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之远 第105章

作者:我怀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穿越重生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卡哇1也是1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执念相|四

  “衣道友——”

  郑允珏从酒肆窗口探出, 招摇着手,脸上挂着久别重逢难以自抑的笑, 从来不像个修道之人。

  衣轻飏自华灯初上的长街向他一望, 微眯起眼尾,忽然发觉之前那种不和谐感来自哪了。

  当郑掌门融进周遭各种声音交杂、各种面孔交错的烟火闹市里时,面上的笑容才格外真实轻松, 让人瞧了很难不觉得舒心。

  “郑道友几时到的京城?”他怠懒地往窗台上一倚, 双手撑在横木上,夜里的酒肆热热闹闹, 划拳声劝酒声不绝于耳。

  郑允珏给他递来杯茶润润嗓子, “这不才刚到,出门小酌几杯就碰上你了, 这不巧了不是?”

  衣轻飏大口喝完茶,又伸长手去,没怎么客气地拣了桌上一块点心吃。

  他弯起眼睛别有含义地笑笑,“罗浮宫和玉妙宫都推了祭天大典说没空,我们清都山嘛, 因为皇帝亲自邀请推脱不得,郑道友倒是最清闲无事的那个。”

  自河西那次, 郑允珏和他们共遇障以来, 往后他出门去哪, 都遇得见郑掌门的身影,过分巧合了。

  郑允珏笑笑不答, 撑着另一边的窗台望了会儿来来往往的街景, “京师就是不一样, 嘿, 这都什么时辰了, 街上还一堆人扎着呢。”

  衣轻飏转过身,背抵住窗台,掰着手中的点心一点点嚼,和他一起看熙攘夜市。

  那种淡淡如初春微光,照在茸毛初生的万物身上那种感觉,正如他此刻心境,恬淡,亲切。

  上辈子和郑掌门很少平静坐下来聊聊闲心,那时他们都没那个心情。衣轻飏自己也不愿承认,和郑允珏安静待一块儿时,那股淡淡的亲近感和舒心感总会不合时宜钻出来,嫩苗一样暗地生长。

  是有一根线,牵扯住他们颠沛流离、又面目全非的数次轮回。

  但是,时移境迁,必须堤防他的目的是另一回事。毕竟曾被狠狠坑过一把。

  但或许也是因为被坑过那一把,才有了重生的机会。有了重生的机会,他才得以重新认识他的大师兄。

  “这次来京城……”郑允珏忽地望向禁宫方向,凝望万户宫阙上方隐隐笼罩的一股怨气,“也是为了弥补一桩旧事。”

  “嗯?”衣轻飏疑惑一下。

  郑允珏眯起眼笑:“衣道友进京时也注意到宫中弥漫的怨气了吧?我猜测……怕是又和障有关。衣道友和我目的暂时一致,不妨互换一下信息?”

  衣轻飏轻呵:“大师兄进宫了,我可以从他那探知不是么?”

  郑允珏摇头:“你不会。”

  “为何不会?”衣轻飏歪头,眸光淡淡睨向他。

  郑允珏道:“很明显嘛,你们都想瞒着对方把这件事弄妥。”

  衣轻飏凝望他一会儿,郑允珏笑模样滴水不漏任他看,深凝一会儿,衣轻飏渐渐笑开,去勾他肩:“行叭,郑道友先说说你知道的?”

  郑允珏轻声咳了咳。

  “也没什么别的,只是和一块玉佩有关。”

  “或者说,半块。”

  ——

  路上遇见了,衣轻飏便和郑允珏同回玄天观,侧门入了观,在那间供了玄知前辈画像的堂前拜了拜。

  二人拜完刚踏出门,迎面遇上勾肩搭背,不知聊什么正开心的楚沧澜和长乩。当然,看起来就楚沧澜一个叽叽喳喳,那口音辨识度极高,老远便让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楚沧澜也看见他们,正要招手打个招呼。

  衣轻飏忽然想起什么,蓦地把望着长乩侧脸出神的郑允珏给勾了回来,“来来来,郑道友刚来,记得路没有?我带你去你那院……”

  郑允珏还想转回头去,“等等,朔苍君身边那姑娘……长得有点眼熟啊怎么?”

  衣轻飏把他脑袋摁稳了:“不不不,你一定看错了,人鹤鸣山的千华子掌门都没觉得哪不对,你就别管了……”

  郑允珏还想说些什么,被他硬扯走了。

  徒留要打招呼的楚沧澜一脸懵,转头问长乩:“那两个嘀嘀咕咕,说些啥子哦?”

  为了混进鹤鸣山大队伍,不被千华子认出端倪,长乩女了个装,以前女装过好些日子,本来已没那么不适应。

  但乍然遇见主上,之前混在人群里点头示意还好,和楚沧澜单独被撞见,他也不知怎的,格外尴尬,也拉住楚沧澜往回走。

  “你别问了。”

  楚沧澜侧头眼底疑惑,却任他拽着:“我们不是说出去喝酒咩?”

  “这么晚了,喝个鬼。”长乩面无表情。

  楚沧澜悻悻然,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悄咪咪地问:“你是不是因为穿成……内个样,心情有点撇(差)?”

  长乩:“知道心情撇,你还问?”

  楚沧澜摁住他肩,让他停下来,心情难得有点严肃:“其实……你这门子穿……”

  他很正经地点头:“好看。”

  “没得必要不好意思。”

  长乩一怔,难以再绷紧唇角,弯了一下,复叹口气。

  “啷个了?”楚沧澜凑近问。

  长乩幽怨地看他:“好不好意思,你可以下回自己试一试。”

  不知想到什么,楚沧澜涨红了脸,一言不发往前飞快走。

  长乩却快步跟他,唠里唠叨地说:“你看,你自己试就不乐意了,俗话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楚沧澜回头,恼羞成怒瞪他一眼:“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

  郑允珏有一点说得很对,衣轻飏不想大师兄牵扯进这档子事。

  夤夜,他坐在窗台上等大师兄回来。

  月色透过树间罅隙洒落斑驳光影,衣轻飏一只脚荡在窗下,一只脚弯膝搁于台上,单手撑在膝上托着下颌,目光定定想着什么。

  腿长到荡着的那只脚,时不时点到地面。

  不想再有隐瞒也是真的。

  一时陷入两难的纠结,两方面都有顾虑。

  但最终他将顾虑都付之一笑。大师兄喜欢顾虑事,他何时也染上这习惯了?不想大师兄惹上不该惹的麻烦是一回事,可决心将自己全部坦诚相待,铺开在他面前看,又是另一件必须做的事。

  步步束手束脚,只会将他们彼此推开在名为互相考虑,实则隔离了交流的墙两边。

  交流是极有必要的,对于一段想要维持的关系来说。连交流的欲望也失去,往往是一段关系淡化的开端。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睡意居然慢慢袭来。

  云倏回来时,便见窗台上靠着的小孩头一点一点,小鸡啄米似的打瞌睡,眼睛都睁不开了,见到他还拉他衣角,撑着眼皮说:“一起……”

  后面的话含糊半截,梦话似的。

  “一起什么?”云倏弯腰,耳廓贴近他唇。

  耳廓被牙轻轻咬住,不疼,耳骨却敏感地颤了颤。

  云倏:“……”

  他手掌虎口掐起衣轻飏下颌,捏了捏两边的两颊,语气冷嗖嗖,“怎么又在外面睡了?还以为是夏天?嗯?阿一?”

  衣轻飏仰起脸,迷迷瞪瞪的,做到了完全对他家大师兄的责备视若无睹,并蹬鼻子上脸地,下颌蹭他掌心几下,眼皮彻底耷下去。

  于是大师兄对着空气,再次责备无果。

  只得任劳任怨,一手托在膝弯处,一手搂住肩胛,将人抱到屋里去,轻而稳地放进柔软的被子堆。

  这被子也不知道怎么理的。云倏又单手托起他肩背悬空,扯过底下压到的被子,将人好不容易放了进去。

  云倏去隔壁屋沐浴洗漱,换了身干净衣服回来。

  他坐在榻边,一面擦头发,一面垂眸凝视阿一的脸。发丝垂散,遮掩了他脸,眸光在阴影处偶尔闪动一下,不知名的情绪滑过眼底,一闪即逝。

  用了些小术法,发丝很快擦干。云倏熄灭烛火,脱鞋上床。

  却没立即躺下。

  衣轻飏睡梦里无意识,仍习惯留了半个枕头。

  这张脸极美,眼尾、鼻尖、唇线每一笔精心设计,似乎其他人都是天道随手塑成,只有这张脸耗尽它全部巧思与偏爱,最后由它落下一笔象征宿命的眉心痣。

  过了那个度,便很显眼,也很脆弱。

  云倏在很多年前,关于「好看」这个词的定义很肤浅。他那时几乎只穿两色的衣服,黑或者白,太极图相互转化的两种极致。他信奉至简至朴,认为自然去雕饰的,才是真的美。

  在三清境时,天道命他铲除异数。

  云倏透过太虚镜观察那孩子,从他降世,一直到他长到第十个年头。

  看太久并没什么感觉,感觉小孩子就是顺其自然长成了那个模样。天道让他在异数降世时便铲除他,可他选择了先观察异数十年。

  十年,便舍不得看着长大的小孩子死了。

  于是终究截下了第三道天雷。

  自此,命运将他们两根本该南辕北辙的线纠葛在一起。等那孩子第二世时,他仍在三清境修行,有时将太虚镜搁在了一旁,再拿来一瞥时,竟发现那孩子长成大人了。

  那时第一眼所见的震撼,情感将它划分为没料到他已成人的意外。

  而后多年,才渐渐悟出。

  那一眼,名为惊艳。

  又许多年,是在凡间,清心苦修多年的道士,终于明白所谓色即是空。

  空,也即是色。

  他孤身流浪凡间,于清泉石洞间盘腿坐忘,闭上眼,所见皆是空,所见又皆是色。

  月色朦胧如水,将眼前之色化为心魔,少年时让人惊艳的脸渐渐长出男人的俊美,眉眼与脸廓皆变深邃。

  这种变化是缓慢递进的,在日常中潜移默化生长,在云倏眼皮子底下,在他企图伸长手护他时,慢慢长得与他身量一般高、肩膛一般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