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怀了我的崽 第27章

作者:苗五 标签: 生子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母亲又逗儿子开心,不过儿大了,如今已不需哄了。”

  “安儿,这事儿,大约是要从你父亲的身世开始说起......”兴王妃收回了手,怔怔盯着前方,“兴王啊,本不是兴王......”

  “母妃,此话何意?”

  兴王妃摆摆手,示意大巫祝与薛诚也下去。

  待门合拢,她才又开口:“这事儿,原是想着要瞒你一辈子的,上一辈的恩恩怨怨,与你们小辈本是无关。”

  陆望安揪住了兴王妃的袍袖。

  “你父兴王本是浥水族人,长居兴国县东南五十余里的深山寨子里,后来遇到了先皇,就从深山里被领了出来。起先未住在兴王府里,而是住进了内宫城,不过并未在那里待太久,飞惯了长空的鸟雀又如何待得住一方小小金笼?

  正巧那时真正的兴王身故,先皇索性按下消息,让你父王李代桃僵。兴国比不得旁的封地,又偏又穷,王府还无京中富户家宽敞精致。如今我们住的这座王府,是先皇以别宫的名义建造,后找了由头赐与了你父王。”

  毕竟自己如今也是有着......不对,该说是曾有过佳偶的人,以上寥寥数言,便让陆望安拼凑、猜测出了一个非常震撼、难以置信的故事。

  “母妃,难不成,我父王与先皇是......”

  一国之君富有四海,将何人缚在身侧都是君恩。试问,什么样的关系能使先皇这般宠溺?

  ——你不喜宫城,便送你回乡?甚至不惜冒天下之不韪予皇族身份、予逾制华宅?

  兴王妃静静看着他,“什么关系?”

  陆望安咬咬牙,“是情人关系?”

  “不是情人,”兴王妃苦笑一声,“是夫妻,是拜了天地、合了婚书的夫妻。”

  “啊?!”陆望安也傻了,“那您呢?那远在京中的太后呢?”

  他一直信任敬重的两宫母亲又是什么身份?

  “我是先皇选与你父王的死士,至于慈宁宫那位......她承了先皇的情,居后位、育其子,是为报恩。”

  “育其子,育其子......”陆望安口中不断重复,“难道,难道我是先皇的子嗣?”

  兴王妃冷静颔首肯定了这个推论,出口不啻惊雷,“是,你乃是先皇与先兴王的子嗣,是他们夫妻二人的长子。”

  陆望安彻底傻眼,好半天说不出话。

  好半晌,他才问:“我是长子,那下面呢?我从未听过我还有弟弟妹妹啊?”

  两行清泪自兴王妃眼眶里溢出,“你本还有个弟弟,但他尚在腹中不足五月时便没了,那场小产也要了你父王的命。说来你可能没了印象,后来每逢你父王生死忌日,总来府上暂住一晚的那个伯伯,便是先皇。”

  一种说不出来的、浓浓的恐惧像是有了实体一般,将陆望安兜头罩住。

  兴王妃不待与他喘息的机会,继续讲:“浥水族人便是这样的体质,若族内男子与外族男子结合,便可孕育子嗣,只是这样的孕育几乎逆天而行,所以凶险异常。

  怀孕是一道坎儿,若小月份里遇上滑胎,那定是要连着大人一道下黄泉的;待月份再大些,那腹中胎儿与母体争气血,母体衰弱而亡亦是常见。纵使前面都平平顺顺,单只论生产一事,也是十之去九。”

  “安儿,你是天赐的孩子,是自己带着好运来的。但这样的好运气,并没有光顾你的父王第二次。”

  兴王妃本想说,你父王怀着第二个孩子时怀相比你强上许多,最终都......你如今怀相这样,可怎么办啊......

  但她最终咽下了这句话,只是哭着、紧紧攥着陆望安的手,“本以为你登基了,身边有太后盯着、群臣管着,便该选妃育子过上平平安安、与普通男子无异的日子。怎么......怎么还会成了这副局面呢?

  两情相悦之事,母妃本不该说什么,但......母妃二十年没有提过刀了,此刻却真恨不得亲手杀了他。”

  陆望安“扑通”下跪,一样的泪流满面,“母妃,千错万错都是儿一人之错,我二人在一起,是儿,是儿先主动的......”

  兴王妃大怒,连忙扶着陆望安起身,犹是不解气地在他胳膊上轻轻拧了一把:“快些与我起来,自己什么身子不知道?方才都白与你说了!”

  “母妃,”陆望安轻轻叫了声,乖乖地坐在床沿,不动了。

  兴王妃望向门口,似乎在回味往日,“你出生在八月十五,多好的日子,那晚没有云遮月,银盘子一样的月亮又明又圆,你父皇便为你取名望舒,乃是月亮之意。但你父王不准,说要叫望安,愿望你前路,俱是平安。”

  旧事重提,惹人一阵唏嘘。

  话未说尽,但陆望安已然知晓先考之意:父王当时便在盼望着自己莫同他一样以身犯险吧。

  可惜天不遂人愿,兜兜转转,又是车行老路,人蹈覆辙。

  “母妃,那现在该怎么办啊?”陆望安枕在兴王妃的肩头失神。

  兴王妃擦擦眼泪,盛怒过去已然回过味来,“早年我们一起商议着,护你瞒你,如今看来一是错误决定,二是看育不力,我与太后下去之后,都是要领罚的。而今之计,也就只能好好养胎,盼它健健康康,盼它也为你带来好运了。”

  “可是,要是好运没有来,那该怎么办啊......”

  “说什么不知轻重的话!”兴王妃起身,嘴里念叨着“童言无忌大风吹去”,又捉着陆望安的手敲了三下床沿儿。

  好运没有来?对啊,好运没有来该怎么办呢?

  兴王妃苦笑,真到了那时候,那便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大巫祝他们一直致力于研制族内男子堕胎药,但至今没有什么进展,眼见着浥水族内的人丁越来越少,仅有的那些男儿,也都不与外族男子有勾连了,这药如今已没什么研制的必要。

  毕竟生死一线,搁谁,谁也怕。

  “母妃去找最好的大夫稳婆,一定能护我儿平安产子,”兴王妃自欺欺人,“安儿,莫怕。只是......”

  她顿了顿,似是在下什么决定,“这事儿非同小可,母妃觉得,还是让那位知晓才好些,好歹是你二人共同的骨血,你意下如何?”

  浥水寨子无异于世外桃源,世人鲜少有知浥水族,当然更不会知道浥水男儿原会孕子。

  若传出当今圣上居然是浥水男儿,天下势必大乱。

  兴王妃此刻说得好听,其实早也存了个去父留子的心,若那混账面对怀孕的安儿时担起责任、悉心照料还算罢了,若他胆敢有一丝的嫌弃与退避,那——

  必立地格杀。

  便是此关过了,嘴巴不严,那人照样还是要落得个丧命的下场。

  先皇此前留下了两张金钩铁券予她与太后,为的便是要她二人护着幼子、便宜行事,不管陆望安的那位是谁,在大晋之内,她们都也杀得。

  陆望安听了母妃的建议,竟也开始认真思索是否要去找傅旻,若搁平常,甚至是搁几天以前,那他绝对是不会同意此事,但......此时此刻两条人命,事大乎天,实在由不得他一人擅作主张。

  “那......那我去与他讲......”

  陆望安思索半天还是决定告诉师哥,听说腹中胎儿已有两个月余的大小,也无怪自己近来轻减得厉害,腹上却似是有点微微的凸起,原是那里有个小娃娃在努力生长了。

  或者这就是母性吗?

  陆望安从确然知道怀孕到现在不过半个时辰,竟也觉得母子二人血脉相融居然是这样一种美好又神奇的体验,舐犊的情绪骤然奔涌,莫说是他们打胎伤身不能行此险着,便是能下虎狼药,他大约也不舍得准允吧。

  兴王妃琢磨了一番他说的话,一阵的恨铁不成钢,恨得欲将这小讨债鬼请进祠堂上家法,但又碍于他现在的身子,打不得骂不得,只能伸出手生生戳了他一指头:“你去与他讲?凭什么?欠了他的?活了二十余年还不晓得上赶着不是买卖的道理?让他来!我不管你那位是谁,现在就发信让他来!”

  真让人到了兴王府,要杀要剐还不都是她这个挂牌兴王妃一个人说了算?算盘早打好了。

  但陆望安眼圈红了,轻轻摇摇头:“他来不了,他在为我,为朝廷,为百姓做大事......”

  傅旻出京之后,陆望安开放了自己情报司的最大权限给他,两厢情报互通,他已然知道了师哥独进淮南王府、至今还未露面的事情。

  说不担心、说不害怕,那是骗鬼。

  淮南王狼子野心,只是一直滑不留手,事事都将那个度把握得极好。

  便拿前任河道总督陈富来一案来说,种种证据都指向了淮南王,但却没有任何一条证据可以直接指认淮南王。

  卧榻之侧启容他人安睡的道理,自己懂,师哥也懂。

  不怕贼偷但却怕贼惦记的道理,自己懂,师哥亦懂。

  此番从清江浦治河道、清吏治后直赴淮南,陆望安本是不想允的,实在是太危险了,虽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但他本就不想让师哥入虎穴,不得虎子又如何?

  朝廷百官食君之禄,他想,假以时日,总会找到更合适的忠臣、直臣担当此任。

  但傅旻来信中说“行百里者半九十,陛下圣裁,臣不欲前功尽弃”,所以,最终,陆望安还是准了。

  这样的决心,总让陆望安一阵又一阵地恍惚,仿似那个在他收到账本勃然大怒时安抚自己“水至清则无鱼”的师哥,是另一个人。

  或者,从来都是一个吧,师哥本就是这样的人,将刀背递向旁人,将刀刃留与自己。

  陆望安靠在兴王妃身上,没再说话,泪却像断了线一样,嗒、嗒、嗒。

  “安儿?”兴王妃慌了,这是怎么话说的,她掏出帕子来慌不迭地给陆望安擦泪,“怎么了?跟母妃说说。”

  “娘,”陆望安哭着唤,从前只有撒娇犯错时他才会唤娘亲,这会儿已悄悄改了称呼。

  “我想去看他,他就在淮南,很近很近。”

  兴王妃眉头一皱,淮南地界儿上尽是游官,但不论谁游至那里,都免不了与那该死的陆琰沆瀣一气、蛇鼠一窝,安儿莫不是眼盲心瞎地与淮南党有了勾连?

  她当即十分敏锐地、又强作不着痕迹地问了句:“喔,淮南是好地方,可是去游玩了?”

  “不是......”陆望安吸吸鼻子,眼圈还通红通红,“他去查淮南王了,现在很危险。”

  仿佛有“咚——”的一声闷响,兴王妃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了地:不是陆琰一党就好啊!

  “那就好,那就好......”一个没留神,兴王妃就说出来了心里话。

  陆望安扁着嘴,慢慢抬起头,眼里是委屈与难以置信,“母妃?”

  怎么身处险境还好了?母妃就这么恨吗?

  兴王妃摸摸他头,颜色登时缓和了许多,“母妃是说,他不是陆琰一党就好,傻孩子你想什么呢!说起来,他是朝中新贵吗?怎么这样得我儿信任、担了这样重的担子?”

  皇族与世家之间的牵扯,怕是比百岁老榕的根系还要复杂难断,能行此事的,定然是新贵。

  陆望安点点头,“是,是左相傅旻。”

  兴王妃瞪大了眼。

  竟这样巧?

  她虽远离京城千里,但并非闭目塞听,儿子身边的人、朝中的事,她自是知道的,也自有过接触试探。

  方才她还想着,如今衣衫越来越薄、安儿的肚子却势必要越来越大,要瞒住此事,须得好好谋划。

  届时寻好了由头,太后必然会垂帘一阵儿,但她坐阵可以,却不能做事。

  前朝须得有人周旋,那人想来想去,也就只能是左相傅旻了。

  却原来,这孩子,居然就是那傅旻的!

  真论起来也不能叫巧,前朝俊秀儿郎这样多,傅家子怀都属其中翘楚,莫说是儿子自己挑得中,若强要她与太后择个儿婿,傅旻都定会被选中。

  想不到云拨见月,所有的事情迎刃而解:本还以为她与太后两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到老还要欠下小辈的人情,现在好了,那傅子怀便是在安儿孕期累死,也不能有句二话。

  “那既然如此,安儿......”兴王妃心里舒坦了,当即开始安排,“你先在府上歇歇,好好吃些软和儿的,请大巫祝开上些安胎之药,明儿用了晌饭便动身淮南,母妃喊玉嬷嬷与你同行,她伺候过你父王,跟在身边更妥帖些。”

  陆望安知道玉嬷嬷与母妃情同姐妹,估摸着也是先皇给父王的死士,这次随行说是伺候不假,但更重要的还是去考察师哥了。

  可他知道即使知道母妃真正的打算,但仍欣然答允——他师哥这样好的人,莫说是玉嬷嬷前去,便是母妃亲临,自也是挑不出一个“不”字的。

  只是,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啊。

  第二日陆望安出发,兴王妃挑了个好时辰,正选在了他用了午膳、用毕安胎药正打盹的点儿,上车就睡,一觉醒来路程已过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