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重光(我在大明做卷王) 第67章

作者:竹下寺中一老翁 标签: 青梅竹马 爽文 朝堂之上 穿越重生

  一件事是巧合,可连着两代人都毫无御下之能,就不得不让人怀疑王府的基因了。

  “陛下车马劳顿,行宫已然备好,请圣驾移驾。”一旁的湖广总督显然觉得楚王上不得台面,见他啰啰嗦嗦说不到重点,忍不住开腔。

  朱厚炜点头,“朕只小住三五日,尔等照常办公,不必日日相陪。”

  说罢,便上了玉辂,转头看了眼崔骥征,崔骥征会意,翻身上马,在一旁护驾。

  朱载垠从金辂中探头,“崔指挥。”

  崔骥征策马过去,“殿下有何吩咐?”

  朱载垠蹙眉,“孤也说不上来,只觉得那楚王世子眼神阴鸷、不似善类,颇有些古怪,还请大人多留心。”

  崔骥征赞赏地看他,“遵旨。”

  楚王府的大宴颇为丰盛,又多水鲜,让离衡州日久的朱厚炜颇为怀念,本来还准备了楚地歌舞,但被朱厚炜叫停,宴后皇帝自回行宫,众人也便散了。

  宴后半个时辰,朱载垠便接到诏令,让他微服出宫。

  到了宫门,就见崔骥征站在一极大青纱马车之外,周遭还有十几骑锦衣卫扈从。

  “你们俩都上车。”朱厚炜的声音从车内传来。

  二人上了车,崔骥征忍不住笑道:“陛下原先那象辂竟还留着,只换了个壳。”

  朱厚炜也笑,“让你旧梦重温。”

  案上有糕点茶水,朱载垠自觉地给两位长辈都倒了茶,就听崔骥征道:“如今咱们殿下可厉害了,竟一眼看出楚王世子不似善人,还提点我留意呢。”

  “是么?”朱厚炜闻言惊喜地看了过来,“咱们载垠长大了。”

  “表叔就知道取笑我,”朱载垠虽有些得意,但也有些不好意思,“所以他到底犯了什么事儿?”

  “烝父妾。”不知道怎么和这么大的孩子提及敏感问题,朱厚炜有些尴尬。

  朱载垠大惊失色,“他把他爹的妾室蒸了?楚王这也能容他?”

  崔骥征一口茶水差点吐出去,没好气地看了朱厚炜一眼,“子与母辈淫。乱曰烝,不是放在锅上烹了。”

  “这个世子,你们锦衣卫再去查一查,我觉得迟早还会生出事端,要是能起早将他废了,也省得日后生变。”朱厚炜笑了笑,“湖广最不缺的,便是他们这些殿下。”

  崔骥征点头,“你不说,我也会盯着的,有咱们殿下的谕旨呢。”

  朱载垠对他这表叔总拿自己取笑的恶趣味很是无语,“父皇,咱们这是去哪?体察民情?”

  崔骥征看看朱厚炜的装束,“难道是登黄鹤楼?”

  大名鼎鼎的黄鹤楼几经沧桑,分别在洪武和成化年间由当地官吏修缮,来了江夏,一睹盛景也是合理。

  “非也。”朱厚炜悠悠道,“咱们去汉阳。”

  过了半个多时辰,车才稳稳停下,崔骥征刚想下车,朱厚炜却按住他的手,“等等。”

  朱载垠看着他取了自己的玉绶将崔骥征的双眼蒙住,牵着他的手下了车。

  这时不论是崔骥征还是朱载垠都不知这做法在后世可谓烂俗,彼时的他们只觉浪漫新奇。

  崔骥征不能视物,凭感觉判定自己此时位置既有山风又有江风,应该是长江岸边的山上。

  朱厚炜选了个最好的位置,将玉绶取下,崔骥征缓了缓才将眼睁开,就见一楼阁依山就势而建,飞檐大脊、粉墙筒瓦,回廊斗拱,颇为雄奇。檐上四角均挂着铜铃,临风作响。

  “我读了汉阳知府范之箴的折子,说他修禹王庙时,见此处胜景,便取‘晴川历历汉阳树’之典,筑一楼阁,”朱厚炜牵过崔骥征的手,“你看,这是龟山东麓的禹功矶,往北是汉水,向东是长江,对面便是黄鹤楼。虽离你的生辰还早,但我今日也让他们点了灯,为你祈福。放心,用的是我自己的体己银子。”

  朱载垠已不知何时带了两三人自己耍去了,余下的锦衣卫也识趣地退到十步之外,只留心警戒。

  二人登阁远眺,暗夜之中唯有江上星星点点的渔火,还有远处黄鹤楼为了接驾点起的灯火。

  “三四百年后,这世上就会出现一种叫做电的东西,从前我和你说过,”朱厚炜伸手指着沿江两岸,“我那时候曾经到武汉来调研,夜游两江,当时看着两岸高楼广厦、灯火辉煌,心里就在想,大家看到的这一面是繁华似锦、欣欣向荣,而在众人视线之外,有没有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我的这种担忧,直到现在也依然存在。”

  崔骥征看他,“你拉着我过来,真的是哄我开心的?”

  如今用朱厚炜自己的话说,改革已经步入了深水期,断人爵禄还是断人财路,都无异于杀人父母,不论是在摊丁入亩中失血甚多的世家豪族,还是痛失世袭爵位的外戚,还是被迫降等袭爵的宗室,对执意改革的天子都恨得咬牙切齿,甚至不惜弑君。

  可朱厚炜却执意在此时出京考察,包括崔骥征在内的众臣苦劝不已,他仍一意孤行。结果到了安陆,立时便出现了刺客,锦衣卫审了半天,都一口咬定是兴王府余孽。

  崔骥征劝朱厚炜回京,他还是坚持己见。两人感情甚笃,却也闹了好一阵子的别扭。

  这才有了朱厚炜不惜破费,整出的仪式感。

  朱厚炜笑着揽过他,目光悠远地看向江岸,“你放心,如今还不是我功成身退的时候。此番我自有用意,且往后看吧。”

  

番外四:兴和微服出访记(下)

  圣驾即将离开楚地,朱显榕在王府缉熙堂设宴。

  其他人还未觉得有什么,崔骥征却立时明白朱厚炜的深意——他从来信奉宴无好宴,不论是做皇子还是亲王,所有的饮宴能不去便不去,哪怕做了皇帝,也鲜少大开筵席,而在楚藩,他却一反常态,屡屡赴宴。

  “大人,此宴乃是楚王世子朱英燿全权操持。”已是指挥同知的周良悄然来报。

  崔骥征蹙眉,“留意膳食,也将所有出入口都看牢了。”

  酒过三巡,貌若天仙的楚女们奉上珍馐玉食。

  崔骥征死死盯着朱英燿,见他泰然自若却目露精光,禁不住冷冷一笑。

  “宜昌三峡鱼、随州米粉,这本就是贡品,陛下兴许见过,”朱显榕热情洋溢地为朱厚炜介绍,“而这襄阳缠蹄、黄州烧梅、武昌宝塔肉,陛下怕还是头一回见。特别是这宝塔肉,瘦而不柴、肥而不腻,唇齿留香……”

  朱厚炜举杯敬酒,看着已有几分微醺,“楚王在藩日久,怕是不知京中的规矩。”

  “哦?”朱显榕一听,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忌讳,陡然紧张起来。

  朱厚炜和他碰了碰杯,权当安抚,目光往席间一扫,淡淡道:“宫里的规矩,任何菜只能吃上三口,只因用多了,旁人就会猜到你爱吃什么菜,投毒鸩杀便可有的放矢……”

  话音未落,突然一声闷响,后屋突然冲出数人,向着他们疾扑过来,而前院里,又有几人手拿分执铜瓜、木梃,与其会合。

  这些人一看便是草莽地痞,哪里敌得过早有准备的锦衣卫?连衣角都沾不到便被一一制服。

  这帮人发难时,朱载垠已经挡在朱厚炜身前,此时也松了口气,回了自己座上。

  遭逢巨变,朱显榕先是被吓得魂不附体,看清这几人面目后更是面如金纸。

  “太子纯孝,前些日子锡兰贡的红茶,你也惦记许久了,便赏了你。”朱厚炜越看朱载垠越欢喜,亲手为他剥了个虾,丝毫不管这厢的父慈子孝会否刺痛楚王的眼。

  崔骥征匆匆入内,奏道:“禀陛下,后屋那几人分别是张贵、刘金、田尧、周瘦儿,院内这几人分别是谢六儿、李林、官保、曹良辅、夏腊儿。经讯问,其供认背后的主使乃是楚王世子朱英燿。”

  这些盲流平素便是世子亲随,哪里需他指认,一看着他们,朱显榕便知此事与朱英燿脱不开干系,此时早已跪伏在地,哭道:“小王从来忠心耿耿,从无谋逆之心,遑论弑君,请陛下明鉴啊!”

  朱英燿见败了事,立时大叫道:“昏君,我杀不了你,还有楚藩上下,我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朱显榕几乎要晕厥过去,悲愤交加道:“孽子,我顾念父子亲情,对你一忍再忍,你却如此害我!”

  “父子亲情?你从来都更喜欢弟弟,屡次逼我让出世子之位,这时候又来充什么好人?”

  “够了。”朱厚炜声音不大,也未带着多少起伏,可偏偏让所有人听出其间薄怒,“将楚王府一干人等拿下,朱英燿铁证如山,而其余人等是否有涉,着锦衣卫细细查实。”

  楚王府上下哭天抢地,崔骥征面无表情地领旨,朱载垠愣了愣,也离席跪倒在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厚炜的面上仍有酒气带来的潮红,可他双目低垂,一片清明,像是个无欲无情的神祇。

  楚王府上下都被缉拿入京,皇帝却未停止巡游,出人意料的是,他竟未回蔚藩,而是顺江而下,直接往安庆、应天去了。

  当京中锦衣卫的邸报送抵御前时,他正在南京的宝船厂,对着三宝太监留下的图纸,皱眉看着已经建成的实物。

  “佛郎机的船你们可都看了?朕听闻如今佛郎机人正在海上大肆劫掠,从各巡检司的邸报来看,每年都能掠得黄金七千余两,白银三十多万两……靠的就是无往不胜的船队。”

  “禀报陛下,”似乎有个南京国子监夷学的学生急于表现,“其实朝中所说佛郎机共有两国,一是之前和我朝屯门海战的,一个比他更强,如今正纵横四海……”

  “一个是Portuguesa,一个是Espa??ol。”朱载垠到底年轻,有些卖弄之心,说完后又是忐忑又是骄傲地看了朱厚炜一眼。

  朱厚炜笑着摸他的头,“先前只说了一遍,载垠便记住了,我们载垠最聪明……”

  他的夸奖戛然而止,崔骥征上前一步,双手奉上一份邸报。

  朱厚炜草草翻阅,眉目冷峻下来,“朕还有些要事,此处便交给太子。先前朕与你提及的几个要点,吃水、帆、货舱还有长重炮,你带着工部的人和他们一起合计合计,回京之后,朕要看你的报告。”

  他回了玉辂,却将邸报放到一边,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崔骥征似笑非笑地看他,“陛下当真是革自己的命,革老朱家的命,竟然把我都骗过去了。”

  朱厚炜笑着拉他袖子,将他拽到怀里,“不管你信与不信,此行其二是为了体察民情,亲眼看看变法成果,好及时纠偏;其三是为了威慑地方豪强,笼络宗室或是直接削藩,为了立威;其四是为了带载垠出来见见世面,开阔眼界,增长见识。最首要的,真的是为了陪陪你。”

  崔骥征没好气,“陪我什么了?一路活没少干,还担惊受怕,闷气都生了好几场,陛下现在倒是做起好人来了。”

  他本就是公主之子,后来不管在正德朝还是兴和朝都身居高位,在朱厚炜这边更是荣宠加身,小时候骄矜的性子慢慢也带了出来,横竖他心中有数,从不做仗势欺人、违法乱纪之事,朱厚炜也乐得看他真性情。

  正如此刻,他一张俊脸带着嗔怒,更显灵动,朱厚炜越看越喜欢,忍不住亲了亲他的脸,温声哄道:“接下来就没什么大事了,我带你去栖霞看枫,去京口吃蟹,去祭拜孝陵,然后咱们一路北上,带你去祭孔,去登泰山,去巡查北直隶防务……”

  前面倒也还好,越往后越不对,崔骥征无奈地吻上他的嘴。

  兴许只有待载垠长成,他们才能偷得浮生日日闲,纵情山水间,心游尘世外了吧?

  楚藩因谋逆失国,但兴和帝怜楚王朱显榕不知情,且险些为其子所弑,只诛杀首恶,而只将其余人贬为庶人。

  之后,游幸至鲁地时,鲁王上书请求降低袭爵,帝应允。

  至昭宗时,亲王不再出藩,而是留驻京城,且所有亲王降等袭爵,不再世袭罔替。

  

番外五:两封国书看兴景时期的中外文化交流

  兴景,即兴和景耀,大明开启近现代化改革的重要关键时期,也是中国古代封建社会中为数不多的盛世之一。与日后的日不落帝国英格兰的交往,也开始于这个时期。

  景耀十年,英格兰使臣历时近两年,终于抵达松江口岸,又辗转在南京见到祭祖陵的大明皇帝朱载垠。

  在交流了关于通商、派驻使节、海盗问题之后,英格兰使臣恭恭敬敬地奉上一封书信,“伊丽莎白女王继位后,看到了贵国船队捎来的兴和皇帝国书,她一直非常景仰这位皇帝,亲笔写了一封私人信件,想请陛下代为呈送。”

  他们看见已年过不惑的中国皇帝脸上露出一副极为痛楚的神情,而一旁随侍的阁臣张居正低声提醒道:“来使有所不知,兴和皇帝早在前年便已经驾崩了,恐怕这封书信陛下难以代呈。”

  使臣是女王年轻的表弟,未来的男爵查尔斯·霍华德,听闻此言简直有如晴天霹雳,对着一旁的翻译嘀嘀咕咕说了很长一串,却听朱载垠用不甚标准的英语答道,“感谢女王陛下对皇考的敬意,皇考在世时,我就是他的代言人,皇考离世后,我便是他意志的继承者,女王有任何疑问困惑,我都可代天国的皇考解答。”

  早就听闻中国皇帝对西学颇感兴趣,可当真亲耳听闻,霍华德仍觉得不可思议,更夹杂着几分诚惶诚恐——毕竟此时的明代,虽不如马可波罗所说那般的夸张,可这么大面积和人口的国家,人民之富庶、科技之先进、军事之强大,还是超出了弹丸岛国的全部的想象。

  “陛下的信件我并未打开查看,”霍华德磕磕巴巴道,“但我想在目前突发情况下,我应该有权力代她向皇帝陛下求教几个问题。”

  朱载垠笑了笑,仍是用了国语,对霍华德和翻译都点了点头,“烦请贵使代劳。”

  “第一个问题,请问陛下一生都不曾结婚,朝臣的压力、继承人的问题,陛下是如何处理的?”

  想到那继承人就在眼前坐着,霍华德的冷汗都流了下来。

  朱载垠却未同他想象中一般面露不悦,反而带着几分怀缅道:“不瞒贵使,皇考自幼便不近女色,一开始是修佛,便向皇祖父求来了不婚配的恩典,登基后更是一心扑在社稷上,因有先帝遗命,便也无臣子进谏。至于继承人,朕几乎就是个遗腹子,皇考含辛茹苦地抚养朕长成,教导朕便花了全部心力,哪里还有心思考虑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