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我一下,马上暴富 第38章

作者:甜椒冰茶 标签: 爽文 快穿 励志人生 穿越重生

  钟表是现代技术中,第一个真正的精密仪器。高精度的机械制造标准与市场竞争,提升了各国的技术水平。

  精准遵守时间的意识,促成了工业时代的来临。像钟表一样,统一的标准,清晰的分工,崭新的组织形式。

  ……

  ——怀表。

  ——江上客舟中,那块意外收获的怀表,你还有印象吗?

  理清思绪,沈玦在祝锦宸的意识深处,指出了通往迷宫出口的路径。

  那一组彼此交错相合的指针,即刻浮现在祝锦宸的脑海中。他听懂了仙家的意思,一点就通,立即从五斗橱深处找出了那块金怀表。

  许久不上发条,怀表已卸了劲。但只要稍微拧上几圈,就能再次听到指针走动时清脆有力的咔哒声。一炷香的时间,就是一炷香的时间,一个时辰就是一个时辰,分毫无错,绝无虚假。

  同样一块表,上一次看时,他的眼中只见质地纯粹的黄金与品质上乘的红宝石。时过境迁,如今再看同一块怀表,他见到的却是这精巧机簧背后,无数手工匠人呕心沥血、钻研砥砺的时光心血。

  将灯火点到大亮,取来全副五金工具,祝锦宸一鼓作气,将整块怀表全拆了。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由曲臂、齿轮、弹簧、撞针紧密装配而成的金属圆盘。大小齿轮彼此咬合,以不同转速运转,带动指针格格走动,如日月回转,星河坠梦,最是动人心魄。

  ……

  这天晚上,祝锦宸就像个没长大的小鬼似的,将那怀表拆了装,装了又拆。往复做了好多遍无用功后,他开始自己着手削劈木材,切成不同大小的齿轮形状,一一组合排列,自己着手来装一台无用却有趣的牵动引擎。

  一晚过去,忙到天明,竟也给他搭出一小座传动模型来。眼看手工活小有建树,祝锦宸就美滋滋爬回床上去睡,心想等午后醒来,就将这小模型拿到织坊去与众人瞧,想必又能讨论出不少新点子。

  但人算不如天算,到他一睁眼时,外头天仍是一片昏沉。祝锦宸还以为自己将一整天都睡过去了,一瞧那怀表,发现才刚过晌午。外头乌漆墨黑,原是天阴欲雨。还没到他下床更衣,霹雳大的雨点就凶猛地砸了下来。船虽然拿着铁链拴在港口,仍是随着浪头左右乱颠。

  雨下得太大了,哪里都去不了。即使担心那还搁置在榕树林中的纺织机,也不可能再去看顾它。没成想,祝锦宸只能继续闷在船上舱室中,捣鼓自己的小模型。开始时他还屡屡骂娘,怪天公不作美,将船晃来晃去耽搁他工作。很快他就自行掉转思路,开始将这恶劣暴雨当作一场挑战,琢磨起了如何提升传动系统的稳定性。

  雨一连下了三天,他就在那狭窄舱室内,将自己关了三天。

  三天以后,雨后初晴,整个琼江港口海水满涨,扑岸而来。祝锦宸拎着小模型下了船,优哉游哉往织坊而去,却见几个师傅满面愁容,都在门口等他。

  他们一个说“咱快去瞧瞧织机吧”,一个就说“雨那么大,指定坏了”,一个又说“那也须拖几块铁箍木块回来”,又一个说“榕树林兴许都淹没了”,你说我拒,你是我非,好不热闹。

  祝锦宸却不甚在意,活要见人,死还要见尸呢。借这个机会,正好也可以看看纺织机的抗压强度。面对暴雨大水的双重夹击,机器会损坏到什么程度?是否还能被修复运转?这仍是一种宝贵的测试资料。

  他一声令下,就将所有人一起带出了城。

  那个拿包袱扎着的小模型呢,他也不嫌重,就那样一直提在手里。

  一行人来到郊外榕树林处,却只见林中一片空荡荡,没半个大怪物的影子。

  下了三天暴雨,所有人都做好了最糟糕的心理准备。可能会看到一堆废铜烂铁,可能会看到机器被冲散架变成堆堆烂木片……但整台机器直接消失不见,还是有些太过伤人了。

  几个人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先后踩进泥泞的榕树林里去看。底座四角压出来的辙痕,在泥中扫出长长的拖尾,无论怎么看,都是整台机械被一气冲走的模样。

  林中一时杳然无声。

  几个月的心血成果,因了一场暴雨尸骨无存,尽数付诸东流。若说不难过、不伤心,那绝对是假的。

  祝锦宸的心情也有些低沉,但更多是觉得古怪。

  被水淹掉的只有江湾沿岸,榕树林生得既多且密,气须根层层叠叠挡住去路,单纯仰仗水势,真能将那么大一台织机全都冲得一干二净吗?

  来到琼江府以后,昭华号结下的梁子也算不少。若放在从前有人这样找事上门,祝锦宸定是要以牙还牙,追究到底的。

  但他现在身份户籍都是假的,再扯上官非,于己不利。时机成熟以前,仍是只能当做看不到。

  再退一步说时,其实他也不太在乎旁人这些小动作。

  拿得走的是有形的机械,拿不走的是积累至今的经验和灵感。

  毁掉了又如何,正好再造一台。

  新的设计,一定比从前的更出色。

  顾虑到大伙儿的心情,祝锦宸没将自己的怀疑和推测说出口。让他们认为自己的心血埋葬于暴雨洪水中,总比知道真相来得更熨帖些。

  就在那榕树林外,烂泥浆里,他像个没事人似的,乐呵呵地将所有人招徕过来,把自己在那三天暴雨里,制成的齿轮传动模型掏出来与众人过目。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祝锦宸一点不难过,仍是兴致满满,“咱们再造一台。吸取上一回的经验,这一次肯定能完成得更快、更好。再来一次,熟能生巧,没什么可怕的。”

  领头人不气馁,就能给人以走下去的信心。祝锦宸拿出来的传动模型新奇精巧,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心思都投入具体的事务制作时,人是很难分心去多余感伤的。祝锦宸有意识地将话题都往实处带,很快就将懊丧氛围扭转了过来。

  在崭新航向的指引之下,新一代的水力织机再次投入了开发。不过这一次,祝锦宸多留了个心眼。他掏了一大笔钱,在琼江府中购置了一处私家园林,园中搭建了一座简易瀑布来制造水力环境;所有参与织机研制工作的工匠,都被他安顿在园林之中居住;又雇了大批家仆打手,采买巡逻恶犬,将整座园林围得有如铁桶一般。保密工作,可以说是做得十分到位。

  要再想搞破坏,成本实在就太高了。从此以后,私家园林中再没有意外事故敢来叨扰。众工匠给他养在风景秀美的园子里,每日吃好喝好,生计问题一概不必担心,只需要考虑眼前的工程问题,与同侪碰撞激辩,大讨理论时,不知不觉也觉出了个中趣意。

  大夏的手工艺人,向来走的都是师徒传承的路子,各人各家,自有巧妙不传。这回祝锦宸误打误撞将他们关在一起,无意间创造了一个“百家讲坛”。工程中的许多疑难问题,就在各家匠人激烈的争辩角力中迎刃而解。这第二台水力织机的打制,真如祝锦宸起初宣讲的那样,比第一台还更容易了许多。

  冬去春来,一台将体积、重量缩减至初版一半以下、效率品质都更为稳定的新版织机正式诞生。更换不同的锭子和纺锤,还能织出包括纱麻、呢料在内的多种织物。考虑到天工海市的展览、演出性质,众人又用余下的时间,多制了两台织机,预备到时一起展出。

  由这三台织机产出的第一批织物,定名为“昭华锦”,预备在天工海市开市当日,同步上架昭华号。

  开市前夜,祝锦宸将忙碌了几个月的手工匠人们送走归家,自己一个人留在园子中,与那三台身披大红绒布的织机默默相对。

  没有好高骛远,没有贪功冒进,也没有走歪门邪道,昭华号已从一艘破船上仅有六台织机的移动作坊,走到了琼江府中第一大布行。他也从无到有,创造出了一种当世未见、且能实际被投产使用的新型机械。

  这份功劳属于许多人,并非他一人独有。但这一刻他感受到的满足,却远比他一人专断独行时更为炽盛。

  俗世成就以外,他也还记得大半年之前,山崖水下他向仙家讨要的奖赏。

  “小神仙,你说过若我能踏踏实实,做成一份事业,你就会告知我更多关于未来的秘密。”

  “昭华号呢,大致也算是做成了。现在连这水力驱动的纺织机,也给我们造了出来。”

  “按照当初说好的,你是不是应该——”

  ——当然。

  ……

  当然如此,不止如此。

  祝锦宸的人生不断向前,沈玦也没有停下脚步。

  在这段时间里,他逐渐意识到,作为一本书,自己原是可以提取记忆中的词句语言,将它们再编织为具体的篇章的。

  最初的时候,他能做到的事,只有摘录和引用。以字指路、标记注释,都是这个层面上对于文字记忆最初等的运用。

  但当他为说服祝锦宸,搜肠刮肚整理出那一段三百年工业史的时候,他发现原来自己还能做到编辑、整理的工作,不再只是单纯停留在引用搬运的程度。

  将那一十八年中所见所闻的点点滴滴,编撰成册;将自己从百家书籍中了解到的皮毛知识整合梳理,塑造成为一本现代社会的概述百科,是他能给祝锦宸提供的,最有价值的奖励。

  他的意识流连在旧仓库中,不知度过了多久。虚空中浮尘一动,沈玦似有所觉,审慎地抬起头来。

  无边无垠的虚霾,沉默地俯视着他。

  沈玦收起手中书本,安静说出自己的疑问。

  “为世间万物定下价格的,究竟是谁?”

  “无价之宝,无价在于何处?”

  “为什么被选中的,偏偏是我?”

  “你的希望,又是什么?”

  虚空微动,一道空灵缥缈的声音,在远方响起。

  【你已知道答案,答案在你心中。但你不敢面对,不敢承认。】

  沈玦低头一望,金色怀表陡然幻现于他手中,咔嗒作响,生生脆脆地向前走去。

  机械怀表,与水力纺织机的共同之处?……

  前者代表古典机械时代的最高工艺水平,是第一台真正意义上的精密仪器。后者是蒸汽时代到来的前奏曲,当水力机械走进千家万户时,蒸汽机的出现,不过就是个时间问题。

  时间的珍宝,时代的珍宝,无法被定价、无法被定义的宝物。

  ——扭转时代命运的宝物。

  “你为什么……”沈玦用力捏紧手中的怀表,却觉这冰冷的金属件已化作一团金砂,从他的指缝间消逝溜走;旧仓库中,重归于永恒的平静。

  为什么想要改变时间?

  为什么是他?

  即使他只是一本书,也不愿意在此被蒙上双眼,不知所谓地在雾中前行。那么那些在他的影响之下,被随意地扭曲了命运的普通人呢?他们的未来被篡改,是理所应当的吗?

  回到现世,沈玦现出身形,遥望苍翠庭院之中,披着红帷、张扬夺目的三台织机。

  虚空的意图变幻莫测,他无力评判。

  但或许当他迷失方向的时候,宿主也能为他指引出前行的道路。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大夏衣冠满华光(19)

  春分前夜, 开市之期,这三台新式织机还游手好闲躺在园中,其实是不太妥当的。

  大市开张, 往往要提前几月着手准备。天工海市由圣人钦定赐名, 身价更是不同,从消息传出去那一天始,就备受瞩目。各级道府县衙张罗本地商贾匠人赶往琼江府参市,都想折桂蟾宫, 在圣人面前博一个好名声。

  是以祝锦宸这一边如火如荼赶工时,琼江岸边脚手桁架也已撑起。年关一过,何英浩即刻离京南下, 匆匆赶到琼江府来督工。

  北方各城仍处在白皑霜冻之中, 但琼江府气候湿暖,以年宵花市为本地一处民俗奇景。年关时不见霜雪,却有金桔树、一品红、杜鹃、牡丹等艳丽花木妆点金玉满城,好不热闹。

  天工海市既选在琼江举办, 自要顺应本地民俗。何英浩将大市定在琼江花市对岸举办,两岸设下渡头关卡,唯有撑舟能过。欲往海市者, 须先取得盖好印信的请帖, 校明身份方可通过,避免鱼龙混杂,多生不必要事端。

  隔江望去,只见万簇鲜花上长廊曲折, 如一条琼龙卧于水面, 煞是好看。

  采用这等露天全明的设计, 何英浩也有自己的考量。圣谕开市, 能有资格入场的人,终究是那皇亲国戚、富贵商贾。但寻常百姓,难道就不配来瞧一瞧大夏最精妙的造物了吗?

  因此他将楼阁架在半空,又定址在花市对岸,就是为了教一般百姓也能在岸上看个热闹。

  基础设施以外,规矩方圆,也需框定至清楚明白。每工每户,能分配到多大的展位面积,放在临街还是拐角处,全都依最初提交的造物名册来拟定。需水的就临水,要风的就凌风,大件的多给三分地,太小的一气送上展台。

  不看你权势背景、家世高低,一切都根据实际情况而定,绝不搞特殊待遇。莫说四大商行了,即是你各地官府派人游说,对上何英浩时,也使不得用。

  昭华号报上去的是三台水动织机,体积颇有分量,又需要江水驱动,因此单独得分一块临水平台。其他人不知道个中内情,只是一味眼红羡慕,齐齐认为是那景大商人长袖善舞,才能为昭华号挣到这样一块风水宝地。

  祝锦宸早已听惯了这些不着调的揣度猜测,他埋头工坊,一笑置之。

  但海市落成、旁人争前恐后早早将宝物送入大市时,那昭华号仍是一动不动。满目琳琅奇珍中,空荡荡的临水平台,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为着这事,何英浩还纡尊降贵,专程登门来找过一次祝锦宸。但他来得时间不凑巧,正赶上祝锦宸研发攻坚最紧张的那一段。工程现场一地狼藉,机械肢解成了多个部分交给不同小组同时制作,七零八落,没有什么成果可看。为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祝锦宸将工程进度如实告知,何英浩什么都没看到,就被他好言劝走了。

  织机完工时,祝锦宸想起来这事,又回头去邀何英浩。但大市开张在即,这一次抽不出来时间的人,变成了何英浩。

  祝锦宸又担心那暗中生事的对头再搞破坏,不敢将织机孤零零地送过去。他找尽理由,一拖二求,终于让海市开了恩,允准他开市当天再将机器运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