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之远 第104章

作者:我怀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穿越重生

  实在不怪他大惊小怪,见过这么多玄门高人,哪怕是他亲封的国师业尘子,也没给他这么端端正正地行过礼。

  修道之人对俗世皇权多嗤之以鼻,他本就草莽出身,自然从未介怀。听业尘子说了多次的玄门第一人,朝他这么一拜,着实把他拜懵了。

  “……”他回神,笑着摇头,“容与君不必这般多礼。”

  云倏淡淡点头。

  也不知他老人家到底点的什么头。

  废话少叙,云倏与业尘子在椅子上入座,直入正题。

  两侧侍从送来软垫叫皇帝撑着,元徵向后略靠,在客人面前稍稍放松病体,语调缓慢,叙说这几个月来他的遭遇。

  ——

  怀陵在西门近郊。

  西门荒凉,入夜土路上人迹罕见,隐隐有几声狗吠,草丛里闪着点点萤火。

  拨开草丛再往里走,才能寻到另一条隐在林子里的小径,衣轻飏独自提着灯笼走了一会儿,瞧见面前出现台阶。

  再抬头,出现一片汉白玉石铺成的平地,占地不小,但比起一般帝王陵寝还是差了些规格。

  毕竟这本就是长平帝为沈贵妃建的陵寝,虽然建的时候为贵妃逾了制,但还是比不上帝王的规格。

  魏是北狄南下建立的王朝,他娘却是汉人,得了他爹一世的喜欢,却得不了后位。不建帝陵是为了省银子赈灾,先建贵妃陵,却是为了向后来人表态。

  怀陵规格虽小,胜在仍新,并不破败,刚建好有五年,石板间钻出丛丛野草,有的齐人膝盖高,却并不过分荒凉。

  倒是个僻静安宁的归宿。

  边上有块石碑,刻着「怀陵」两个大字,据说是前朝老臣,如今大周的殿阁学士的手笔。

  衣轻飏抚着那两个字。

  慈仁无为曰怀。

  新帝给起的这名字很应景。性格仁慈,却没什么能力,足以概括进他皇帝爹的一生。足以守成,却不足以守乱世江山。

  大小三灾,让凡间乱了这千年,短折王朝数不胜数,魏传了三代已是不易。

  天道不仁,冷眼睥睨这苍生。

  在这片土地上,谁都不易。

  陵寝的封土一侧有个小机关,衣轻飏按余西河曾讲的按下,封土缓缓出现一道狭窄的小口,刚好足够一人进入。

  衣轻飏探进去望了一眼,甬道漆深,不知通向何处。

  他进去后又按下旁边机关,墓门便重新封住。里面并不是密不透风的,关了门才发现有股阴风不知从哪钻来,吹得人心里也凉飕飕的。

  衣轻飏倒不怕这些鬼玩意儿。毕竟真撞见鬼,也是鬼跑了,不会是他跑了。

  甬道只有一条,走了很久才见到火光,听见甬道里的脚步声,小房间里的人齐刷刷回过头,眼睛睁得老大,火光映照下,比鬼还吓人。

  衣轻飏:“……”

  他试探招手:“晚上吃了吗,各位?”

  众位老臣:“……”

  之前还有人不信余西河说找到七皇子了这事,等衣轻飏真到,见到这张脸,大家伙才惊叹,这模样真是照着贵妃和先帝刻出来的。特别是眉心那点浅红,那是属于七殿下的特有胎记没跑了。

  之后当然是哭的哭,嚎的嚎,对着先帝牌位喜不自胜的,痛哭流涕的,什么都有,乱成一团。

  衣轻飏给爹娘牌位上了香,叹口气,转身问:“各位大人究竟是如何打算的,说来听听?”

  这些老臣中,有些已致仕不再见人,有些还在大周朝任职,有几位还是位高权重、颇得元初帝看重的高官。

  只是做官好比女子嫁夫婿,前任没了,有的是着急投奔下一任,有的则看得很开,喜欢顺其自然。

  还有的就属于贞洁烈女那种了,誓死不再嫁。即使投入下一任怀抱,还朝思暮想着亡夫,时时念着他的好,盼着他哪一日仰卧起坐,起死回生。

  今夜秘聚怀陵的,就全属于后一种。

  这些前辈脾气倔,不能硬劝,得一步步引导着来。

  余西河先开口,道:“元初帝近来连连噩梦,据说是招惹了宫里什么脏东西,被折磨得身子早撑不住了。殿下,这就是我们刺杀他的最好时机啊。”

  趁他病,要他命?

  不过……

  衣轻飏托着下颌,很好奇:“脏东西?我从小在那儿住,也没觉得有什么脏东西啊。他究竟做的什么噩梦?”

  另一个在朝中任职的老臣说:“我收买了几个帝前伺候的小内侍,据他们说夜里总听元初帝忽然大叫,捂住胸口,像被噩梦魇着了。”

  还有个老臣说:“我听太医院的人说,皇帝是梦见自己被箭射死了,有时是一箭,有时是万箭,有时梦里还听得到玉佩破碎的声音,还有什么人抱着他像在哭泣。”

  来一趟怀陵,谋反的心思没有。

  捉鬼的心思倒来了。

  衣轻飏饶有兴趣:“哦?玉佩破碎?什么玉佩?那个抱着他哭的人又是男人还是女人?”

  ——

  “玉佩形制……我已记不得了。”

  顿了一下,元徵苍白着脸摇头。

  “倒是那个哭泣的人,我每回梦中都没听那人哭出声过,辨不清男人还是女人。反倒是……”

  他长眉折蹙,陷入回忆。

  “隐隐听见有谁唤那人……贵妃?”

  云倏眼底光影轻微一动。

  一旁伺候的总管太监忧心忡忡地补充:“之前陛下以为是场什么预知梦,可后宫里却没有一位贵妃啊。”

  业尘子捋着白须道:“那陛下不如暂立一位贵妃,试试看?”

  元徵沉思片刻,摇头:“我总有种感觉,梦里那人并非我。我虽暂代了他的身体,但却一直是旁观他的人生。”

  业尘子叹道:“这症状便像邪祟上身。可惜贫道能力有限,这几月都未能查出陛下身上沾了什么邪祟。”

  他望向云倏:“容与君怎么看?”

  云倏抬起眼,目光深凝向皇帝,无情无欲的淡薄,似一柄冷刃穿透他心中试图遮掩的东西。

  “陛下应当记得,那玉佩形制吧?”

  元徵一凛。

  业尘子惊诧:“陛下竟见过吗?”

  元徵低垂下头,半晌勾起唇角,略显颓然:“我是见过,但……”

  云倏平淡无奇地叙说:“但您并不想让我们知道,或者说,您不想将它交出来。”

  业尘子讶然起身:“那玉佩竟在您身上?”

  无法断定那玉佩是否为邪祟,但至少也与这场噩梦来源有关,皇帝既想摆脱噩梦,又为何隐瞒那玉佩的存在?

  元徵直面业尘子质疑,无法,只得笑笑,叫总管从他枕下取出一个绢帕包着的物什。

  他珍重放在掌心揭开,沉声道:“我只有这玉佩的一半,与梦中那块……形制几乎一模一样。”

  业尘子蹙眉:“梦中玉佩破碎?是否便是碎为两半?其中一半又何以辗转落入陛下手中?”

  元徵不答,只是似笑非笑望向云倏,有些艰难地撑着垫枕,喘了口气问:“容与君如何知晓这玉佩的一半在我手中?”

  云倏道:“几年前,陛下尚在起义军中时,我曾见过您一面。那时,这半玉佩便悬于您腰侧。”

  元徵有些讶异:“原来我曾有幸,同容与君您有过一面之缘。”

  他又笑着摇头,笑意淡淡。

  “你们修道之人,便都是这般来无影去无踪的了?”

  业尘子道:“这玉佩……”

  元徵偏过头,目光看向帐边腾起的浓浓香雾,陷入沉思,斟词酌句道:“这东西,是我幼时从一修道之人手中得到。”

  业尘子讶道:“陛下幼时?”

  元徵偏过头,眸光意味不明:“因而我不认为是这东西,使我这几月来噩梦连连。”

  他轻轻抬起因病瘦削的手腕,袖口滑落,那道月牙图案晃眼得很。

  “两位前辈,想必都知晓这胎记的意义吧?”

  业尘子显得沉默:“民间传说有这胎记之人,是为上天诅咒的不祥之人,生来死去都将孤身一人,受尽坎坷,难得善终。”

  他停顿片刻:“可这毕竟是传说,没有任何依据。”

  元徵淡笑着摇头:“不,国师大人,只有亲历过的人才知道这诅咒的真实。即便并非真实,有这传说在,他也注定是被人避之不及的不祥之人了。”

  他偏转目光,落向纱帐边缘的空处:“我前半生未曾顺风顺水过。相反……”他调侃般摇头,“十足的倒霉透顶。”

  “而有了这玉佩,”他笑容微冷,嘲弄般,“我才有如得天庇佑,心愿之事往往都能心满意成,到了今天,甚至成了个皇帝。”

  业尘子疑虑:“这玉佩会如此神奇?那赐你玉佩的修道之人又是谁?”

  元徵抿了抿唇:“我幼时见他以为是仙人,后来长大见了许多人……”他笑着摇头,“才发觉是幼年记忆模糊而产生的幻象,他应当是位凡人,是个道士。”

  他垂头:“我现已不记得,他是何模样了。”

  云倏沉默片刻,起身道:“这玉佩暂借我一用。”

  元徵抬头,流露出难以察觉的惶恐,攥紧掌中那张绢帕。

  云倏弯腰贴近,低垂眉目,平静拣走那一半玉佩。

  元徵恍然看那玉佩自他手心远离。

  至云倏握拢掌心,那玉佩便彻底看不见了。

  出神中,听云倏忽启唇道:“事后退还。”

  作者有话说:

  卡文,唉。

  卡到怀疑人生了,凑合着看吧大家(捂脸鞠躬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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