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情证道失败后 第99章

作者:路侠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孟沉霜现在极度怀疑,如果?不是因为飞升入仙界后,再?也不能返回人间,谢邙甚至会用飞升雷劫来劈九泉。

  孟沉霜弯着手指,挠在谢邙的下巴上,然而后者只有闪避与沉默,仿佛某种默认。

  “你又是为了什?么?而自戕呢?”谢邙把问题推了回去,“你本不必这么?做。”

  孟沉霜不挠了,手指像爪子似的收了回去:“你先放开我。”

  “为什?么??你想编一个谎话来骗我,然后逃走吗?”

  “不……是你的血把我弄脏了。”

  谢邙微微一怔,半支起身向?下看去,然而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身下人忽然顺着空档往外面一滚,骨碌碌逃开他的控制,飞速从地上爬出来,背贴床柱站着看向?谢邙。

  青色的衣襟上,有一块湿润的痕迹。

  孟沉霜没有骗人,鲜血的确已经浸透了纱布,透过衣衫,黏腻地濡湿了他的小腹。

  “别坐在地上。”孟沉霜对他说。

  谢邙动了动,就?在孟沉霜以为他要站起来,于?是往旁边退了一步时,他又不动了。

  只见谢邙不过是翻了个身,坐在深木地板上,手臂撑在后面支撑起上半身,伸直一条长腿,另一条腿随意曲着,未着上衣,肌理分明的胸腹暴露在空气中,又因为血与伤微微紧绷出轮廓。

  月华般的白发?披落满肩,他就?这么?仰头望向?孟沉霜,藤萝花倒影错乱满身。

  力?量与脆弱,犷然与幽雅一时间在孟沉霜的呼吸中混沌起来。

  许是故地重游,旧时安稳的情怀在此刻悄悄潜入,有那么?一瞬间,所有的混乱血腥、仇恨痛苦都?在孟沉霜的脑海中如飞驰而过的光一般转眼消逝,卷入时空尽头。

  浮光掠影的回忆蹁跹而过,散发?出迷人的幽香,孟沉霜发?觉自己开口时声音变得沙哑:“谢邙,别坐在地上,上床去。”

  “做什?么??”

  孟沉霜眨了一下眼,一下子回过神来,脸颊滚烫,浑身都?躁动起来,堕魔的血液又在汩汩流动了,嘴上却快速说道:“自然是躺好,养伤。”

  谢邙在他的注视下,缓缓挪回了床榻上。

  孟沉霜似乎是满意了,转过身去翻箱倒柜,捣腾出一身剑阁旧白袍,正脱掉脏衣裳想要换,忽然听谢邙喊他:“阿渡,等等,先过来。”

  “怎么??”孟沉霜听到谢邙这样喊他,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抱着衣服坐过去。

  谢邙清洗干净绢帕,给他擦干净了腹上剩下的血迹。

  堕魔欲念本来就?在发?作,又被谢邙上手这么?一碰,瞬间一股火在孟沉霜身上乱窜,脑中警铃大作,孟沉霜立刻把外衣披上,挡住某些不该在此刻出现的东西,手忙脚乱间系错了好几根带子。

  “嗤……”

  耳畔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轻笑,孟沉霜抬头一看,果?然是谢邙,后者和他对上视线,笑意更深。

  紧接着一下子似乎扯到了伤口,又在疼痛中咳嗽冒汗,脸色一下子拧起来。

  孟沉霜见状:“呵。”

  他趁谢邙痛得安生些了,重新给他换药和纱布,随口道:“我在诛仙台上发?觉自己渡不过那一场劫,与其被天雷劈成?灰,不如亲自动手,至少还能死得好看点。”

  听着这番突如其来的答案,几分疑虑在谢邙眼底一闪而过:“渡不过?”

  “嗯,就?是那些我没办法说的原因。”孟沉霜不怎么?真?心实意地叹了口气,“总之,我大概也不算是死了一遭,重生在魔燃犀身上,更是一场意外。不过,我毕竟活回来了,你不必再?伤害自己。”

  良久,孟沉霜已经换好了药,却还没得到答复,抬眼又问了一遍:“你不能再?伤害自己了,知?道吗?”

  “我不会再?自己伤害自己了。”

  孟沉霜总觉得谢邙话里有话:“也不能借别人的手伤害自己,无论是我还是燕小花,若是对你横刀出剑,你要么?躲开,要么?还手,不必留情,明白吗?”

  这一回,谢邙却没有应,深邃难言的目光落在孟沉霜脸上,恍然之间寂静了空气。

  古怪的暗流缓缓堆叠,直到谢邙出声将其打破:“你这样讲,是因为心痛,还是为了别的什?么??你过去从不会要求得如此多?。”

第63章 同病相怜

  这是什么问题?

  孟沉霜看着谢邙, 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以前不说这些,是因为他觉得趋利避害都是人之常情,没必要多说。

  哪里能想到谢邙就是那个剑走偏锋的?非常之人, 短短七十年, 搞出了一身伤。

  可一旦他说是心痛, 谁又知道谢邙会不会变本加厉在他面前假戏真做地演苦肉计。

  更何况……

  孟沉霜拉起谢邙的?手, 放在雪白胸襟上:“你触到心跳了吗?”

  没有。

  谢邙望着他。

  “因为这里没有心,所以不会有心跳,也不会心痛。”孟沉霜道,“但我知道一剑捅进肉里是什么感觉。”

  孟沉霜的?手指忽而压在谢邙的?伤口上, 谢邙眼角一抽, 孟沉霜也咬住牙:“看着你的?伤口, 我也仿佛有伤口在痛,莫使我痛, 可好?”

  谢邙抽开孟沉霜的?手, 喉中泄出一声痛嘶:“……好。”

  下一刻,他猛地翻身, 又把孟沉霜压在床上,一把捂住了对?方的?眼睛:“那现在别再看了,我不想让你痛。”

  “行,行, 我不看了,也不动了,”孟沉霜抱住谢邙, 抓紧他的?肩胛骨, “你也不要动了,不然?伤口永远愈合不了。不如睡一会儿。”

  “现在是白天。”

  谢邙的?气息喷在他颈侧, 但孟沉霜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只得顺着自?己的?想法说:“以前在伏雪庐里昼间便睡去的?时间可不少。”

  他用?手臂箍紧谢邙,不给任何逃跑的?机会,谢邙反被自?己摆出的?姿势束缚住,最多只能转过头,吻一吻孟沉霜的?眼角。

  漆黑如潭的?眼珠里被这苍白面容占满,那柔软的?唇就在眼前,露出半点洁白的?牙,呼吸着甜蜜的?热气。

  谢邙意识到,他的?确该闭上眼睡去了,他怕接下来?可能的?出现的?剧烈运动让孟沉霜浑身占满自?己的?鲜血。

  孟沉霜不喜欢白衣被弄脏。

  藤萝花的?光影在空气中拂动,谢邙怀抱着孟沉霜,依依不舍地闭上眼,让自?己缓缓沉入深沉如暗夜般的?睡眠之中。

  孟沉霜被谢邙的?手掌盖住眼睛,他原本不打算和谢邙一起睡去,然?而身边人的?呼吸声逐渐平稳下来?,他也忍不住随着催眠般的?困意陷入昏沉。

  直到被大汗淋漓地热醒。

  谢邙睡前没有把被子来?过来?盖上,但他自?己就像是一床又厚又重的?被子似的?紧紧压在孟沉霜身上,没一会儿便让这具本来?就难耐炎热的?堕魔之躯躁动发汗。

  孟沉霜轻轻地把谢邙按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拿下来?,确认他还在睡,便蹑手蹑脚地把人从身上挪下去,摊平在床上放好,思索片刻又扯开锦被给他盖上。

  随后才走向远离床榻的?西北角,推开窗,引入拂过冷瀑溪流后的?凉风,吹在身上,总算松快几分?。

  少顷,他又嫌窗边紫藤萝长得太密,挡住大半风,从柜子里翻出一把花剪,亲手修建这无?忧无?虑、过于?烂漫的?紫藤罗花。

  夕阳渐渐斜了,日辉变得火红。

  燕芦荻睁开了眼。

  夜色火光似乎还在他脑海中燃烧,魔念翻滚其中,如鱼得水。

  可他轻轻抬起头,偏偏又看见熟悉的?雪白床帏,如烟雾般在他眼前飘动,转过眼,燕返居中质朴细腻的?装饰同应商的?身影一起映入眼帘。

  窗外的?菖蒲长到半人高,清香淡淡,在霞光中随风摇曳。

  火红的?光芒拢在应商身上,梦幻得几乎如同浓彩泼墨的?画卷。

  他的?眼窝极深,双眉长睫、满脸胡茬都浓密而杂乱,落拓之中却又因眉骨高耸显出赫然?凝郁。

  应商就这么坐在床边窗下,穿了件广袖衣袍,是深青色,又或碧蓝色,燕芦荻说不清。

  夕日如血夺目,实际上的?光芒却黯淡极了,照不出丝帛本色,几近漆黑。

  燕芦荻从没见应商穿过广袖的?衣衫,又或者换种说法,应商日日打铁,站在灼热的?燧火流石前,连上衣都很少穿。

  而且,应商坐在燕返居里,竟是在读书。

  他没见过应商读书,太茫山里除了刀就是剑,哪来?的?书。

  脑子里的?大火和燕返居中的?夕阳烧作一团,燎得燕芦荻额头滚烫昏沉,心上一抽一抽地惊悸。

  他一定是在做梦。

  诸般孽海苦行后,他怎么可能还有机会回到澹水九章,怎么可能见到应商安宁地坐在他身边?

  梦境美好得过了头,一眼就会被看破。

  可这样美的?一个?梦,人一生里又能有几回?

  燕芦荻一下从床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就要扑向应商。

  应商抬头一看,惊险地接住了差点摔下地的?燕芦荻,手里捏着书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他的?身形高大健壮,燕芦荻只到他肩高,根本无?从反抗,只能搂紧应商的?脖子,以免自?己摔下去。

  视野一下子拔高,燕芦荻的?目光顺势越出小窗,望见远处雾泊之上,伏雪庐下,一道白衣身影正倚着窗棂剪花枝。

  夕日如血,藤萝似露,坠落白衣满身,随风融入清苦的?菖蒲叶味。

  是尊上……

  连尊上都来?他梦里了。

  “醒了?”

  耳畔的?声音却像把锤子,陡然?狠狠在燕芦荻的?脑子里一敲。

  醒了?

  他明明在梦里,梦里的?人不会知道这是个?梦,怎么会催他醒呢?

  应商把燕芦荻放回床榻上,又替他理好散乱的?衣襟,一抬头,却猝然?撞进一双惊恐悲哀、盛满泪花的?圆眼。

  燕芦荻皱着发红的?鼻头,两人刚一对?上目光,泪珠便大颗大颗地滑下来?,断线的?玉珠般落了应商满手。

  “怎么哭了?”应商给他擦眼泪,少年的?脸太小,应商的?手太大,一个?巴掌就全遮完了,应商只能用?指节刮过燕芦荻的?脸颊,“是不是身上不舒服,伤口疼?”

  少年本来?只是咬着嘴唇掉眼泪,一听?到应商低沉而磁性?、如风鸣沙般的?嗓音,又被这双澄净关切的?琥珀色眼珠深深望着,连喉咙里的?哭声也压不住了,一下子扑到应商身上,抱着他的?脖子嚎啕大哭:“承伦,这不是梦不对?不对?。”

  “这当然?不是梦。”应商被他扑得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能岔开腿把人抱在怀里,抚摸可怜小孩的?后脑。

  哪想到燕芦荻哭得更大声了,一把鼻涕一把泪,上气不接下气:“我这回真死了,呜呜呜——”

  “怎么又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