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偏要死 第90章

作者:提笔就忘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系统 穿越重生

  “可是、可是,姐夫,我最多就是乡里收了些银钱,偷皇粮,我怕呀!”

  “怕什么?说白了,那两个也不过是凡夫俗子罢了。”汪知府看出他这小舅子心底确实胆怯,他暗自啐了一声。

  真是不中用。

  可确实他身边也没旁的亲人能用了。

  此人是他小舅子,属于是他沾了姻亲的亲戚,用起来总比其他人要放心。

  汪否山坐在椅子上喝口茶,寻思了半天,他将茶盏慢慢地放下。

  他有主意了。

  在城里闹起来人多事大,必定会外传泄露,但要是关起门在他府上处理,谁又能说他的不是?

  “不就是两个远道来的破落户,在兰荆城这个地界可不认什么温城壁,萧崇江之流,谁拿着这知府的印,谁才是这兰荆城说一不二的主子!”

  “传我的令,设宴,看看他们两个谁不识抬举。若顺着我们一道将那件事办成了,自然有他们的一杯羹。”汪否山抻了抻衣袖,微风拂袖,他飘然道,“若是不顺着我们,玩上那套刚正不阿,我自然也有对付他们的办法。

  赵兴惊得站起来,“那我们谋杀朝廷命官岂不是!”死罪啊!

  “放屁!”汪否山骂了一声,他威吓道,“请他们吃酒,你胡言乱语什么?!他不过是来吃酒的,伴着我两个女儿玩闹一番罢了,记住了!”

  赵兴心里狂跳,他都没当过官,现在居然要做掉官,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我记、记住了,姐夫。”

  *

  萧崇江习惯接手姬洵的衣食住行,发觉姬洵最近嗜睡了些,他越发寸步不离,芳岁帝喝一口清水,他都要手指托起陛下的下颌,免得姬洵呛咳了。

  没有外伤,但是毒入脏腑,远比外伤痊愈历时要久,端看气色姬洵也比以往更虚弱。

  他自己倒是习惯了身上带病,腿肌无力起不来身也不当回事,因为屈屈手指的力气总归是有的,照常吩咐下去,总不会耽误了正事。

  萧崇江以往没伺候过祖母几回,卧病在床的姬洵倒是伺候熟练了,没法子,姬洵比萧老夫人的身子骨还要弱。

  鹤秋来过两回,替姬洵诊脉,他态度不变,回过头配药时又偷偷低下头抹眼泪。板着张小脸哭成花猫也不出声,活像姬洵要没了,姬洵看着小孩儿怪可怜,塞了两粒糖球,哄了两句。

  鹤秋耳廓红透了,不好意思地别扭了一会儿,收下了。

  “您,您会好的,一定会的。”

  萧将军不说话,陪伴全程做默然不语的君子,直到鹤秋走了,目送人家出去,又转身回来握起姬洵的手,亲自捻了一粒糖球喂进自己嘴里。

  姬洵:“……”什么德行。

  姬洵琢磨着不能让萧崇江盯太紧了,给萧将军下了个差事,“太闲了就去查一查兰荆城的情况。”

  他本意是支开萧崇江,谁知道萧崇江本人稳坐营中,差使仇青月去兰荆城内打探消息,不过两天,就有了结果。

  仇青月搜上来的消息五花八门,递送到姬洵手里的时候,已经是过了一遍筛选。

  所有人身份背景,包括亲属履历是何种情况,在仇青月的调查里都掩藏不住。

  果然都有问题。

  仇青月行礼后站在一边,视线隐晦地打量起将军身边的青年。

  此人身上披着淡绿色的薄衫,月青色的内衬绣着银丝暗纹,衣衫轻薄又宽松,外衫敞着露出一截凝脂侧颈,袖子垂落下去盖住了手背,也许是腰上太松垮,临时悬垂了凝珠如竹叶的翡翠腰链。

  他正单手撑在桌子上,闲闲地翻看仇青月搜来的情报。

  看起来年岁也并不大,样貌倒是极佳,仇青月不敢揣测将军和此人的关系,只是微有察觉。毕竟这青年公子虽有病色,但难掩姿容,正如青玉易碎,不免叫人心有怜意。

  他们将军这几日的所作所为,确实配得上是个怜字。

  仇青月摸了摸胳膊,他还是头一回知道将军会下厨,这可真是要命了。

  “都登门看过了?”

  仇青月一愣,他抬头才发觉是那青年是在对自己问话,他扫了一眼将军的反应——没特殊反应,他立刻醒悟了,忙答,

  “都递过帖子登门了,我顺便摸了一圈这些人府上的情况,记在册子上了。但也有几人接了帖子,却都称病,未曾与我一见。”

  “汪否山没见你?”

  因为吃过几副汤药,勉强能行动自如的时候,姬洵二话不说开始上强硬手段,和兰荆城的官员打交道的事情也托付给仇青月,从下到上逐步举荐瓦解。

  但有几个人显然不想合作,明面上委婉推辞,态度暧昧,私底下含含糊糊,问多了就是天恩浩荡,岂敢岂敢。

  其中就有那位不小心也身体抱恙,不便见客的汪知府。

  仇青月沉吟片刻,回忆起此人是谁,“没见,”仇青月冷笑,“这一堆人里属他这位知府病得最重。”

  明面上的功夫都不做,看起来是早有对策了。

  姬洵坐久了疲乏,他兴致低了,“嗯,行了,你去忙吧。”

  仇青月客客气气地行了个礼,又想请示萧崇江,扭过头才发现他们将军手上原来还有别的活,两指一捏一搓提出来一个软香的果仁,正在剥栗子,栗子仁少许,堆放在盘子里,推到了那青年公子的面前。

  仇青月眼角微微抽动,他装作看不见,又忍不住想八卦两眼,“若没旁的事情,末将便先……”

  萧崇江擦手:“去驿站走一趟,杨谋的信,这几日应当要到了。”

  “啊?!他的东西!我去拿?!”仇青月见营帐里两人都将视线放到他的脸上,他屈辱地咽下还不如让我死了,忍辱负重道,“末将领命,这就去!”

  仇青月头也不回,走得飞快。

  姬洵看着好玩,捻了一粒栗子,慢条斯理地吃进嘴里,“他和杨谋关系不好?”

  语气听不出异常,但萧崇江看出姬洵不舒服了。这人手上本就没有多少肉,但凡力气绷紧一点,淡青色的血液脉络便会显现出来,此刻怕是强撑着还在和他闲聊装没事人。

  “不好,杨谋思虑慎密,仇青月在他手上吃过亏,次数多了,他心有芥蒂。”

  萧崇江将人抄腿打横抱起来,姬洵悄无声息晕了一会儿,再睁开眼像断片了一样,全然没有方才的记忆,他不动声色低下头,萧将军正蹲一边帮他去靴子,应当没察觉。

  姬洵踢了踢腿,“说话。”

  萧崇江按住了姬洵的脚踝,慢慢抬起头,他瞳仁黝黑,上看的时候免不了有些凶相,萧崇江语速极慢,他重复道,“杨谋思虑慎密,仇青月在他手上吃过亏,有些矛盾。”

  姬洵若无其事,“有意思。”

  萧崇江站起身,他身量极高,练武多年所致块头也不小,沉默站在姬洵身边时,倒像是虎熊一类猛兽打量猎物一般。

  姬洵觉得微有怪异。“傻站着做什么?”

  萧崇江近来脾气不燥,话也不多,粘人虽然与前几次没有差别,可姬洵总觉得萧崇江看自己时情绪有古怪。

  但他暂时没有空闲单独处理这点异常,有更重要的事情排在后面。

  萧崇江察觉到了姬洵的虚弱。

  他的心底渗入丝丝缕缕的寒意,脑子里仿佛有一道声音催促他:将芳岁帝圈禁起来,关在他萧崇江的府上,他的营帐里,他一人可掌握的僻静之地。

  可姬洵的身子孱弱,甚至不必以锁链胁迫,他都未必经得住所谓的鱼水之欢。

  经不住会如何?

  姬洵必然不肯示弱,只怕还会渴望从他手中得到解脱。

  萧崇江在极致的冷寒之中逼出的恶念,又被他亲手压了回去,他不能放纵太过,他必须克制。

  他舍不得姬洵做一人之下。

  芳岁帝,理应做万万人之上,做天下共主。

  萧崇江两只手捧着姬洵的右手,小孩儿做游戏一般牵扯起姬洵的尾指,他勾勾缠缠,拉了一个钩,拇指又上翘,和姬洵的并拢在一起。

  姬洵扫了一眼,轻嘲道,“你是三岁娃娃吗,萧将军。”

  萧崇江没回答,也没有不好意思,反而从对面移到姬洵身边,他用手摩挲过姬洵的腰,量过一圈才沉郁地开口,“陛下又瘦了。”

  “你这手当真厉害,捏起来便知道尺寸了。”

  萧崇江又从背后搂着姬洵,他仗着两条腿长,圈着芳岁帝整个人窝在怀里,不着痕迹地依恋姬洵,“兰荆城陛下想办任何事,臣都不会阻拦,但陛下若因此出了事,从兰荆到金雪城,臣会铺一条血路送陛下回京。”

  姬洵被他身上的热意传递,困倦起来,“好凶,不爱听。”

  “累了?”萧崇江的手覆盖在姬洵的手背上,他低头目不转睛地看,姬洵的手小了他一圈,看着比他小这么多的人,为何要承受这些苦痛的折磨。

  他从指缝穿过,握紧姬洵的手掌。

  姬洵嫌腻,抽离了五指,他指尖提起来点在萧崇江的掌心。

  如珠玉入水轻轻地跳跃,激荡起无声的波纹。

  芳岁帝声音里有困意,也有细微的笑,“萧崇江,你这人若是出现更早一些,说不准朕当真被你骗到了。”

  可惜,萧崇江来得迟了。

  萧崇江抱着姬洵,他不去多问,嗓音里也没有将之当做玩笑的意思,他轻轻地拍着姬洵的背,“求陛下恕臣来迟,网开一面,行是不行?”

  “装相,不行。”

  姬洵闭着眼,准备休息。

  说起来他试的药也不算白吃进肚子里,系统身后那位所谓的观测员似乎被他吓得不轻,主动露了一半药方给他。

  不能全给,据那位观测员所说是因为总部对剧情的要求,目前死去的人还不够多。

  够讽刺的。

  但已经有了一半,又比没有要好,推算剩下的药材要轻易许多,姬洵还差几次切实的试验。

  解药不远,那离他期待的那一天也就不远了。

  *

  江池州回到府上,以担心爱女身体为由闭门谢客,不管是谁都一概不见,不过多数人怕传了病,倒也确实未曾强迫他出面。

  他在家中待了几日,眼看女儿病着却无能为力,夫人也背着他偷偷抹泪,急得舌头上都起了燎泡。

  兰荆城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汪否山几次约见他都不得不去,勉强应付过后,他心底更是忐忑,有心催促国师却不敢贸然打扰。

  久等没有消息,江池州实在忍受不了,等他再去国师府求见,却被告知国师不见客。

  一时之间见不到国师大人的面,还不知事情原委,江池州几乎心头泼了一盆冷水。

  还好,还好国师府传了信给他。

  管家站在门外敲了敲门,夜色沉沉,窗外隐约得见阴云密布,四周的风有些潮湿闷热之意,只怕今夜又有暴雨将至。

  管家道:“老爷,国师侍从送来的,说是给您的信。”

  这是近日他收到的第二封。

  江池州将信拿进来,他粗浅看过,信上说国师身体没有大碍,让江池州不必多想,只需静待时机便是。

  江池州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