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重光(我在大明做卷王) 第42章

作者:竹下寺中一老翁 标签: 青梅竹马 爽文 朝堂之上 穿越重生

  “皇长子,他不是照样没有护好么?”张太后看着哥俩,突然心生一阵快意,上天不公,她生不出孩子,凭什么要她去养旁人的孩子,看着他们长大成人称孤道寡?

  朱佑樘第一次临幸其他女人时,她在寝宫里哭得几乎晕死,直到那些贱婢有了身孕,宫里有了两个立住的皇子,朱佑樘才不用勉强自己,也不用委屈她,他们才能继续当做什么事都不曾发生,在世人艳羡的眼光中一生一世一双人。

  朱厚照也便罢了,偏偏是这个打小不听话不乖顺的朱厚炜,处处与张氏作对,反复提醒自己那些尘封心底多年的背叛与狼狈。

  “王妃、皇长子前来觐见!”

  张太后圆睁双目,转头一看,却见殿外有人抬着一顶软轿,轿内坐着一手中抱着襁褓的宫装妇人。

  那宫装妇人姿貌端华、眉目如画,即使此刻面色惨白,但仍是朱厚炜平生见过最美之女子。

  “妾刚诞下皇子,太后娘娘便派人前来争抢,请陛下为妾做主!”王妃哭得梨花带雨,扑到朱厚照身旁,“这是妾为陛下诞下的皇子,陛下你看他一眼,陛下你抱抱他啊!”

  孤儿寡母抱着哭成一团,这场景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倒显得不论张太后还是朱厚炜都尴尬起来。

  杨廷和与梁储对视一眼,均觉得分外棘手——虎视眈眈的太后,年富力强的皇弟,呱呱坠地的皇子,还有透明人般的皇后,非等闲之辈的皇子生母。

  就怕皇帝看着自己的孩子心软,推翻方才的遗诏,立一个刚一日大的婴孩,若是立住了也便罢了,倘若早夭,这皇位如何承袭就成了大麻烦。

  崔骥征除去一开始王妃入殿时扫了一眼,只死死看着江彬,以防他再乘乱做出什么事来。

  “请陛下允许臣妾亲自照料皇儿!”王妃本就产后未愈,又哭了一场,几乎已快昏厥过去。

  朱厚照心头一痛,“好,朕答应你。”

  却不知一旁杨廷和和崔骥征眉头不约而同地跳了跳,张太后冷笑了一声,朱厚炜却仍是泰然自若。

  朱厚照抚上婴孩娇嫩脸庞,不舍得看了数眼,终是招了招手,叫朱厚炜过去。

  朱厚炜小心翼翼地在他身侧跪下,就见朱厚照费力地执起婴孩小小的手,放入朱厚炜的掌心中,“吾国与吾子,尽托于君。”

  孩子的小手温热、兄长的指尖冰凉,朱厚炜体悟着世上唯二血亲的温度,哽咽道:“定不辱命。”

  

第三章

  正德十六年三月初五,大明第十位皇帝朱厚照崩于豹房,年仅三十岁,弥留之际革除所有正德年间弊政,传位于蔚王。

  三月初五当夜,蔚王着锦衣卫指挥同知崔骥征将江彬当场锁拿,待丧仪之后交有司议处。原先朱厚照的太监大多都是些阿谀谄媚之徒,故而朱厚炜一个都未敢用,先提拔了个孝宗时期的老太监周成,也让他带带丘聚、巴图鲁等人,锦衣卫那边,还是让刘镇元、崔骥征暂时管着,待腾出手来再加以整顿。

  而新旧交替,千头万绪,故而三月初六当晚,朱厚炜便和内阁众臣一道商议朱厚照身后事。

  “先前礼部报上的先帝庙号与谥号,陛下可有圣裁?”杨廷和试探道。

  朱厚炜一身重孝,将旁边一摞厚厚的折子取过来,众人远远一扫,竟然都已经御笔朱批过了,心道难道新帝昨夜一宿没睡?

  “武字如何?”朱厚炜不想改变历史,心中也觉得威武大将军以武字为庙号,九泉之下应也是欣喜的吧?

  “极是妥当。”

  “至于谥号,小王……”朱厚炜愣了愣方改口,“朕才疏学浅,觉得礼部拟的这个‘承天达道英肃睿哲昭德显功弘文思孝毅皇帝’就很不错。”

  “朕”这个字一说出口,整个世界天翻地覆。

  先帝的事倒还简单,关键在于留下的后宫烂摊子,杨廷和硬着头皮道:“不知陛下属意将太后迁往何殿?”

  朱厚炜转着手中的佛珠,并非因为他有多虔诚,更多的只是想通过机械的手部动作转移注意力,免得泄露太多个人情绪,故而听得这世上最厌恶之人的名号,也只淡淡道:“那便仁寿殿吧。”

  历史上张太后也是住在仁寿殿,后来她与世宗和蒋太后失和,突然有日仁寿殿遭了大火,烧得一干二净,朱厚熜便将她迁至仁智殿,也就是历代帝后的停灵之所,直至她在冷落凄凉中离世。

  一旁几位阁臣暗自在心中点头,先前他们最担心的一桩事算是解决了,如今看来新皇还算识大体,即使和张氏仇深似海,也给了她该有的体面,剩下的事也便好谈了。

  杨廷和乘胜追击,“陛下既已登临大宝,齐太妃是否因加以追封。”

  听闻张太后已在后宫绝食,若是当真追齐太妃为太后,恐怕她那边极难善了。

  朱厚炜叹了一口气,“朕正想与诸位阁老商量,不瞒诸位,母亲一生淡泊名利、不贪图虚名,也无意介入父皇母后之间,她生前嘱咐过朕,她百年之后,只想归葬故乡的山水之间。未能在她膝下尽孝过一日,已是朕毕生大憾,她临终夙愿,朕不能再……”

  “陛下的意思是?”杨廷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朱厚炜淡淡道:“朕想将母亲葬于太湖之滨,也不必追封什么皇后太后的,墓碑就写齐春柔三字,还请各位阁老成全朕拳拳孝心。”

  “这恐怕于理不合……”杨廷和回头与其余阁臣对视一眼,很是为难。

  “她就是她,不是谁的媵妾也不仅仅是谁的母亲。”朱厚炜厌倦道,“何况,假设追封了她,仁寿殿那位有个三长两短,谁来负责?周成,回头将此事转告太后,就说没人想坏了她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她自个消受去吧。”

  话虽说得不客气,但人家的儿子都不在意,杨廷和等人也没必要为了个迟迟才有名分的太妃据理力争,梁储又道:“此外,先帝的夏皇后,因是陛下的嫂子……”

  朱厚炜记不清历史上是个什么安排,“你们有什么打算?”

  “为和陛下日后的皇后加以区别,是否应当上个尊号?”

  朱厚炜微一挑眉,对一旁的周成道:“谁去把弘治十八年,孝宗皇帝五月的起居注拿来。”

  杨廷和眉头一跳,他确实曾听朱厚照说起此事,只是一直觉得是朱厚炜的缓兵之计,难道竟当了真?

  起居注拿来,诸位阁臣粗略一翻,就被“即刻就藩”“永不婚娶”“无嗣国除”这般的话震了震。

  “朕既然曾对孝宗皇帝及武宗皇帝立下重誓,就不会食言而肥。”朱厚炜起身,踱步到案边,点了点绫锦织成的空白圣旨,“先帝遗命诸位都已听闻,朕决意奉诏,立皇长子为太子并亲自教导。从此以后,先帝仍是他之皇考,朕便为他之皇父,他即为朕之嗣子。”

  他留意着群臣的神情,心里想的是实在不行,称呼自己为皇叔父亦可,他可不想再搞出一场濮议之争或者大礼议。

  一个人能有两个爹吗?可不论濮议之争还是大礼议,英宗和世宗的生父都只是亲王,要追认生父为皇考或者皇帝颇为困难。可换到朱厚照朱厚炜兄弟这里,倒是没那么复杂。

  宁王倒台后重回内阁的费宏开口了,“可效仿景泰帝与宪宗旧事。”

  土木堡之变后,孙太后也是先立了明英宗之子为太子,再立景泰帝为帝,故而出现了叔叔是皇帝、侄儿是太子的奇景。后来历经易储风波、夺门之变,最终帝位还是落到了英宗和宪宗手中。

  可如今武宗身死,如果当今真的无嗣,这些细枝末节确实也无甚意义,对太子来说,有一个皇父总比有一个皇叔更稳妥些。

  思及此处,杨廷和缓缓道:“陛下所思,并无不可。”

  朱厚炜挑眉,觉得这些阁臣颇有意思,又道:“回到原先阁老所说皇嫂尊号之事,孝静如何?”

  年纪轻轻守寡,可不要静养么?

  “那……”梁储为难道,“太子的生母……”

  朱厚炜蹙眉,“可有先例?礼部怎么说?”

  “礼部的意思,还是暂时为妃。”

  王妃是妃嫔,朱厚炜理论上并无资格代朱厚照封其为后,而虽然朱厚照已死,可她充其量只是朱厚炜的庶嫂,做不得太妃……

  “既是后宫事,还请皇太后与孝静皇后定夺,朕皆无异议。待大行皇帝过了头七,再议朕的登极仪。”朱厚炜亲自剪了灯花,“这些都是家事,可慢慢商议,然国事不可有一日懈怠,今日看着时辰还早,还请诸位阁老在此与朕一同用了晚膳再议。”

  阁臣们面面相觑,终是一同躬身,“谢主隆恩。”

  ***

  濮议之争 宋代宋英宗vs宋仁宗 大礼议明世宗vs明武宗

  

第四章

  与阁臣们商议了几近一夜,天光都已微亮,阁臣们也将告退时,杨廷和坠在最后,欲言又止。

  朱厚炜向来对这位光耀史册的政治家、改革家十分佩服,此时还未敢相信自己竟成了他的领导,故而谦逊异常,“朕乡野村夫,惯了直来直去,与朕回话,不需曲折婉转,阁老但说无妨。”

  杨廷和点头,“江彬虽已被拿下,可仍有那么多爪牙党羽,或把控威武营、或带着军队入卫京师……”

  正德十五年,江彬调度边镇重兵于通州,把武宗留在那里四十多天,召朱厚炜在内的文武百官前去;又改团练营为威武团练营,自任提督。彼时就连朱厚炜都曾暗中揣测过江彬是否心有反心,本想面见武宗问个清楚,最终自己却因身世不明反复幽禁,只能作罢。

  此外,朱厚照在位这些年收的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国姓义子,个个都身居军中要职,若兔死狐悲与江彬的余党一同疯狂反扑,纵然朱厚炜是名正言顺的正统天子,应付起来也会有些棘手。

  “皇城四门、京城九门,可有人把手?”朱厚炜到底是守过城的,立刻抓住了要害,“朕对京师人头不熟,阁老可有什么推荐的人选?”

  “武定侯郭勋、安边伯许泰、尚书王宪,忠诚谨慎,可托大事。”杨廷和不假思索地念出几个名字,随即不情愿道,“可此事,也绕不过厂卫去……”

  朱厚炜知道他们这些文官对厂卫的忌惮情绪,笑笑,“太监张永和锦衣卫刘镇元如何?”

  张永此人虽是太监,且是八虎之一,但其刚烈忠勇,在诛杀刘瑾和安化王时都曾立下大功,与杨一清交情颇深。

  “陛下安排极是妥当。”

  朱厚炜想着历史上嘉靖帝入朝挺晚,这些事大多是杨廷和一手包办,便也不想多插手,便道:“朕观阁老气定神闲,想来胸有成竹,早有了章程。还请阁老赐教,正好也让朕了解前情。”

  新帝风华正茂、正值盛年,难免让杨廷和等阁臣心生疑虑,生怕他年轻气盛,一继位或忙着揽权弄权、或急于为生母正名、或立时清算张氏后族。

  由于拿不准新帝的脾性,事做起来都有些畏手畏脚,拿捏不准的甚至还未向新帝禀报,还是在衡州被蔚藩庇佑过的费宏指天画地地为天子的胸襟和才略作保,他们才敢轻易面圣。

  如今看来,费太保所言不虚,和前头那位比,新帝从善如流得令人惊喜了。

  于是杨廷和便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条陈,从裁撤威武营团练、命入卫京师的军队回归各镇、遣散豹房的番僧及少林僧、送归教坊和各地掠夺和进献的美人、将宣府行宫中的珍宝放回至内库等等,朱厚炜听得极为认真,几乎每一条都点头应允,只取了朱笔,划去其中两条,“此两条再议。”

  杨廷和定睛一看,发现是废除军门办事官校、遣返各国进贡使臣两条,本想再劝说一二,但看朱厚炜神情坚决也便作罢了。

  待送走杨廷和,朱厚炜略一补眠,便又投入冗长复杂的丧仪中去,身着斩衰、每日哭丧、三餐茹素,再加上一整套叩拜号泣的繁琐流程,别说年迈的前朝臣子、体弱的后宫妇孺,就是他这么个青壮年都累得送了半条命。

  天子驾崩,全国寺观每日需鸣钟三万杵,于是那段时日,不管在何处都能听闻禅音袅袅,配上晚日寒鸦,让人直接顿悟清凉境界。

  朱厚照的头七过了,京中局势也已完全掌控,朱厚炜才得以见到崔骥征。

  崔骥征这段时日忙于提审江彬及其党羽,四处奔波拿人,又再碰上丧仪,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但好在精神尚算不错。

  “参见陛下。”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崔骥征就连行礼都那么赏心悦目。

  朱厚炜快步上前将他扶起来,“若无旁人,便不必如此多礼了,落座吧。”

  “君臣有别,礼不可废。”崔骥征话虽这么说,但也未坚持,扫了屋内一圈,便在炕上坐了下来,“臣今日并无要事禀报,只是听闻陛下哀毁过甚,特来劝谏陛下。”

  朱厚炜笑笑,“也不是毫无预料,又过了这么些日,早已缓过来了。”

  更准确的说,对朱厚照的英年早逝,他已有了二十多年的心理预期,如今悲伤慢慢退去,萦绕在心更多的是对历史偏移后,眼前所有未知的迷茫。

  崔骥征刚想宽慰几句,就听丘聚在外头禀报说是杨廷和来了,便又站了起来,肃立在侧。

  杨廷和见了崔骥征,也未露出多少诧异之色,“大行皇帝何时出殡,请陛下定夺。”

  朱厚炜算了算潜邸诸人赶至京城的时日,“虽说天子七日而殡,可我朝唯有太、祖皇帝崩后七日出殡,成化帝甚至拖了两个月之久,朕看不如折中一下,一个月后正是清明,不如便那日出殡如何?”

  杨廷和自无异议,此时崔骥征道:“正好阁老在此,臣刚从诏狱回来,事关江彬,臣便一同禀告了。”

  崔骥征勾起唇角,“臣昨日带着北镇抚司抄检江彬府上,颇有所得,想请陛下猜猜,黄金白银各有几许?”

  朱厚炜回想了钱宁的数目,略加了些,“黄金二十万两,白银五千箱?”

  崔骥征摇头,“陛下低估了这些奸佞的丧心病狂,此番臣等籍没其家资黄金七十柜、白金二千二百柜,其余珍珤不可数计。”

  这回不仅是朱厚炜,连见多识广的杨廷和都惊愕万分,“你们如何处置的?”

  “臣已派可信之人在原地看守,如何处置,请圣上和阁老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