薄妆!

  他指下一划,视线紧紧跟随她的身影。

  云幽被攻破,但入目的景象令他一惊,遍地狼藉,城阙尽被焚毁,灵力引起的烈火无法被降雨浇灭,火焰如同黄泉旁妖娆的红莲。

  任他是朱门富贵或是一隅茅屋,此刻都不过废墟。

  灵族起兵于资源匮乏的东市,所以执刑门为了尽可能地掐杀灵族,竟然令云幽被攻破即焚城。

  城中贵族悉数逃走,只有平民百姓站在雨中,脸上麻木又恐惧,小孩子都害怕地躲在大人身后。云幽一破,他们即是无家可归之人。

  因此,他们看着有序入城的灵族,眼中俱是淬毒般的愤恨,更有心中仇恨压过恐惧者,直接往灵族身上吐口水,后又被身边的亲友强行制止。

  早月愣怔地看着这一切,但她没有多做停留,越过遍地废墟和人群,她终是遇到了想要见的人。

  城中最高的楼宇上,火焰已经蔓延至最高一层。

  叶薄妆依旧是一身尊荣华贵,硝烟与战火未掩去粉黛红颜,他缓缓回眸,咽下喉头涌上的鲜血,对着早月温柔一笑:“我终于在梦境之外,再次见到了你…”

  “你的眼睛…”他带血的指尖轻颤着想要触碰,半途意识到血迹会染上她素白的面纱,便又缩了回去。

  “当年为了救剩下的灵族逃出南陵,我自戳双目,为了让他们看不出我的瞳色…”早月踏风而立,离他不过一步的距离,但她不敢迈出那一步,只是一点点地伸出手想要触碰他,似乎是怕他一触即碎。

  她连声音都那么轻:“你明明知道是我,你认得我的灵力……”她很快明白了原因,刚才的战局瞬息之间便可决定死生,他不可能辜负一切来投敌,而且他也不可能用情意来让她为难。

  宁宵微叹:“仇敌、友人、挚爱,一旦立场相反,战场上便没有这些,只有输赢。”大概只有临死之前,他才不是叶家家主,只是一个恋慕她百年之久的妖。

  他没看到身旁的洛闻箫面色瞬间苍白。

  宁宵看着手中碎掉的古镜,心知接下来将是死别,他有些不忍再看。

  然而,他脑海中有个声音回响如咒:“你会亲眼看着那些站在你身边的人因你而痛苦,你会明白你一步一血走的路不过是歧途。宁宵啊宁宵,我在地狱等你。”

  看啊,看啊——宁宵头痛欲裂,但他还是把视线落回璇玑棋上。

  叶薄妆与雨潋舟站在同一方,因此他没有回答早月,似乎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上。

  他只是看着她,连眨一下眼睛都舍不得。他面色苍白如纸,无力地倚栏而立,像是那些登上高楼望尽天涯期盼良人归来的痴情人。

  ——但他等到了。

  叶薄妆染血的菱花唇微动,吃力地道:“小月牙,别恨…”

  早月像是有所预感,忽然伸手想要拥住他,但叶薄妆忽然将她往后推开。

  高楼一瞬间倾塌,楼中尊贵艳绝的身影化为破碎灵光湮灭。

  早月徒然下坠,她像是连最简单的用灵力御风都不会了。

  幽蓝的灵力托住了她下坠的身影,缓缓落地。

  雨渡天看出她神色有异,关切问道:“怎么了?”

  “是他,雨大哥,我见到他了…”早月在雨中抑制不住地浑身颤抖,近乎语无伦次。

  “那个桔梗花妖?”雨渡天一愣,“他怎么会在云幽?”

  “不是,他不是,他是镜妖…”早月声音空洞,“我当年,不该跟他说我喜欢桔梗花…”镜妖可幻化万物,不过为她一句喜欢。

  “镜妖…”雨渡天瞳孔一缩,“抱歉,我——”

  “杀他的是我。”早月摇头,呆滞地重复,“是我,是我啊…”

  “宁宵,别看了!”洛闻箫罕见地提高了音量。

  宁宵识海一片昏沉,他有些迷茫地抬头,在洛闻箫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然换回了原身。

  洛闻箫俯身低头,闭眼与他眉心相贴,温和的灵力汇入识海,温柔地压制了那道梦魇般的声音。

  而后他轻轻将宁宵拥进怀中,细密的吻落在眉心上,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抚。

  “…我没事,”宁宵恢复过来,揉着太阳穴沉吟,“我怎么会突然……”

  “不要去想,暂时别去回想。”洛闻箫一下一下轻抚他的背脊。

  宁宵依言不去纠结,又忍不住把视线转回璇玑棋上。

  灵族的军队训练有素,占领云幽后各百夫长肃然下令严禁烧杀抢掠以及其他恶行。

  战乱之中最能体现人性百态,有些人愤恨不平,有些人敢怒敢言,有些人阿谀奉承:“你们这些贱种!”“老爷,灵族大老爷们…”

  无论是辱骂还是奉承,入城的灵族俱是不为所动,按照命令清点所剩的可用物品。

  有些人困在火海中来不及逃出,灵族也会帮忙救人,大多数情况下还是换来一句“呸!谁要你们假惺惺”。

  尽管雨渡天已经声明入城的所有灵族都不会夺舍,但显然没有人愿意尝试着去相信。

  “大人,原本被云幽贵族囚禁的同族悉数被、”灵族的副将上前向雨渡天禀报,声音到后面已经是咬牙颤抖,“被活活烧死,还有一些死于被城中百姓泄愤屠杀。”

  “畜牲!”有灵族士兵忍无可忍地拔剑。

  “还有更多的人等待救援。”雨渡天伸手,手掌往下虚压,所有不平都被制止。

  周遭又是一片肃静,只剩下雨声和烈火中楼宇崩塌的声响。

  眼见最为繁华的十三城之一沦为废墟,雨渡天眼中沉痛,他划破自己的指尖引出一点血,那滴血在他手中凝成一支箭,被他张弓射向暗青天空。

  下一瞬间,一场纯粹由灵力凝成的雨淅沥而下,浇灭了云幽用灵力燃起的烈火,这场雨甚至可以稍微治疗伤痛,无论灵族或人族。

  然后雨渡天温和地对那些呆呆看着的人群表示,灵族会尽力协助他们重建云幽。同时,为了最大化地减轻人们的恐慌,他还下令让大部分灵族退回东市,只留部分精锐驻扎守城。

  宁宵留意到,早月也在那些退守东市的灵族之中。

  “摧毁一座城市只需一场火,但哪怕是重建一间房屋都要花费不少人力物力。”他幽微一叹。

  洛闻箫只是沉默地拥他入怀。

  宁宵去握他的手,缓缓地十指相扣。

  璇玑棋上,细雨幽蓝,满城焦土,废墟之中唯有一座雕金绘银的华美楼阁无恙静立,镂着昙花纹边的牌匾上书“天行商会”四个烫金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