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重光(我在大明做卷王) 第14章

作者:竹下寺中一老翁 标签: 青梅竹马 爽文 朝堂之上 穿越重生

  朱厚炜想起去年钱宁来打劫的情景,忍不住勾起一抹冷笑,“本也不该如此拮据。但不管如何,既然捣鼓出羽绒袄这新奇玩意儿,还是得往京城送几件,老样子吧。”

  “殿下,牟大人求见。”

  牟斌一进门,颇有些迟疑,“可否请殿下屏退左右。”

  朱厚炜摆了摆手,室内瞬间便只剩他二人,“此处并无旁人,牟大人有话直说。”

  “先前殿下让卑职安置胡节的寡嫂,因她娘家在炎陵,于是我便未送他们回胡家,而是送去了炎陵。上个月卑职外出公干,恰巧路过炎陵,便去探望他们,不料却让卑职发现了些异常。”说罢,他便开始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算了算时间,又想到炎陵旁边便是江西,朱厚炜已然猜到是宁王开始作妖了,但仍故作紧张,“何事如此紧急?”

  牟斌神情颇为凝重,“殿下也知罗霄山山匪云集,尤其前些年方四等造反,余部不少都流窜入山中。卑职在炎陵的线人告诉卑职,近来山中进出颇多。”

  “进出颇多?”朱厚炜蹙眉,“你说的是货物、牲口还是人?”

  “山匪有进有出,但殿下须知,自正德年间起,这山匪都是只进不出,毕竟外头年景也不好,做山匪还能混口饭吃,出去……”

  “前些日子那么多起义,肯定不少人都偷偷跑进山中。至于出来的,难道是找到了更好的营生?”朱厚炜心中猜了个大概,暗自想着衡州离吉安如此之近,彼时剿灭宁王时,是否能帮上一点小忙。

  牟斌摇头,“不止如此,听闻最近江西有人盘剥富户,抢占良田,关键是动用私刑,厉害点的,甚至灭族再吃绝户。近来湖广行省的商旅都从江西绕道也便是这个原因,否则失财事小,丧命事大。”

  朱厚炜猛然回头,“谁这么放肆?江西的府道台各级官吏,难道就不管么?这天下还到底是不是我大明的天下,到底还有没有王法?”

  见他动怒,牟斌忙劝解道:“殿下息怒,但殿下确实问到了点子上,正是因为这是大明的天下,正是因为有王法,他才如此恣肆妄为。”

  朱厚炜定定地看他,眉宇间慢慢浮现出惊疑之色,“你的意思是,此人和我一样,姓朱?江西的……难不成是宁王?”

  牟斌沉痛地点了点头,朱厚炜心里知道宁王翻不出什么风浪,自然有王守仁收拾他,可面上仍是不敢置信之状,“不料江西竟民怨沸腾至此,所谓官逼民反,若不是宁王无道,如何会有这么多人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落草为寇呢。”

  朱厚炜定了定神,“这是进,出又是怎么回事?”

  “听闻好几个山寨武艺最高强的大当家、二当家的,近来都纷纷下了山,说是撞上了一场泼天的富贵,若是败了,杀头不过碗大的疤,可若是胜了,封侯拜相美娇娘都唾手可得。”

  朱厚炜沉声道:“你先莫与旁人说,明日存心殿咱们再仔细商量。”

  忽而北风呼啸而过,又下雪了。

  

第二章

  朱厚炜思索再三,并未去存心殿,而是请牟斌、孙清等心腹前往靳贵院内相商。

  靳贵躺在厚厚的被褥中,虽面色仍有些发黄,但精神到底还是好了不少,朱厚炜问过他的脉案,方放下心来,“前两日又从库房内发现一截党参,方才已让小厨房给靳先生炖一盅党参鸡汤来。这几日先温补着,待先生大好了,我们再宰头羊来做羊汤。”

  靳贵颇为无奈地看着自己这个最为满意又最为贵重的学生,“你啊,哪有亲王府的后院后山跑满牲畜家禽的?”

  孙清也跟着笑,“听闻人家宁王府里养的是孔雀,咱们府里养的却是鸡。”

  本来朱厚炜也跟着笑,提到宁王却收敛了笑意,“养鸡种菜有什么不好?既可劝课农桑,又是乡野之乐,还能逞口腹之欲,一举多得,起码不必去盘剥民脂民膏吧?”

  此话意有所指,靳贵与孙清对视一眼,“若只是养些孔雀倒也不妨事……”

  “请牟大人将方才之言再复述一遍吧。”天气实在太冷,茶水倒上没一会便凉了,朱厚炜干脆坐到炭炉旁伸手烤火。

  好在小厨房已将鸡汤端了上来,靳贵碗中配的是党参,其余人汤里放了竹荪,众人边喝鸡汤边议事,好不惬意。

  牟斌将自己的推测全盘托出,靳、孙二人均是惊愕不已,孙清蹙眉道,“我朝藩王横行乡里者甚众,但如此肆虐的怕是不多见。更何况,若他当真私自招募江湖游勇,已然犯了朝廷的律法。”

  “律法还是小事,要是大逆不道,那可就坏了。”靳贵一碗鸡汤饮尽,只觉五脏六腑暖意融融、无不服帖,听了这消息的惊怒也消弭了几分。

  孙清摇头,“这些年咱们殿下上疏劝谏的折子也不少,可要么留中不发,要么就是陛下不理,此时涉及宁王,论辈分是殿下的尊长,若无十全凭证,恐怕不宜发难。”

  朱厚炜失笑,“我在几位先生心中永远是个愣头青不成。”

  孙清尴尬道,“下官并无此意,只是殿下一腔赤诚,担心殿下一时意气……”

  “今日不同往日,我早也不是吴下阿炜了。”朱厚炜忍不住开了个玩笑,引得众人也纷纷跟着笑了起来。

  待众人笑罢,朱厚炜看着窗外白雪,沉声道:“实不相瞒诸位,我今日得到一道圣旨,还未来得及相告,陛下命我前去南京祭扫孝陵。”

  “代祭?”靳贵到底在朝中资历最老,立时敏感问道。

  朱厚炜摇头,“并非,只让我祭扫。”

  “只有明旨?”牟斌似乎也反应过来。

  “只有明旨。”

  孙清猜测道:“兴许待殿下去了南京,便有人前来接应,或是有后续旨意。”

  “应是如此。”靳贵亦是点头。

  朱厚炜拿起火钳,挑了挑炭炉中的炭,起身在靳贵榻边坐下,恳切道:“按例应靳先生随我东行,但先生微染小疾,不宜长路奔波,还请留在王府坐镇。王府一切事务,皆由先生定夺。”

  靳贵看着有些放心不下,孙清道:“戒庵公好生休养,下官定会拼死护殿下周全。”

  朱厚炜失笑,“陛下留在我身边的锦衣卫全都随行,哪里需要孙先生一介文官拼死了?更何况,不过是祭扫皇陵,也不是去龙潭虎穴,难得有机会出衡州看看,咱们不若当做出游,游山玩水、笑傲风月,岂不快哉?”

  靳贵孙清好歹都曾在地方任职,年轻时也游历过不少地方,想起眼前这位小殿下除了紫禁城,便只待过德安、衡州,属实有些可怜。

  “还有些日子,祭与祀乃是国之大事,殿下可要悉心准备。”靳贵提醒。

  想起冗杂的礼仪,朱厚炜也有些头痛,“礼仪之事,还请孙先生多多教导小王。既然清明节祭陵,还得提前几日到应天做些准备,再算上路上的时日,我看就三月四日,上巳节一过便启程,如何?”

  “臣领旨。”

  朱厚炜带着牟斌告辞,靳贵才对孙清道:“方才殿下在,不方便说,但此事老夫总觉得古怪。”

  孙清忧虑道:“正是,那么多藩王,为何独独通知了咱们殿下?会不会和那钱宁有关?”

  “不能排除,钱宁对蔚王府怀恨在心,一直想伺机报复,上次只是破财消灾,这次却将殿下支到应天……”靳贵沉吟,“听闻近来江彬势头正盛,难免钱宁想掀起些风浪固宠。”

  “岂有此理,殿下亲王之尊,岂能给那等争权夺利的小人作筏子?”孙清越想越是这么一回事,“想不到刘瑾身死,钱宁这跳梁小丑竟毫发无损。”

  “唉,此番你随殿下去应天,不比衡州,人多眼杂,还是勿论国是的好。”靳贵压低声音,“那些锦衣卫,似乎也只有牟斌是信得过的,若殿下不在,遇事你可与他商量。”

  “殿下不在?”孙清敏感地捕捉到这个字,“戒庵公可是知道些什么?”

  靳贵摇头,“我也无十足把握,只是殿下似乎对王守仁颇为关注,而此时王守仁正在做南京鸿胪寺卿!”

  “可朝中明令禁止藩王结交朝臣……”孙清深吸一口气,心道当今圣上据闻颇喜微服出游,蔚王和他一母同胞,莫不是也有这么个癖好?

  靳贵叹了口气,“殿下从前对佛法更感兴趣些,如今总算是又重归正道,只不过却还是这个心学,近来老夫也看了几篇殿下搜罗来的册子,确实像是咱们殿下会喜欢的……不管如何,倘若他去寻王守仁,你务必盯着些,拦不住也要帮殿下遮掩善后。”

  “殿下到了二月才满十九,有些少年心性也是正常,说句僭越的话,咱们这些做先生的,看他可不如看自家子侄一般么?”孙清笑道。

  靳贵心有戚戚,“比起李茶陵,咱们何其有幸。”

  孙清想起当年在东宫时,李东阳就追着朱厚照苦劝进学的前尘往事,又想到如今李东阳苦谏不成、黯然致仕,悠然叹道:“兴许比起他来,咱们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第三章

  朱厚炜端坐在摇摇晃晃的象辂内,拨开厚厚地帐幔,也只能看见自己那铺张的仪仗——令旗一对、清道二对、幰弩一张、白泽旗一对、戟一十对……红销金伞一把、红绣伞一把、曲盖二把、方伞四把、戟氅一对、戈氅一对……香炉一箇、香盒一箇、拂子二把、扇六对、唾壶一、唾盂一……

  他简直不敢想象,光是要凑齐扛这些仪仗的人,各个亲王府就得养多少闲人,也幸亏各个亲王不常出行,否则光是清道就得扰乱多少民生。再说就是制成象牙宝车,又要多少人力物力?后世野生象的濒危,这些王公贵族,无一无辜。

  如今别说想看外间风物了,就连晨昏都难以分辨,他突然有些怀念前世自己调研常坐的那辆又稳窗户又大的考斯特。

  丘聚在车边低声问道,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殿下,前头便是徽州府了,请问仍是在驿站下榻么?”

  这一路上,沿途都有些胆大的致仕的官吏亦或是豪门乡绅将自家的宅子别苑腾出来,想给天子的亲弟弟充作行宫,但都被朱厚炜一一回绝了,而是和朝廷其余官吏一样,留宿驿站。

  此次自然也不例外,朱厚炜沉声道:“上一次竟然有人偷偷离开驿站,跑去喝花酒,若是再有发生,直接打发他们回乡,我蔚王府可养不起这般的刁奴。”

  “是。”

  仪仗缓缓入城,果然城门口已跪满了当地官吏。

  说来也是好笑,明代帝王小心提防这些藩王们,严令禁止他们和外官勾连,可又给足了他们尊重和体面,不管他们到何处,哪怕是一品大员,看到亲王都要出城相迎且行跪礼。

  内侍们以金瓜拨开车帘,朱厚炜一身正红五爪龙袍,缓步走下象辂,一张原本还算英俊的面孔因眉宇间阴郁而显得黯然失色,让原本想要结交之人心生退意。

  朱厚炜本不是个爱拿腔作调的人,无奈这些年愈发社恐,不知该作何表情时干脆便面无表情,相熟之人兴许能看出他尴尬,可若是不相识之人,难免会觉得他孤傲了。

  果然,徽州当地官吏也不过聊表敬意,也未想巴结讨好这他地藩王,寒暄几句也便纷纷告退,朱厚炜反倒松了一口气,赶路回驿站沐浴休憩不提。

  春寒料峭,屋内点着炭火,呆的时间久了难免憋闷,朱厚炜干脆打开轩窗。

  斗室之内,一半是如豆烛光,一半是如水月光,总是良宵清光。

  如今衡王府几乎拥有全套抄录的《永乐大典》,朱厚炜也已将农学、工学、理学的书看了大半,这几日正在看有关纺织的书籍,想着到了江宁之后,是否找时机偷溜去看看名闻天下的云锦。

  就在他聚精会神地计算仿造一台织锦机的造价时,忽而感觉耳边一阵风声掠过,原本半开的轩窗猛然阖上。

  朱厚炜虽未抬头,但已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下意识地便从腰间拔出一把极为小巧的火铳,对准来人方向。

  二人均不言语,但黑衣人却抬起了脸,不知是否因失血过多,那张脸孔白得过甚,眉骨鼻梁秀挺,嘴唇抿得死紧,一双杏眼冷厉,看不出太多情绪。

  几乎未有任何迟疑,朱厚炜先将自己身上的汗巾和火铳一起扔给他,又取了桌上削木头的小刀,直接在左手上划了一刀,瞬间便有鲜血滴落在地。

  他又对里间点了点头,坐回到了桌边,随手取了一块木榫摆弄起来。

  很快,外间便传来极其短促又极其轻快的脚步声,随即便是巴图鲁和此人的争执,“你们是何人,蔚王殿下已经歇下,岂容你们如此放肆?”

  门外也不知是何许人,十分不守规矩,仗着人多,竟硬生生闯进来,“我等缉拿要犯,就算是蔚王殿下也不会怪罪的。”

  又有一人道:“何况如今刚过黄昏,离就寝之时尚早,殿下又不是什么美娇娥,难道就不见客了么?”

  这几人言辞粗鄙,嗓门极大,比下层官兵还要流气,朱厚炜不动声色,心中暗自忖度屋里那人的遭际,和外头这些人的来意。

  朱厚炜喜静,也不愿劳烦太多人值夜,便只留了三四人把手,其余跟着的锦衣卫和大批护卫住得较远,巴图鲁等寡不敌众,还是让他们闯了进来。

  大门被踹开时,蔚王似正在打磨一块木榫,被他们吓了一跳,竟伤了手,满地是血,此时正无比愠怒地看着他们,“放肆!”

  巴图鲁赶紧进门,磕头告罪,“奴无能,未能拦住这些狂徒,请殿下治罪!”

  这些人狂妄至极,见了蔚王本尊,竟然只敷衍地拱了拱手,跪都不跪。

  朱厚炜冷声道:“牟斌他们呢?要他们锦衣卫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孙清、丘聚等听了动静立时赶到,见室内情景,均是怒不可遏。

  丘聚厉声呵斥道:“谁主使你们来的?对亲王大不敬是个什么罪名,你们难道不知么?”

  朱厚炜冷笑一声,“如果他们知道,还会站在这么?恐怕人家认的根本不是衡州的亲王,是旁的什么王也说不定。”

  孙清一听,惊疑不定地看过去,只见这些人虽粗略遮掩,但到底是江湖草莽,许是粗枝大叶惯了,不管是脚上皂靴还是腰间佩刀仍是露了行藏——这些人分明也出自某个亲王府!

  “没有圣旨或是寡人的许可,就是锦衣卫或是东厂来了,恐怕也不得翻检寡人。再说句难听的话,就算是你们主子亲自来了,寡人虽客客气气叫声王叔,但让不让他进门还得看寡人的心意。”朱厚炜慢条斯理地张开手臂,看着丘聚手忙脚乱地取金疮药为他包扎。

  远远地有脚步声,看来是牟斌等锦衣卫及王府众护卫赶到了,打头那人知时间不多,混不吝地拔刀冲过去,推开内室房门,只见里头空无一人,就连帐幔半掩的床上也空空荡荡,地上亦是干干净净,并无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