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珩 第49章

作者:来自远方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天之骄子 穿越重生

  门从外合拢,有狐达带来的壮奴守在两旁,连伺候公子长的婢仆也不许靠近。

  室内,有狐达饮下半盏热汤,滋润干涩的喉咙。

  暗中调动人手,周密进行布局,他忙得脚不沾地,很难有休息的时间。

  公子长受罚闭府,必然有人监视,他此行实在冒险。但为成大事,他不得不铤而走险,亲自走这一趟。

  “舅父前来是有要事?”

  公子长闭门不出,使得消息闭塞,对朝中变化知之甚少,近乎成为聋子瞎子。

  他不甘心,犹如一头困兽,偏又无计可施。

  有狐达放下杯盏,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计划有变,君上重病卧榻不起,公子珩执政,国太夫人坚持立嫡,对公子极为不利。”

  公子长惊愕不已。

  “父君病重,林珩执政?”

  “没错。”有狐达加重声音,“国太夫人独断专行,智氏重归肃州。请立世子的奏疏递送上京,天子一旦下旨,再无挽回可能。”

  公子长如遭雷击,颅内嗡嗡作响。

  多年来的期盼即将付诸东流,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顷刻间化为泡影。

  他陡然陷入恐慌,一时间失去章程。仓惶之下扑向前,用力攥住有狐达的衣袖,焦急道:“舅父救我!”

  一旦林珩成为世子,他必不会有好下场。

  晋立数百年,国势强盛雄霸一方。围绕君位不知掀起多少腥风血雨。在权利斗争中失败会是什么下场,他心中一清二楚。

  在林珩归国之前,林长从未想过会落败。

  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他变得无措恐慌,哪还有往日的张狂和威风。

  “舅父,救我!”

  面对张皇失措的公子长,有狐达很是失望。

  身为晋室子,他不该如此懦弱。危机近在咫尺,暴怒疯癫也胜过畏惧惊慌。

  回想朝会上的林珩,对比眼前的林长,有狐达无声叹息。

  “舅父?”

  “公子,事到如今唯有一策。”

  “何策,舅父教我!”

  林长抓住有狐达,仿佛抓住救命稻草。

  有狐达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道:“抢先包围晋侯宫,拿下肃州城。”

  “什么?!”

  林长双腿发软。

  有狐达锁定林长的视线,单手按住他的肩膀,手指用力,钢钩一般钳住他,不许他躲闪。

  “调兵入城,屠勋旧,围宫。诛公子珩,困国太夫人,请国君禅位公子,由公子掌国印。”

  “这、这……”

  公子长张口结舌,怛然失色,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公子不愿,还是不敢?”有狐达加重力气,清晰感受到掌心下的颤抖,“莫非公子不想要君位?”

  “我想!可,这岂非造反?”

  林长做梦都想大权独揽,想如晋侯一般居高临下受群臣朝拜。

  可他想的是成为世子,在晋侯百年后握住国印。而非有狐达口中所言,起兵围宫,造反篡权。

  “舅父,没有别的办法?”

  “公子,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有狐达渐渐失去耐心。如果有别的选择,他会马上舍弃公子长。奈何丽夫人仅有一子,除了公子长无人能够扶持。

  “但是……”

  “公子,公子珩已知有狐氏旧事。若不能当机立断,一旦事情泄露,有狐氏陷入泥沼,您也无法独善其身。”

  混淆血脉的氏族,继承胡血的公子。

  “哪怕仅是怀疑,宗室也不会容您,国人更不会容您。您势必被夺氏除姓,死无葬身之地。”

  林长呼吸加重,刹那间面如土色。

  有狐达绝非危言耸听。

  血脉之重不容混淆。一旦血脉存疑,他休想登上高位,下场只能是被驱逐。

  火光映在窗上,照亮树枝伸展的暗影。

  枝杈摇曳,恍如鬼爪凶厉。

  公子长低下头,牢牢盯着膝前的杯盏。手指攥紧袖摆,用力到指关节发白。

  良久,灯盘内发出爆响,他终于下定决心,抬头直视有狐达,声音紧绷:“愿从舅父之策!”

  “善。”

  有狐达终于亮起笑容。

  “公子,事成之后,您为晋国之主,我父为执政。逐国太夫人归越,族灭智氏、陶氏。三军交有狐氏,您方能大权在握,安枕无忧。”

  林长瞳孔微缩,在有狐达的逼视下不敢多言,唯有应是。

  两人达成一致,马车离开公子府,顺着原路返回。和来时不同,公子长也登入车厢,秘密与有狐达同行。

  夜雾愈发浓重,弥漫整条长街。

  马车穿过街巷驶入雾气之中,片刻不见踪影。唯有马蹄声和脚步声不绝于耳。

  声音渐渐隐去,数个人影从暗处现身。

  彼此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有出声,各自转身离开,朝不同方向疾行而去。

  智氏府上,书房内烛光大亮。

  智渊和智弘对坐,两人面前铺开一张舆图。图上勾勒肃州城地形,有几处打上标记,都是藏兵之处。

  智陵和智泽坐在下首。

  智泽不久前入城,同行五百私兵都是军中精锐,在战场上所向披靡。

  “查明四家私兵,数量超过三千。扈从奴隶不计,现屯兵城外。”智陵略微倾身,看向沉吟不语的智渊,“大父,为何要瞒公子?”

  朝会之上,勋旧为难公子珩,智氏没有出面,反而串通一气。新氏族屯兵城外,分明是欲起战事,大父竟还隐瞒消息,不派人告知公子珩。

  智陵委实不明白,心中更觉愤懑。

  “公子珩予智氏强弩马具,分明是盟约之意。大父为何这般行事?”心中想不通,智陵直接宣之于口。

  少见他如此鲁莽冲动。智泽面现诧异,奇怪地看他一眼。

  “住口!”智弘呵斥智陵,“尔敢质疑家主!”

  智陵不服气,非但没有低头,反而看向智渊。即便是受到惩罚,他也要问个清楚明白。

  “你……”

  智弘横眉竖眼,单臂一撑就要起身。

  智渊伸臂拦住他,看向执拗的长孙,沉声道:“我不说,公子便不知?你未免小看公子珩。”

  “大父,智氏本当与公子珩同进退。”智陵道出内心想法。在边城相处数日,他对林珩心悦诚服,全心全意想要扶持他。哪想到大父和季父竟会如此。

  “智陵,公子珩掌权乃智氏所求,然智氏要同公子争权,也是势在必行。助公子珩不假,却不能自绝于勋旧。”智渊叹息一声,烛光照在他脸上,双眸中沉淀岁月的痕迹,盛满沧桑与无奈。

  “大父莫非要做梁氏?”智泽忽然开口,比智陵的问题更加尖锐。

  “梁氏?短视之辈。”智渊摇摇头,“前有中山国之祸,窃国之人必不长久。况晋人强悍,氏族群雄,智氏非独占鳌头,胆大妄为必死无疑。”

  智陵和智泽同时陷入沉默。

  他们不明白智渊的选择,其所为太过矛盾。

  智渊没有细讲,目光明灭,语气意味深长:“我看不透公子珩,陶裕也不行,有狐丹亦然。观其归国后种种,推及今日之祸,未必是机缘巧合。”

  “父亲,您是说公子珩有意推动这一切?”智弘惊讶不已,“如何可能?”

  “为何不能?”智渊反问道,“有狐氏等秘密屯兵,势必要围宫。无论成败,史官笔下必是乱臣贼子。中山国旧事在先,窃国之人当诛,乱臣贼子皆可杀。”

  诛杀乱臣合情合理。

  纵然杀得血流成河,哪怕尸横遍野,也不会有人指责公子珩暴虐。天下诸侯更会拍手称快,骂一句杀得好。

  毕其功于一役,远胜过纠葛数年。

  若晋侯有此等谋略决心,何需扶持新氏族。所谓的牵制,不但没有削弱勋旧,反而闹得前朝乌烟瘴气。

  “唯有一事,我始终无法参透,公子珩以何胜?”智渊凝视烛光,疑惑道。

  新氏族来势汹汹,三军皆不在他手,依靠国太夫人的甲兵?

  无异于螳臂当车。

  没有足够的兵力,他如何应对危局,如何获取胜利?

  智渊陷入困惑,百思不得其解。

  智弘三人面面相觑,同样沉思良久。

  相隔两条街巷,赖氏府上,养伤的赖白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马桂深夜来访,携公子珩旨意,他想不见都不成。

  “见过赖大夫。”

  “免礼。”

  赖白额头缠绕布巾,衣袍宽松,装作病弱之态,样子颇为逼真。

  马桂没有拆穿他,迈步走上前,双手递出一张绢布,正色道:“公子命仆前来,专为托付一件事。若赖大夫能办成,则往日种种烟消云散,一概不究。”

  赖白动作一顿,神情立变。

  “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