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重光(我在大明做卷王) 第37章

作者:竹下寺中一老翁 标签: 青梅竹马 爽文 朝堂之上 穿越重生

  宁王授首,蔚王羁押,两位亲王一有滔天大过,一有汗马之功,最终却双双陨落。

  两位殿下的封号都成了朝野不可提的禁语,只用“滕王阁”“衡阳雁”代指,随即阴阳怪气地感慨一番天家无情,至于宁蔚二藩众人的命运,倒是无人关心了。

  阁中帝子早已身首异处,宁王府尘埃落定,近千口人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幽禁的幽禁,而蔚王府的境遇则颇耐人寻味,整个王府齐齐整整,无一人落罪,亦不少一文钱俸禄,唯有正主蔚王一人留在通州生死未卜。

  不过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当真蔚王有了好歹,其余人哪里能置身事外?故而从朝廷指派的长史靳贵孙清,再到宫里带出来的内侍丘聚巴图鲁,乃至于朱厚炜后来自己延揽的唐寅胡涂等清客,无一人离去,所有人均各司其职,静静地等待这座府邸的主人归来。

  朱厚炜自己亦是惊人地平静,哪怕他被请入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哪怕身边伺候的内侍宫婢都被撤得一个不留,哪怕每日能接触到的人只有一个又聋又哑还不识字的老内侍,哪怕书房里只有书本并无纸笔,哪怕触目所及所有的活物唯有地上的蚂蚁。

  两世都是成熟官僚,立时想通这是有人要用这种手段将他逼疯,若是前世那个一心功名利禄的他,还不知是如何痛苦纠结,好在他此生身份特殊,又多受儒道释的熏陶,整个人都达观开豁许多,朱厚炜极快地调整了心绪,刻意将那些惶惑不安抛诸脑后,将自己的生活填充得满满当当。

  撤走了仆从,三餐以亲王的标准看又十分简素,换了个旁的藩王,恐怕早就痛不欲生,好在久经考验的原社会主义好青年朱厚炜本就觉得这一世生来就是封建统治阶级,早就已经脱离了群众,更慢慢淡忘了劳动的乐趣,此番正好是个机会。于是他郑重其事地向看守他的厂卫索要农具和菜种,对方显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说需向上禀报。

  事关蔚王这个烫手山芋,谁也不敢轻易定夺,最后还是朱厚照亲自下了圣旨,说是除去能与外界互通有无的纸笔一类的物件,其余蔚王要什么,就给什么。于是朱厚炜要到了几本农书、菜种些许、树苗若干,全身心地投入到改造世界、改造自己的劳动中去。

  每日清晨,他早早起身,在院中练一段八段锦、跑一小圈、再打一套拳,最后做一做拉伸。和老内侍道早安后,便可安心用早膳,早膳多是一碗面或一碗粥加个包子,也足够支撑他半日的劳作。松土、播种、浇水、施肥,戴着草帽、卷着裤腿,看着树苗慢慢长大、看着蔬菜越发葱郁,其间的成就与满足,远胜于政治上的风云得意。

  用了一荤一素一碗饭的午膳,再优哉游哉地睡个午觉,到了下午,便是朱厚炜的苦读时间。从前在王府,或多或少还有些庶务缠身,到了后来宁王之乱,更无心思读书,如今被困在方寸之地,反而灵台空蕴,倒是应了五柳先生所言“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了。

  因没有纸笔,他便将院中收拾了一小块空地,取了松软些的沙土,用树枝做笔、大地为纸,或演算理学、或苦练书法、或提笔成文,倒也便宜。

  温一个下午的书,再去跑上一两圈,看看院中的菜地与花草,便又到了晚膳时分,匆匆用了晚膳,自己从井里打水,劈柴烧火烧水,再简单冲洗,朱厚炜再次体会到从前不论在紫禁城还是在蔚王府,光是洗一个澡就要用掉多少人力物力。哪怕是如今龙游浅滩,可以一日沐浴一次,已是多少平民百姓求而不得的福分。

  做完这一切,早已月上中天,那沙地轻轻一抹就了无痕迹,加上周遭无人,晚间穷极无聊,憋坏了的朱厚炜便会点了灯或是就着月光,在这“纸”上写些平日无人倾诉的秘密。

  比如朱厚照真不是个东西,张家人没一个好东西,太后怎还不死?比如父皇是个好人但他也好坑,他可曾想到会有今日?比如生母在哪,她长得是什么模样,此生可还能够相见?

  但他想的最多的,还是崔骥征如今可还安好,有没有被自己牵连,张太后也好,江彬也罢,还有隐没在暗处的朱厚熜,已似敌非友的朱厚照,他可应付得来?

  思绪落到纸上,便是崔骥征的名、崔骥征的字,有时则是自己想要吐露的、那些难以言明只能寄于古人诗句的心声。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人生自古多离别,年年辜负,海棠时节。

  他抄的最多的还是返璞归真的诗经——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这些诗句当年和崔骥征一同在北书堂学过,曾以为早就忘记,想不到每字每句,甚至当时崔骥征面上的神情、摇头晃脑的姿态,都仍记得清清楚楚,想起来便忍不住嘴角上扬。

  倒真的应了彼时两小无嫌猜,当年只道是寻常,如今憔悴赋招魂,方知人间别离苦。

  有时万籁俱寂,忍不住将这些诗句念出声来,朱厚炜甚至会被自己的声音吓到,随即又觉得好笑——做了两辈子的卷王,本以为会如前世一般孤标傲世,想不到他朱某人竟也会有如此英雄气短的一日,用后世小姑娘们的网络语言形容,可算作十足一个恋爱脑了。

  这愁肠百结的模样,换做前世的自己,怕是认都不敢认的吧?

  兴许只有独自一人时,才能坦然面对自己内心最深处的秘密,只有无所事事时,才能纵容自己的心事如同杂草一般肆意生长,只有情到深处,才能暂时挥霍短暂珍贵的生命,全心全意地去思念一个人。

  

第九章

  人说山中无日月,寒暑不知年。朱厚炜困在这小院中,也颇有些桃源中人的意味,直到这日揽镜自顾,发觉须发杂乱,才深感岁月如驰。

  受现代习惯影响,朱厚炜并不喜蓄须,幸好时下二十啷当的青年也多油头粉脸、面白无须,才让他显得不那么突兀。可如今身边并无仆役,自己也不会打理,反倒是被迫蓄起须来,朱厚炜越看越别扭,又总觉得唇上累赘,过了好几日才缓过劲来。

  阴历十一月的通州已极其寒冷,一开始外头的看守还顾及他亲王的体面,吃穿用度上从不短缺,可慢慢的,京中再无任何蔚王的消息,蔚王就仿佛被遗忘在这个小院一般,永无出头之日。

  这么一来,朱厚炜本就不甚优厚的待遇愈发江河日下,渐渐的,不仅餐食被克扣,就连取暖的炭火都开始短了。

  于是在这行宫之中,外头的守卫吃香喝辣,蔚王忍饥挨饿,大雪纷飞时,守卫们点着炭火饮酒取暖,蔚王只能跑跳驱寒。这场景之讽刺,连朱厚炜自己都忍不住慨叹,看来贪腐当真是大明一大特色。

  这时候就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之前临时在院中种的一点番薯蔬菜,此番派上了大用场,饿得不行了,便就地挖个红薯出来烤一烤,除去填腹,同时还可取暖,当真成了救命稻草。

  也不知明朝是不是碰上了小冰河,这年的冬天竟格外寒冷,如果不是朱厚炜带来了几件先前做好的绒衣,恐怕也要活活冻死在这里。如今每日除去必要的锻炼,便整日待在室内,若天气再阴冷些,就干脆将所有被褥衣物尽数盖在身上,方觉得有些许暖意。

  此情此景,就连相思都显得有些费力,朱厚炜便不再去胡思乱想,而是集中精力思索当前的局势。

  如果他不能出去,那么一切谋划都是白搭,还不如在这院中著书立传,隐晦地将后世的一些科学知识记录下来,到时候就留给骥征。相交一场,他一定会想办法将自己的手稿保存下来,留待他日。能付梓最好,若是不能,要是能保存到后世,那便是史书上寥寥几行外,自己唯一曾经存在过的证据。

  如果有日还能重见天日,那多半是回藩地衡州……朱厚照在世一日,对自己的猜忌便不会停,那么也只能做一个清都山水郎,且插梅花醉衡阳了。而若是朱厚照不在,皇子登基,作为皇叔,地位便会尊崇些许,那么立德立功立言,自己总能择其一,能惠及一人便惠及一人,能惠及一州便惠及一州。要是能想办法改变明朝闭关锁国的局面,能通过西方传教士引入现代科学,是不是中华民族也不必经历那多灾多难的近代史?

  要是朱厚照依旧英年早逝,王妃未能平安生产或是生了个女儿或是皇子早夭……朱厚炜裹着被子打了个寒噤,暗自痛骂自己刻毒,再不敢深思下去。

  就这么苟且了不知多少日,待到外头烟火爆竹声震耳欲聋地响个不停,聋哑老仆送来一碗卖相极差的饺子,朱厚炜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新的一年快到了。

  很快便是正德十六年。

  腊八那日,暴雪纷飞,兴许守卫们暗恨这个不争气的蔚王害得他们不能与家人团圆,不得不在行宫吹冷风,迁怒之下,克扣得也格外得狠。好在朱厚炜微微有些发热,既懒得应付他们,也无甚兴致享用这别致的年节饭,天还未黑便早早睡下,节省体力。

  他却不知此时此刻,有数骑正快马加鞭,疾驰而来。

  打头之人锦帽貂裘、形貌昳丽,眉目间却隐有急切,正是崔骥征。

  “今年这般冷,也不知殿下那边炭供得足不足。”周良纵马跟在他身后,看着鹅毛一般的大雪,不无忧虑。

  先前曾和他们一同亲历过衡州之围的魏忠武宽慰道,“殿下身为亲王,银丝炭都是有份例的,怎么都不可能挨冻,两位大人关心则乱,且放下心吧。”

  崔骥征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少废话,赶路。”

  周良见他忧色更重,上前低声问道:“大人在担心什么?”

  崔骥征蹙眉,“厂卫的人惯了捧高踩低,我怕殿下被他们慢待了。”

  “不会吧,吃了熊心豹子胆么?”周良不可思议。

  崔骥征眼中阴霾更甚,“可若是有人特意招呼了呢?”

  远远已见行宫,崔骥征却突然翻身下马,将马在一旁杨树上系好,对其余人打了个手势。

  众人虽不明所以,可仍是学着他轻装轻息,悄然向前。

  越往前,崔骥征的脸色越是难看。

  其余人面面相觑,也已经感到不对——本该十分静谧的行宫竟然欢声鼎沸,再往前,竟然还闻到了阵阵饭菜香味。

  崔骥征目光一寒,再不隐遁身形,一行人大摇大摆步入行宫,竟也未有人把守。到了其中一间耳房外,崔骥征只觉气血上涌,屋内暖意融融,似乎点了上好的炭火,守卫们围坐一桌大快朵颐,他们案上的酒菜极为丰盛,看着根本不像是寻常厂卫该有的份例,而是珍馐玉食,有如王侯。

  比如说亲王……

  “混账!”崔骥征一脚将门踹开,身后的锦衣卫全都冲了进去,将这帮人拿下。

  这帮守卫本以为蔚王会被圈禁到死,怎么折腾都不会有人过问,想不到才过了三个月,竟然就引来了锦衣卫的大人物,纷纷告饶的告饶、哀嚎的哀嚎。

  崔骥征不再理会他们,快步向朱厚炜的院落中走去,还未进门就觉得阵阵寒气袭来,周良忙不迭用钥匙将门打开,瞬间也愣住了。

  院中空荡冷静,满是无人打扫的枯枝黄叶,角落里有块小小的菜地,里面仅剩下几株耐寒的菜藤。

  崔骥征穿过院落,推开了朱厚炜的房门,只见案上托盘内,竟然只摆了两三个窝窝头,还有一小碟咸菜。而天下至尊的胞弟,此时正缩在有些破旧的被褥中,昏睡得人事不省。

  崔骥征颤抖着抚上他的额头,果然微微有些发烫,咬着牙笑道:“还不把那帮大爷就地缉拿了,好生伺候着?”

  他将朱厚炜背起来,“命人去取殿下的象辂!”

  走了几步,崔骥征眼圈才慢慢红起来——那个如南岳巍昂的男儿,竟清减如斯。

  

第十章

  飘飘忽忽,摇摇荡荡,朱厚炜站在一片虚无的空茫之中,一时间有些想发笑,想不到重活一世到头来,还是免不了英年早逝的命运。

  就在他再次动摇自己的唯物主义信仰时,眼前的一团迷雾终于散开,身旁的景物流转飞逝,而他像是一个凭空闯入了电影的时空旅人一样,静静地看着旁人的兴衰成败、喜怒哀乐。

  他看见了呆呆傻傻的稚童,一直到了两岁都不能言语,目光直愣愣地看着远方,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空壳。而这稚童病重时,他名义上的母亲只来看了一次,见他药石罔效也便撒开了手,这个孩子最终也只换来一场风光大葬和一个亲王爵位。没有多少人真切地为这个孩子悲伤,唯有他的父亲微微叹了口气,他的兄长远远张望了一眼,还有一个谁也注意不到的女官,在偌大宫城中偷偷找了一个最为冷僻之处烧了一把纸,哀哀哭泣了一场。

  再之后依旧是孝宗早逝、武宗登基,声色犬马、奸佞横行,依旧有一个贵胄子弟被皇帝抢走了未婚妻,而他却变得偏激冷厉,未至而立,便在一次差事中死于非命,而他的死根本掀不起半点涟漪。

  再后来啊,便是历史书所记载的真实,只不过书上寥寥数字,而如今却是浮光掠影一般一股脑灌入他的神识,统治阶级的腐朽昏庸,外族的凶狠残暴,官吏的贪腐肆虐,生民的水深火热,全都在他的脑海里横冲直撞,让他头痛欲裂。

  而就在这般的痛苦之中,他看见时间线终于到了现代,而在浩瀚的时代沙海中,他竟然看见了微不足道的自己,十分抗拒地又看着自己的人生重来一遭,看着那个已有几分陌生的男人少年得志、青云直上,也看着他官场厮杀、亲友疏离,最终在某个无星无月的暗夜里带着未酬的壮志饮恨凋零。他看着自己的追悼会上挂着“朱云兴同志永垂不朽”,布满鲜花的灵堂里摆满了官方的制式花圈,上面的落款写满了几套班子和各色官吏,看着本不亲近的领导含泪念悼词,看着那些各怀鬼胎的同仁们装腔作势……

  他看着从乡间车间课间,从孤儿院、养老院、福利院里赶来的百姓,看着他们瞻仰遗体时痛哭失声,心里也忍不住一阵阵地发酸,自己在任时,不管是为了政绩还是官声,或多或少还曾留下一些惠民工程,自己走后,会不会人亡政息,还会有人挂念着他们吗?

  看着这一张张纯然哀切的淳朴面孔,朱厚炜突然就想到了衡州百姓,想到蔚王府上下,如果自己就这么撒手人寰,谁来为他们遮风避雨?

  还有崔骥征,他会被自己连累吗?他会为自己难过吗?

  历史进程不可阻挡,帝王霸业终归尘土,到了最后,心头最不舍的,终究还是这些至亲至爱。

  如果还能再给我一点时间该多好。

  我还想为这个世界再做些什么。

  极度的不甘涌上心头,恍惚之间,他仿佛看见强大的执念和信念化作道道白光,随即又陷入一片黑沉。

  “殿下,殿下!”

  抽泣和呜咽声不绝于耳,朱厚炜意识昏沉地想着——看来又死不掉了。

  “殿下……”有人在自己耳边低声细语,“那么多艰难险阻你都闯过来了,又有那么多大事等着你去做,若是就这么死于宵小之手,别逼我看不起你。”

  “蔚王到底如何了?”有人气急败坏,“这帮阳奉阴违的狗东西,到底是谁借给他们的狗胆,敢这么照料亲王?他自己也是傻,只是暂候审问,又不是真的将他落罪了,缺什么少什么,自己不会说?”

  “既然身子并无很大亏空,只是这几日饿着了,那他为何迟迟不醒?”

  明明病人应当静养,可不知为何,周遭人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像极了公园里老大爷豢养的八哥。

  朱厚炜是硬生生被这些嘈杂的人声吵醒的,勉强睁开眼,就见人影憧憧,也不知谁叫了一声“殿下醒了!”

  瞬间头顶围了一圈脑袋,个个都极为殷切地看着他,颇有些国产喜剧电影的意味。

  他努力分辨,并不意外地发觉是丘聚、巴图鲁、牟斌,甚至还有多年未见的葛太医,“让诸位担忧了。”

  “殿下,你吓死奴了!”丘聚哭得整张脸都能挤出水来,“太医说殿下是饥寒交困,才发烧晕厥过去,他们怎么能这么对殿下!”

  这种车轱辘话,朱厚炜压根就懒得听,抬手打断他,“皇兄可曾来过?骥征呢?”

  丘聚擦了擦泪,“殿下是崔佥事带回来的,每日晚上他都会抽空来陪殿下,此外,陛下也过来看过两回。”

  他边说边与一旁的牟斌对了个眼色,朱厚炜蹙眉,“怎么,还有什么事想瞒着我么?”

  “殿下刚醒,身子也未大安,还是不说这些烦心事儿了。”

  朱厚炜略一算时间,缓缓道:“今日是腊月二十九?明日起都是年节了,还能有什么烦心事,巴图鲁,你是惯不会说谎的,你说。”

  巴图鲁为难,但朱厚炜的眼神威势过甚,只好老实答道:“今日上朝要三司会审……”

  他小心翼翼地看朱厚炜一眼,似有无限同情,“仿佛是为了殿下的身世……”

  朱厚炜愣了愣,失笑,“确实拖了很久了,是该有个说法。”

  见就连葛太医都满脸唏嘘,朱厚炜又是好笑,又是窝心,“意料之中,何必长吁短叹?我肚子也有些饿了,快取些汤汤水水热乎的来,万一要召我去问话,我好歹先垫垫肚子不是?”

  他如此泰然自若,更让众人难过,看着他用膳时,不少人甚至都流下泪来,让朱厚炜好一阵子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