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怀了我的崽 第68章

作者:苗五 标签: 生子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尊老爱幼,他尊的不是高自己半头的右相,而是长自己多岁的同僚。

  章致芳朝他一点头,算作道谢,抬腿先一步出了殿门。

  行至清晏殿的一路,二人都无话,待到他俩赶到,连住在宫外的君臾都已经到了,现关上了殿门正在诊治。

  陆望安从来不肯用太医院的人,但这会儿子太医院还是来人了,来给薛诚治伤。

  傅旻抬头看了眼那个背着药箱匆匆与自己和右相行礼的人,敏锐地认出了这是陆望安的人。

  四下无人,空空阔阔的走廊上只有章致芳、傅旻二人,不知内里天子情况如何,也不知道外头流言是否甚嚣尘上。

  二人并肩一处良久,到底是傅旻先开了口:“右相可要找个地处歇歇?”

  右相那经年不灵便的老寒腿,可是为朝中上下所熟知,便只图个“客气”,也是问一句为好。

  听了傅旻的话,章致芳忍不住低头看了看他这双老伙计,在前两个月里,竟莫名其妙地好了许多,相熟的大夫说大约今年天旱少雨,湿气不曾入体,加上夏日暑天,逼得寒湿褪去好些。

  大约真是因为天气的缘故好转吧,这几日渐渐起了秋意,又重新开始上朝,许太累了,好转的腿脚这几日又有些不大好的势头。

  但章致芳最终还是轻轻摇了摇头,“还撑得住。”

第77章

  清晏殿里的风声被收得极紧,那日傅旻与章致芳到了殿外不久,太后便到了,一句话出口便轻飘飘地将二人都赶走了——

  “外头人心不晓得惶惶成什么样了,哀家守在此地足够,还请二位丞相去行更要紧的事情。”

  话里话外都在责备这俩人分不清轻重缓急。

  傅旻年纪轻,只与太后交手过几次,但几次都没讨到好果子吃,甚至还有过被慈宁宫里掌事嬷嬷赶出门的丢脸事儿。

  章致芳与太后交手的机会则更多些,照样是不曾讨到好处——这个女人手里握着难以估量的势力,却毫无软肋,再反观自己,便是终身不娶,却还有个义子需得顾忌。

  但她无所顾忌。

  这样的人,惹不起。

  所以,在太后的口谕下来一瞬,他俩人只来得及应了句“是便行礼离开了。

  傅旻转身的时候,察觉太后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游荡一圈,再定眸,却瞧不出任何端倪了。

  当夜,太后手谕到了文渊阁,左右两阁所有官员出院接旨。

  次日一早,得了文渊阁通知的满京五品以上官员悉数列朝,太后在小福子的搀扶下登上御台,落座龙椅旁的珠帘后。

  “陛下昨日抱恙晕倒御台,想必列位臣工都已知晓。哀家今日既坐到了这里,便没打算瞒着诸位。”

  太后的声音如她本人一般沉静,稳稳地自珠帘之后传来,“此次南巡归来,陛下总觉龙体不适,昨日经君臾诊治,确认是体内中了淮南蛊,种种不适均为蛊虫作祟。”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淮南蛊的说法自古有之,可京中到底距离南方千里,所以很难见到身边有中蛊实例,却不想这些人头一次知晓这要命的物事,竟就是在当朝天子身上。

  既这东西叫淮南蛊,那字面可见,就是打淮南染上的。

  念及此前发生在淮南的闹剧,又是刺杀朝臣、又是巨额罚款,你要说这事儿跟淮南王没关系,那定然是没人信。

  只是这种没有证据的事儿,太后也只能描述近日事实,而无法凭着臆测给人定罪。

  “如今寻不到蛊母,引出蛊虫便颇有难度,”太后扬声,“传哀家懿旨,着淮南王陆琰速速寻来蛊母解蛊......”

  下头有御使掏出笔来,开始在象笏上记录。

  太后顿了顿,又道:“用草药缓缓引出蛊虫需要四到五个月的时间,告诉陆琰,若四个月还找不到蛊母,之后便不必进京了。”

  从来藩王都不许离开藩地,但陆琰这是特赦,是他备受宠爱的证据。

  如今皇权已经更迭至第三代,陆琰却依然逍遥自在,在大晋来去自如,已然惹得许多藩王红眼。

  太后此言一出,满朝大臣也只是觉得:太后还是心善,这惩罚,根本算不得惩罚了,他陆琰,本就不该离开淮南,违背祖宗家法这么些年,如今也该同旁人一样守守规矩了。

  待到下头浅浅的骚动止息,太后又道:“是以,自今日起至陛下身子大好,便由哀家垂帘,代为临朝。”

  太后不是头一次临朝,满朝文武已经一回生二回熟,当即乌压压跪了一地,山呼:“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

  太后的声音同她的人一样不带丝毫感情,在这样的情景、这样的山呼之下也不见波澜,她垂帘代政,却不逾矩——只让“平身”,却不说“众爱卿平身”。

  “左右丞相。”太后点了人出来。

  章致芳与傅旻上前一步,“臣在。”

  “此间朝中大小事,便托付于二位丞相。”

  “臣领旨。”

  “既如此,”太后道,“那便顺着昨日未毕之朝会,继续议事。”

  虽陆望安晕倒导致昨日朝会意外中止,但事却也已过了七七八八,这场朝会并未持续多久,起码是较昨日短了许多。

  朝会结束后,傅旻先去了文渊阁,而后沿着墙根儿去了春和斋,又打春和斋走密道去了清晏殿。

  这般行事全然是为了避人耳目了,昨日他与章致芳一道在清晏殿被赶走,直到今日他都没敢在文渊左阁外的地方现身。

  ——没必要显得自己不一样,白白落人口实。

  但总还是要去的,昨日薛诚的胳膊让人触目惊心,他知道明月晕倒是装的,但是薛诚这样大的年纪还扑上去给自己扭伤了胳膊,傅旻心里头是过意不去的,便连夜找沈逸要了好些跌打扭伤的药来,今日实在是耽搁不得了,得给人送去。

  陆望安不用上朝,却也大清早就起床了,如今事情都安排妥当,他兴高采烈准备迎接长达五个月的“休沐日”,早早就着人将所有的行李都拾掇好了,正躺在床上看话本子呢。

  隐约听见密道里头传来脚步声,便知道是傅旻来了。

  傅旻拾阶而上,正旋开密道的门,刚要踏进清晏殿,就被陆望安一嗓子“嘿”给惊得又退回了密道。

  待适应亮光,他才笑着又出来,问陆望安:“什么时候守在这里的?”

  陆望安牵着他往殿内走,“就刚刚,听见了你的脚步声。”低头看见傅旻手上的小包袱,又问:“师哥,这是什么?”

  “哦,是给薛公公的。”

  薛诚正在拿着列好的单子再次清点陆望安的行李,闻言踱着小步过来,“相爷还给咱家带东西了?”

  “是些伤药,昨儿公公为了救明月,还伤了自己的手,我心里过意不去,”傅旻埋头拆着包袱的活扣,将瓶瓶罐罐掏出来准备给薛诚讲解用法,一抬头,就看见薛诚站在跟前儿笑而不语,一手执笔、一手拿折页,俩手、一双胳膊是完好无损、丁点毛病都没有。

  “公公,你这......”

  傅旻迷糊了,总不会是自己昨日看眼花了吧。

  陆望安也跟着笑,“伴伴,你演给他看看。”

  “诶,”薛诚应着声,然后将手上纸笔放下,甚至没用外力帮助,胳膊肘儿一拐,便就成了昨日那副脱臼的模样。

  然后,错眼之间,薛诚左手在右手上一推,扭曲的关节便就归了位。

  “这是......”傅旻愣住,这是什么神功?

  “一点小把戏而已,”薛诚笑笑,又重新拿起纸笔,“但是相爷的心意,奴婢领了,多谢相爷。”

  陆望安走过去,将瓶瓶罐罐收好,连着包袱交到薛诚手里,“伴伴,拿来了你就收着,你虽武功高强轻易用不到这个,但小福子却是个不省心的,拿给他用也好。”

  说起小福子,薛诚又一阵叹气,“奴婢晓得了,多谢陛下。”

  傅旻想到那日在船上的“撞鬼”乌龙,自然也知道薛诚这声叹气因何而来。

  陆望安只笑笑,“日子长着呢,慢慢来罢,莫急。”

  薛诚点头,“是,日子长着呢。”

  见薛诚又已回头过去忙碌,傅旻才扯扯陆望安的袖子,小声问:“怎么回事?薛公公竟然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从前我也不晓得,”陆望安坐下,“后来才发现父皇留给我的每一股势力都不简单。薛公公武艺高强,曾担任了许久护龙卫的副统领;母妃最善用刀;玉嬷嬷医术一般,却善用毒;老师一身正气,母后善于攻心,护龙卫、情报司更是得力......”

  傅旻听完也沉默了。

  早先在兴国的时候,兴王妃在话里话外都会将先皇与自己作比,彼时还觉得自己虽差些,却不至于差到哪儿去,如今看来,却差得远了——

  明月登基一事,先皇乃是给他铺就了一条通天的路啊。

  也许当年他不曾栽培明月、也许他也曾经放弃让明月继承大统,但是弥留之际、心意回归,他用最短的时间规划好了最难行的事。

  留了这些势力给明月,其实并不难,难的是每一个人、每一支力量的真正实力都不曾为人知,所以事到临头时,每一支势力都会变作一张底牌。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先皇是个好伴侣、却不是个好父亲”的论断,其实是不成立的。

  “师哥,在想什么?”

  傅旻苦笑,“在想啊,要怎么样,才能做得更好一些呢?”

  陆望安伸出右手食指按住傅旻的嘴唇,“不要胡思乱想,如当下这般,已然是极好了。”

  傅旻没说话,陆望安也没再逼着他认可自己的观点,只是扬声问前头还忙碌的薛诚,“伴伴,都收拾好了?”

  “诶诶诶,”薛诚正清点最后一个箱子,闻言回头,“马上就好!”

  这天子出宫去住,还是一去好几个月,那需要用的东西可不是一星半点儿,若出去置办则怕不安全、也不得用,最好就是将能用到的都收拾收拾打包带走,薛诚带着小福子已经忙活了五六日,连需用品的单子都核对了三遍,行李也清点了第二次了。

  “不要这样紧张,”陆望安走过去,看着薛诚手里的清单,“已然很全了。再者说了,便是不全,我虽出去了,可师哥还天天进宫,再让他带就是,这样累着自己作甚?”

  “这怎么能是累呢?”薛诚反驳,“想到小主子要下生,奴婢便做什么都有劲儿,一点儿都不累。”

  傅旻此时也跟过来了,从薛诚手上拿过这份十五六折的清册看,见上面密密麻麻列满了物件儿,又在其上点了红点,想必是清点时留下的痕迹,这也太全了,便是让兴王妃亲自前来督办,想必也不会比这更多,“薛公公,您这......准备得真是充分!”

  “一回生二回熟,”薛诚笑了,“当时陛下要出生时,一应用具也是打宫里准备好了运到兴国去的,奴婢已有了经验。”

  说起出生的事儿,傅旻便担心陆望安想到夭折的弟弟与早逝的父王,轻轻地将人揽在了怀里。

  可陆望安也只是拍拍他手,示意自己没事儿,然后笑着跟薛诚道,“还说不辛苦,一眨眼已经忙活了二十多年,怎么会不辛苦?”

  薛诚担心话头走势,正待辩白几句,便听得陆望安接着说——

  “只是,托与旁人总不放心的,届时星星出生,身边一应事务还是要辛苦伴伴。”

  这句皇命,于薛诚来说不啻皇恩,要知道,此时陛下羽翼渐丰,左相常伴君侧,其实用得上他的地方当真是不太多了,但是他受了先皇的大恩,若就这样开始享清福,怕百年之后无颜面君,但若能再带大小太子,那这辈子也算没白活了。

  “奴婢叩谢皇恩,”薛诚说着话便要跪。

  傅旻手快,一下子将他拦住了。

  陆望安投给傅旻个赞许的眼神,然后对着薛诚道:“该出宫了,伴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