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世子经商致富后揣崽跑路了 第142章
作者:埃熵
皇帝一听这话就怒了, “荒唐!鞯是垫在马鞍下的, 怎么可能?掉下来,这鞍鞯都?掉了、人?还不摔下来?!”
首领太监被骂得没脸, 只能?转头瞪德喜。
那小太监倒也伶俐,忙上前来恭敬磕头, “陛下息怒,小人?方才确实看见有匹马上好像掉下来这东西。”
“是么?你?倒说说看,是谁、是哪匹马?”皇帝寒着脸问?。
德喜不卑不亢, 再给皇帝磕了个响头, “陛下容禀,小人?先前是在栖凰山上当差, 是今年?师傅还乡才调来禁中,实认不全诸位大人?。”
“而且那些高头大马跑得太快——”德喜顿了顿, 大着胆子抬头看了陛下一眼,才重新俯身道:“小人?不敢胡乱攀扯。”
听完这番话,伏趴在他身前的首领太监,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他前半句话刁滑,谁不知道宫里的太监都?跟人?精似的,一年?时间怎么不够他认全人?;可后半句话却有几分?道理?,毕竟瓮城内出了事,有心之人?最容易在这时候筹谋算计。
“得了,都?起?来吧,”皇帝忍下一肚子火,挥挥手将那块革鞯丢给首领太监,“去各家挨个问?问?,有无人?识得此物。”
两个太监起?身,喏喏称是。
“还有,”皇帝一指那匹花马,“去查查那僭越东西是怎么回事。”
首领太监应了声,恭敬带着德喜退下。
从城墙上下来时,他随口问?了一句,“你?的师傅是……?”
“回您老的话,是雪阳宫管事。”
“雪阳宫?”首领太监皱皱眉,“那不是冷……”他一顿、自己止了话头,“行了,你?回去收拾行李,晚些时候我让三阳来寻你?。”
首领太监姓卫,是总领廿四衙门的黄门之首,官宫殿监领督侍,官阶正?四品。
禁中各宫管事太监为从五品,上头还有副侍、正?侍两阶,才能?做到?卫公公这位置,就连皇帝身边伺候的三阳公公,也是他的徒弟。
德喜一惊,转而一喜,当即就在石阶转角处、宽敞的平台上给卫公公磕了仨头,“谢谢爹,谢您老人?家抬举!”
看破不说破,是个聪明人?。
卫公公很?满意?,踢他一脚,“得了起?来吧,往后好好办事。”
德喜哎了一声,笑盈盈站起?来,等走到?瓮城内时,他又收敛了表情,悄无声息地混入人?群中,照样跟着其他小太监们收拾、清理?。
喜怒不形于色且不骄不躁,卫公公远远看着他:是个好苗子。
将那块革鞯拿出去,吩咐人?仔细去问?,然后又让人?给御马监、御苑马厩的几个内监统统找来。
御马监的几个小太监早就吓破了胆,根本不敢耍滑,一五一十给凌以梁讨要马匹、无故责打他们的事抖了个干干净净。
“爹,真不是我等拿乔,实在是这……这敏王世子可恶……”
“放什么粪呢?”卫公公斥了他们一句,“人?再无礼也是主子。”
不过他也就是嘴上说得严,行动上照旧端着茶碗坐在耳院的小间内,还漫不经心用碗盖荡了荡茶沫,“然后呢?你?们又怎么说——”
马厩的内监磕了两个头,直言说他们就见过敏王府的小厮进?过马厩,而且进?去一会儿就出来了,旁的也没见过什么人?。
而且——
“小的们愿意?以性命担保,那块革鞯就是敏王世子本人?的,他家的马仆刁滑,从来都?是把?马儿往我们这儿一扔就不管了,鞍鞯、辔头都?是我们给上的,断不会认错!”
卫公公端着茶碗,睨着他们看了半晌后,“那这些话,你?们敢跟着我到?陛下面前再说一遍么?”
马厩那两个对视一眼:敏王世子摔伤,那样的伤势就算救回来也够呛,他们横竖是一死,倒不如搏一线生?机。
于是两人?双双磕头,掷地有声,“我们敢!”
“那,这块革鞯呢?”卫公公顺手给这东西丢到?他们眼前,“你?们也敢和敏王府的人?对峙么?”
两个内监既然做出决定,自然是要一条路走到?头:“我们也敢!”
卫公公看着他们,最终咔地一声合上茶盖,在跪着的徒子徒孙都?被吓得匍匐在地后,突然露出个笑颜:
“得了,都?起?来吧?多?大点儿事,瞧你?们吓成这样。”
他点了点马厩两个内监,还有御马监的管事太监,“你?们跟我来。”
几个公公从耳院的小间走出来时,瓮城外面也清扫得差不多?了——高矮起?伏的坡道被移除、断裂的木板被运走。
瓮城之内,就剩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凌以梁。
出了这样的事,太医院不敢怠慢,派了一名院判、两个御医,三人?到?现场一看就面露不忍,只吩咐宫人?就近给凌以梁抬到?城门下的直房。
凌以梁那条右腿伤得惨烈,院判给他清理?了伤口处的碎骨,消毒止血后重新正?骨固定。
他后背上的伤也极惨,肩胛骨上的擦伤已深可见骨,在地上拖行那么一会儿,石砾、沙子还有木屑、马粪全沾到?伤口。
院判和两个御医忙得满头大汗,又是用刀刮又是用针挑、耗费近两个时辰,才给凌以梁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收拾好。
看着被裹成个粽子、腿上还绑着厚重夹板的儿子,刚恢复知觉没多?久的敏王妃,又扑通一声昏倒在床前。
院判累得不行,却还吩咐两个御医拿薄荷油给王妃闻。
这边救治着敏王府两位,那边皇帝听完卫公公的禀报面色霜寒,当即命人?扣下了凌以梁的小厮,并让人?出宫给敏王府的管事、马师等请进?宫。
那小厮心里有鬼,并不敢承认革鞯是凌以梁的,也说不认得那马背上的僭越之物。
反是不明所以的王府管事,认出了这块明黄地宝相纹的蜀锦鞯是之前蜀府的长官送给王府的,记档和礼单上都?能?查着。
王府的马师也坦言,说这匹花马虽是大宛名马,但脾气野、性子烈,只能?拿来配种,不适合做坐骑。
“我们劝过公子数回,都?遭到?了他的训斥,说再烈的马儿在铁鞭之下总有驯服的一天,我等不能?驯得马匹就是无能?。”
这话,便和御马监传来的话相合,看来御马监的人?并未说谎。
皇帝知道自己这侄子的性子——倨傲自满、好大喜功,这些事像是他会做的,只是这两块鞯……他还是想等凌以梁醒来,亲自问?一问?。
着太医院院判想办法给人?弄醒,凌以梁一睁眼就不断哀嚎、看见自己腿上绑着的夹板后恨恨嚷嚷,“母妃!是有人?害了儿子!”
敏王妃还来不及叫他慎言,这话便被外面的皇帝听着。他大踏步走进?来,明白问?凌以梁,“是谁要害你??还有,这东西是怎么回事?!”
三阳公公上前,拿出了那块明黄地蜀锦鞯。
凌以梁想也不想,直接说了句“不是我的”,然后一直看着外面大喊——
“顾云舟!卑鄙小人?!定是你?使奸计害了我!你?出来给我出来解释清楚!”
皇帝皱皱眉,就连三阳公公也难免在脸上露出嫌恶神?情。
不过他伤成这样还喊,皇帝也不能?不细查,只能?请人?给李从舟带下来。
这时候,直房的位置就不大够了。
皇帝干脆命人?抬椅子坐到?直房外,凌以梁不方便挪动,就由王妃扶着他坐在房间中、打开直房窗户。
李从舟和宁王夫妻过来,都?恭恭敬敬给皇帝行礼。
皇帝道了平身,看宁王一家三口皆是气质脱俗、一身正?气,再想到?那凌以梁……他嘶了一声摇摇头,有些不好开口。
三阳公公站在旁边正?寻思是不是他开口做这个恶人?,直房内的凌以梁就自己大喊起?来:
“顾云舟!是不是你?这小人?用妖术害我?!”他面无血色,浑身虚汗淋漓,一双眼睛拉满血丝,恶狠狠瞪着李从舟。
“害你??”
“不是你?害我还是谁?!”凌以梁激动万分?,挣扎着似乎想要从床上跳下来和李从舟理?论,“那不然!这东西怎么会到?我的马背上?!”
李从舟面无表情看着他,然后眸色一转,面向?皇帝,“陛下,臣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皇帝却听出了凌以梁话中的机锋,他转过头去,冷笑一声看着那不成器的侄儿:
“你?说云舟害你??刚才若不是他不顾自身、制服你?那匹发了性的烈马,你?还不知要被拖行多?远、还有没有命!”
“他害你?什么东西?这鞍鞯好好固定在你?的马背上!你?却还有脸攀咬人?家要害你??!”
“东西是蜀府送到?你?们府上的,也是你?从库房拿出来的,你?还有什么好抵赖的?!”
凌以梁张了张口,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皇帝竟已派人?到?王府查出这鞯的来历?!
他心下慌乱,知道解释不清,便转转眼珠大喊小厮之名,“他知道!都?他干的,我不知情!”
那小厮本来一直守口如瓶地跪着,没想到?凌以梁根本不念旧情、直接推他出来做替死鬼。
小厮悲愤交加,突然跪地磕头道:
“陛下,刚才是小人?鬼迷心窍、没有据实相告!小人?知道内情!是公子命小的将这东西塞到?了宁王世子的马上妄图加害!”
凌以梁一愣,而后脸涨得通红,人?一下从床上弹起?来:
“放你?娘的狗臭屁!你?这刁奴吃疯了心吧?我看你?是自己不想活了、就胡乱攀扯本世子!我打死你?个吃里扒……啊啊啊啊——!”
他像往常一样,想要赏那小厮大嘴巴子,结果一时怒火攻心昏了头,根本忘记了自己腿折了。
敏王妃拉他不住,凌以梁从床上滚下来,伤腿着地又重重磕了下,后背撞在炕上人?就昏了,再没发出半点儿声音。
而那小厮吸吸鼻子,看也没看凌以梁,只一五一十道出实情。
从凌以梁给他这块僭越的蜀锦鞯,再到?教着他如何塞进?去陷害宁王世子,整个过程清清楚楚,细枝末节都?吐了个干干净净。
皇帝越听越气,回头剜了昏迷的凌以梁好几眼。
敏王妃羞得无地自容,一边要担心儿子,一边又对宁王一家十分?抱歉,也顾不上面子,径直跪下告罪,说她愿承担一切损失和罪责:
“只求陛下饶恕小儿,求云舟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他计较。”
敏王妃孀居多?年?,人?也削瘦憔悴,她的年?纪真算起?来还比宁王妃大上几岁,宁王和王妃都?不忍让一个寡妇这样跪着,便纷纷摆手表示不会计较。
而李从舟看看直房内还在由院判施救的凌以梁,最终点了点头。
事主都?不计较了,皇帝也不好对自家侄儿下狠手,尤其是敏王妃这般苦苦求情,说她和敏王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
皇帝无奈,只能?罚了凌以梁三年?的食俸,让王妃带他归家好好管束。
并招来羽林卫,叫他们好好守住敏王府,“从今天开始,非年?节不许敏王世子出,等他腿伤好了再说。”
这就是要软禁,不过比起?让凌以梁在外面胡闹生?事,敏王妃倒舒了一口气,她三拜叩首又极不好意?思地相李从舟鞠躬。
“得了,既然受伤了就回去好好歇着,”皇帝捏捏山根,又看着敏王妃道,“你?好生?照顾儿子,之后也不必入宫请安了。”
敏王妃一僵,脸色灰败,命妇入宫请安可是脸面。但看儿子这样,她也只能?红着眼圈拜谢皇帝,然后灰溜溜带着儿子离开。
等他们走远,三阳公公才请皇帝示下,“那陛下,这东西……”
他指的是那块僭越的蜀锦鞯,以及凌以梁原本的革鞯。
“……”皇帝啧了一声,“糊涂东西,都?拿去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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