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成先生家的小王爷 第105章

作者:枫香 标签: 天之骄子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宋恒没想到他竟然这么不客气,却连气都气不起来:“你的胆子也大。丹州这种情况,你也放心让他去。虽说竺年不是你的独子,但你剩下的那几个儿子能有几分用,自己心里面还不清楚?朕怀疑,你真的一点都没怨过罗英和竺年?我明白你早早晚晚都要北上,可当时也太早了,没破坏你的计划?”

  竺瀚看了看宋恒,突然说道:“我有时候在想,你凭什么能当上皇帝?论才能人品出身,你大概就占着个嫡次子的名头,但是其他人一个个不是意外就是不得善终。你,比大家以为的都要狠。你这样,我都怀疑先太子宋桐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这个人身体不行了,还能摆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像是一个老好人。刚开始或许是被逼无奈,但他很快找到了生存之道。

  用他儿子竺年的话来说,这个人竟然在这种时候还不忘记给自己刷声望。

  宋恒露出明显惊讶的表情,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带着嘶哑。

  走远的大夫皱眉看着,一副想上来又不敢上来的样子。

  宋恒摆了摆手,让他们不要过来,喝了一口水,一张连日来老好人的脸像是撕掉了一层面具,同样的五官组合成阴鸷狠厉的模样:“那可是朕的得意之作。谁都没想到,父皇和母后没想到,太子哥哥没想到,连太子妃也没想到。父皇圣明,太子哥哥英勇善战才华横溢,谁会关心一个平庸的嫡次子?但只要嫡长子不在了,剩下的不是顺理成章吗?本来太子妃倒是可是留下,可谁让她竟然有了身孕?万一生下一个儿子来可不好。”

  宋家人长寿,有过跳过儿子直接传位给孙子的历史。那个被传位的皇太孙,甚至就是宋恒的父亲。

  竺瀚盯着宋恒没说话。

  宋恒嘿嘿一笑,又喝了一口水:“这些话在朕心里已经憋了很久了。别人不能说,你应该是可以理解的吧?朕杀了自己的亲兄弟,你还杀了自己的亲儿子呢。朕本以为竺家人最狠,也不过你爹那样,把自己亲娘逼死。你……嘿!说到底,你们竺家和我宋家没什么两样。”

  宋恒说完,连着咳了好几下,手上的茶碗拿不稳,水全洒在了地上。

  竺瀚把茶碗拿过来,又给他倒了水,脸上没有一点生气:“我们两家确实没什么不一样。竺家娶了你们宋家两位公主。我的祖母是你的祖母是宗亲,我的母亲是你的亲姑姑,我的妻子和你的妻子是嫡亲的姐妹。我们两家人到现在已经差不多了。但是,咱们就算是变成了亲兄弟,我也是姓竺,不姓宋。我儿子干干净净,和你儿子不一样。”

  “嘿嘿嘿。”宋恒的笑声更加嘶哑低沉,“你儿子也就是现在干净,今后等他上了位,他也干净不到哪里去。他会变得和我们一样脏,比我们更脏!”

  竺瀚懒得和他争辩,从怀里拿里一封信,当着他的面打开,往煮茶的小火炉里一扔:“你想传位给宋淮,给我添堵,想得美!”

  远远看到竺瀚烧纸的亲卫,眼角一抽,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感觉到王爷是小王爷的亲爹,烧纸的动作一样一样的。

  另一名亲卫稍微拉了他一把,小声劝:“你放心,王爷已经拆过一个了,应该没那么快拆现在这个。”

  特意被竺年留下来名义上照顾竺瀚饮食起居,实际上是专门负责打理这些改善生活的小工具的。

  竺年的亲卫听着并没有觉得放心。

  “起码现在炉子里火这么旺,那么烫也没法拆。”

  “也对。”

  他们并不关心竺瀚烧了什么东西。

  当着竺瀚的面的宋恒,却直接摔了碗:“你!”

  这是他写的传位昭书!

  竺瀚要用他,他拖着沉重的身体连日操劳,日夜做戏,好不容易联系上心腹,为的就是将诏书传出去。

  只要诏书能够传出去,宋淮这个皇帝当得就名正言顺。

  到时候……到时候宋淮要是还认他这个爹,把他从南军这边救出去,那他还是太上皇。若是不认,反正他也没多少时日可活。

  他的皇后和南王妃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在南泉又有盛元长公主的庇护,想来不会受什么委屈,能够颐养天年。

  他的皇长女宋嫦是个聪明人,驸马薛家势大,无论将来是竺瀚这边上位,还是宋淮当皇帝,都不会为难她。

  剩下的那些皇子皇女都还年幼,能保下性命应该不难。

  竺瀚把他掉在地上的茶碗捡起来:“军中物资有限,省着点用。今天你难得说几句实话,我倒也不好瞒你太多。”茶水煮开,他提壶往自己的保温杯里倒满,“告诉你一个消息吧。”

  宋恒脸上的肉明显地抽搐了一下,一双眼睛阴狠地盯着竺瀚。

  “镇北王宋觉,现在就在蒲州,正和你的禁军施闲隔着沃水打擂台。”竺瀚凑过去问,“到现在,你还有什么底牌?”

  到今天,所有的牌已经摊开在桌面上。圆桌周围不知道坐了几家,但是谁捏着什么牌,已经摊开了摆在了桌面上。

  “你猜,你那好大儿会不会把姜国放进来,一把掀了桌子?”

  宋恒猛地站起来,脑子晕眩了一下,踉跄着勉强站稳,咬牙切齿:“竺、瀚!我儿子不是个疯子,不会葬送掉祖宗基业。”

  “呵。你不如你爹,你儿子还不如你,真是一代不如一代。”竺瀚拿起保温杯站起来,像个准备去遛弯的老大爷,对虎视眈眈的亲卫招了招手,“过来把东西收了。通知下去,过一刻钟就出发。”

  他们这一路的沿途都被竺年的队伍清理过了。

  他们经过的时候,有周围的官府组织了当地居民再进一步修缮。

  道路的畅通,可以保证关键的医药等物资的畅通。

  平时一些习以为常的事情,觉得没什么紧要的事情,在受到阻碍之后,才会发现重要性。

  队伍越接近蒲州,灾情愈发明显,但修缮的人也更多。

  等他们能够看见蒲州的州府城墙的时候,已经能够看到一些老弱妇孺也在许多彪形大汉的监督下卖力劳作。他们的动作要是稍有迟滞,一个响鞭就落下来。没有直接抽在身上,但是听在耳朵里也是浑身发寒。

  坐在车上的宋恒见状,直接大笑起来:“你儿子干净……哈哈呵……你瞧瞧你儿子就这样子。”

  自从前几日他和竺瀚撕破了脸,他就彻底不装了。

  竺瀚在赶路的时候和同一辆马车,听着他笑声中带着嘶声,皱了皱眉,瞧了瞧门板,对外面骑马的亲卫说道:“去叫个人来问问情况。”

  命令很快传递了下去,不多时,朱小飞就赶了过来:“末将朱小飞,拜见王爷!”

  竺瀚知道朱小飞,笑着让他起来。

  朱小飞解释了一番这些老弱妇孺的情况,最后说道:“平时也还罢了,现在这种时候,不能由着他们胡搅蛮缠。”又说道,“周围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估摸着连沃州都知道这些刁民的事迹了,不会对小王爷的声望有什么影响。您且放心。”

  作为从小和竺年一起长大的崽,他朱小飞有些地方可能不怎么行,但是旁门左道……呸!是舆论战方面,绝不输给别人。

  竺瀚点点头:“你做得对。”又问,“糕儿呢?”

  “小王爷带人在挖河。”朱小飞驾船可以,打水仗可以,但真不懂怎么疏浚河道,“小王爷说,趁着现在水流不错,正好可以清一下河道。”

  竺瀚也是个技术渣。但是身在竺家,他至少知道这方面应该听谁的。

  况且,其实南王府的水军这方面,他妻子罗英懂得都比他多。

  朱小飞见南王没有疑义,就说道:“现在州城靠着江州这边的一半已经清理出来了。王爷您看是住城里,还是暂时住在军营?”

  “住军营。你带我去扎营的地方。”

  “好勒!”朱小飞像店小二一样应了一声,直接带着人去一大片明显已经硬化过的地面,“这边都处理过了,营帐直接扎这里就行。配套的茅厕在那边,厨房在这边。”

  这里原来是一部分丹州城内百姓们的临时住所。

  这两天城内清理干净之后,百姓们大部分都回了家,这边就都空了出来。

  竺瀚显然不会亲自指挥扎营,简单了解一下之后,就把事情交代给下面具体负责的人。

  这次他带的人中间,除了一部分原本的老兵之外,还有一部分就地征召的新兵。这种没有太多危险的行动,很适合作为新兵的训练项目,而且容易培养新兵的……嗯,集体荣誉感。

  他们当兵不是什么贼配军,是在保家卫国,是在切切实实地帮助百姓,帮助他们的父老乡亲。

  这种认知上的不同,竺瀚原先并没有当一回事。在他、甚至大部分将领看来,都是多此一举。

  尤其是他们在和昌国连年交战的时候,很多戍边的士兵,确实是一些犯了重罪的。

  但是他们的精力全都在指挥作战上,对于其他方面的事情他们参与的少,自然就没有什么发言权。等他们意识到问题的时候,南地的军队已经完成了一轮思想改造。

  军民关系前所未有的融洽。

  他们打仗指挥起来,也能感受到变化——不仅仅自己直属的精兵营如臂使指,而且其他一些兵营指挥起来也变得顺手。士兵的作战意志更高,打起来更加勇猛。

  朱小飞这边安排了下去,很快整个一片空地就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他就过来带着竺瀚……和宋恒等一行人,去丹州城内转转。

  宋恒的身体愈发差了,脸色苍白中甚至透着一丝灰败。

  他坐在朱小飞命人抬来的步辇上,看着这个在他眼中和断壁残垣没什么区别的城池。

  今天早上刚回来的郑蓬飞看到步辇过来,尤其是看到朱小飞,赶紧先上来,问了哪位是南王,先过去行礼:“下官丹州知府郑蓬飞。”又说,“承蒙小王爷照拂,救我丹州百姓于水火。”

  宋恒见他直接和竺瀚聊了起来,就说道:“你一个知府见了朕,怎不跪拜?”

  郑蓬飞是见过宋恒的。虽然此刻宋恒的形象,和他曾经在大殿上见过的相去甚远,但这儿坐着步辇的总共就两个人,其他一个是南王,另外一个能够有这等待遇的,想也知道是谁。

  而且南王看见他行礼,还特意下了步辇,这人却一直坐在上面……

  他闻言只是移了移脚步,换了个方向,并没有靠近分毫,也没有任何行礼的动作,而是昂着头颅直视宋恒:“敢问陛下此次前来,带了多少救灾物资?知道有多少丹州百姓遭了灾祸?”

  宋恒被问得一愣:“朕……”他在南军手里,从哪儿知道这些消息?

  郑蓬飞不等他辩解,继续问:“您知道丹州水匪横行吗?您知道丹州的水军有几人吗?您知道现在丹州军统领的名字吗?啊,丹州军统领前年已经致仕,到今年、到现在都还没有新官上任。我去京城,倒是在名册上看到新任丹州军统领的名字,姓焦。我还特意去摆放了一下,结果人家压根就没好出过京城,倒是没少拿军饷,还是全军一半的军饷!这些您都知道吗?这些您不知道,现在坐在皇宫里的那位也不知道。我的折子递上去,永远都是石沉大海。您看看这座城,修建至今不过二十年,已经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你问我为何不拜见你?你哪里来的脸让我来拜见!

  你是天子,是上天的儿子。你瞧瞧你把这天下治理成这样,你死后哪里来的脸去见你的天!”

  他这一番话,掷地有声。

  别说被当面质问的宋恒,就是竺瀚都听得羞愧难当。

  论治理地方,他这个南王并没有比宋恒好多少。

  他不过是沾了妻子儿子的光。

  朱小飞作为旁观的人,性格又向来跳脱,这时候听得直接鼓起掌来:“郑大人说得好!”

  不愧是读书人,骂得真狠。

  其实郑蓬飞现在的形象很不好。

  现在城内百姓们虽然都回来了,但毕竟刚遭过灾,距离安居乐业还差得远。

  他作为知府,不仅要解决城内百姓的各种问题,而且还要应对州内其它遭灾更加严重的地方的情况。为了方便行动,他连官服都没有穿,一身旧衣,脚上甚至踩的是一双草鞋。

  竺瀚没有挨骂,羞愧得抬不起头。

  直接挨骂的宋恒在愣了愣神之后,反倒笑了起来:“你这个读书人倒是有意思。姓郑?是了,郑家向来爱挑事,保不住你,让你成为这么个丹州知府,心里不忿?呵,官场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儿?你有什么不服,有什么看不顺眼的,你就努力往上爬,爬到把之前给你不痛快的人统统踩到脚底下!爬到足够高的位置,去为百姓谋福祉也好,去做你先前所有想做但没能力做的事情都可以。怕是你也就现在才看得见百姓,等你升了上去,当了京官,哪里还看得见百姓?咳咳……”

  他干咳了两声,声音更加嘶哑,“你以为现在京城里的老家伙们,一直都是尸位素餐?他们年纪轻的时候,怕是比你拼得多。他们的才学比你高,出身比你好,官升得比你快,比你做过更多为国为民的好事,但是现在呢?呵呵呵。朕告诉你,你这样的,朕见得多了!你们这些人是什么样的货色,以为朕还不清楚?嘴上一个个仁义道德,实际上呢?哪个不是有自己的小心思?”

  “朕告诉你们,这个天下姓宋!只有我们宋家吃剩下的骨头,才能轮得到你们这些狗!”

  “陛下好威风。”码头上光着脚走过来的高瘦少年,声量不高却字字分明,“可是别忘了,在前朝宋家就是当狗的。很快呢,怕是连狗都当不成了。你这条老狗快死了,京城里头的就是一条癞皮狗。再说谁跟你一样?你不想当人,我们可都是人。我是人,我爹是人,郑大人是人,士兵是人,百姓也是人。”

  朱小飞在一旁听着,手也不拍了,心想他们家小王爷不愧是天天写功课的人,骂人比郑大人还厉害。

  郑大人只是说老皇帝没脸见列祖列宗,小王爷直接骂人不是人。

  嗯,郑大人念书的时候做的功课,一定没有小王爷多。

  竺瀚倒是想鼓掌来着,想想有点不得体,还是忍住了,吩咐亲卫:“陛下犯病糊涂了,带他去休息。让大夫给他多开几服药。”说完,他往前快走几步,双手往竺年肩头一搭:瞧,他儿子!

  “咦?怎么瘦了?”他捏了捏竺年的肩膀,眉头皱得更深,“都瘦成一把骨头了。”

  这话一出,反倒是郑蓬飞羞愧起来:“是下官无能。小王爷来了之后,就一直没日没夜地操劳……”

  竺年打断他的话:“晚上我有好好休息的,没有没日没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