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珩 第50章

作者:来自远方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天之骄子 穿越重生

  “公子从无虚言。”

  赖白一把扯掉头上的布巾,展开绢布细看,脸色逐渐变得凝重。

  “公子要城门之权?”

  “正是。”马桂双手袖在身前,颔首道,“赖氏掌巡城之责,自该眼明心亮。何时纵,何时锁,当从公子之令。”

  “只需如此?”赖白不敢相信。

  “然。”

  赖白攥紧绢布,上面的文字仿佛活了一般,不断冲入他的眼帘,映入他的脑海。

  左右衡量间,焰心突然爆裂,几点火星落向结痂的手背,灼烧感令他手指微颤。

  想到日前的遭遇,思及先氏的下场,赖白终于下定决心。

  他直接展开布巾,提笔写下两行字,取私印落于上,郑重交给马桂,口中道:“赖氏愿投公子珩,为公子效犬马之劳,唯求既往不咎。”

  “君之言,仆定当呈报。”

  马桂妥当收起布巾,告辞离开府上。

  送走来人,赖白独自坐在屏风前,凝视铺在案上的绢布,猛然间站起身:“备车,去吕府。”

  “诺。”

  马桂离开城东,策马返回晋侯宫。

  宫门已经关闭,他在门前翻身下马,向甲士亮出铜牌,顺利进入宫内。

  彼时,林珩服过药,已经在寝殿休息。

  他睡得并不安稳。

  梦中,他又一次回到上京城。

  为天子贺寿,宫内举办宴会。

  大殿内座无虚席,觥筹交错,鼓乐齐鸣。

  各国质子受邀列席,他恰好坐在楚煜对面。

  酒酣耳热之际,一阵香风袭来,几名王女走入席间,嬉笑着围住楚煜,举盏要他饮酒。

  王子和贵族们不怀好意地鼓噪,闻越人擅歌舞,请公子煜为天子贺。

  天子没有阻拦,上京群臣愈发放肆,分明是要看一场好戏。

  折辱之举不加掩饰,诸侯公子们感同身受,无不面带怒色咬牙切齿。

  不料楚煜翩然起身,取发簪在手,离席步入大殿正中。

  红衣烈烈,黑发垂过腰际。

  越国公子身姿俊雅,容貌昳丽。

  他手持玉簪,轻轻扫过王女发鬓。在对方怔忪时,抽走高髻上锋利的刀簪,随手掷出,一声钝响,锋利的一端落在天子案上,足足陷入两寸。

  大殿内一片死寂,楚煜叠手立在正中,眸光潋滟,笑容肆意。举手投足俊逸无双,唇色殷红,惊人地秾艳。

  “越公子煜,贺天子寿!”

  留下这句话,楚煜转身离殿,无人胆敢阻拦。

  上京贵族骤然清醒,王子和王女们也表情讪讪。他们终于意识到楚煜是大国公子,越侯唯一的儿子,绝非能肆意取乐之人。

  相比上京众人,质子们顿觉出了一口恶气。

  尤其是小国公子。

  哪怕楚煜没有任何表示,他们也乐于跟随,纷纷起身离席。不多时,质子的席位上空空如也。

  走在众人之间,捕捉到耳畔的议论,林珩心中清楚,日后质子归国,一旦有机会登上君位,必然不乏楚煜的盟友。

  梦境中,盛宴的场景发生扭曲。

  华丽的色彩迅速黯淡,变得支离破碎,尽数融入黑暗。

  林珩睁开双眼,仰望帐顶。短暂的恍惚之后,眼神变得坚定。

  他不是楚煜,也做不成楚煜。

  他自有一套行事法则。无人相助,有猛虎拦路,那便手持刀剑杀出一条路。

  踏着鲜血前行,同样能闯出一片坦途!

第四十章

  越国,禹州。

  逢季末大市,禹州城门大开。南来北往的商人涌入城内,道路上人欢马叫,挥袖成云,拥挤得水泄不通。

  昨夜刚下过一场大雨,城内又多是土路,难免变得泥泞。

  行走在道路上,不多时就会满脚湿泥,裤脚看不出本来颜色。多数人索性赤脚,或是换上草鞋,反倒比步履和皮履更加方便。

  商人或是牵着骡马,或是背着藤筐,紧赶慢赶奔向城中集市。

  “让路,快让开!”

  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队骑士策马扬鞭,穿过城门不久,很快被堵住前路。

  道路上人满为患,熙来攘往,挨山塞海。

  骑士肩负使命,携带国太夫人亲笔书信从晋国赶来。途中遇到暴雨,河桥垮塌耽搁数日,本就心急如焚。好不容易抵达禹州城,距越侯宫仅一步之遥,偏偏被人群堵住,心中焦躁可想而知。

  为首之人举起单臂,马鞭划过半空,甩出清脆的鞭花。

  声音震荡传出,引来巡城甲士注意。

  一伍甲士穿过人群,看到被堵在人潮中的骑士,认出对方身上的甲胄和武器,立即分出一人向宫内传讯。

  “速报君上,晋国来人。”

  说话间,甲士平放长矛,奋力排开人群,艰难开出一条可容骑士通过的道路。

  “从此行!”

  骑士迅速调转马头,在有限的空间内加速,终于挤出人潮最密集处,踏上前往越侯宫的道路。

  “前面一段路不能驰马。”

  甲士指明方向,骑士陆续翻身下马,牵着缰绳步行前往宫殿。

  抵达宫门时,越侯已经得到消息,提前派人在门前等候。

  “君上有旨,诸君随我来。”

  侍人躬身引路,众人将马留在宫外,跟随侍人进入宫门。

  这一行人出现在城内,迅速引起各方注意。越侯的两个弟弟不必提,以梁氏为首的氏族也心生猜测。

  “观其甲胄,实为宗室女护卫。手持晋国兵器,其主应为晋国太夫人。此时入越,不知所为何来?”

  众人猜测纷纭,始终莫衷一是。

  氏族们的目光聚集向越侯宫,心中疑惑重重,却无一人出面打探,也未曾调动宫内人手,显然是心存顾忌。

  宫宴之上,越侯当众斥责梁氏野心,使得梁氏投鼠忌器,不得不暂时收敛锋芒。

  毕竟乱臣贼子之名不好听。

  回溯梁氏入越的经历,一旦罪名落实,更要被痛斥忘恩负义,全族都是背信弃义的小人。

  如此情况下,梁氏家主被迫称病休养,在家中闭门不出。梁氏诸人偃旗息鼓,陆续蛰伏下来,不再如平日里赫赫扬扬。

  各家氏族察觉风向,非但没有趁机分割权柄,反而变得缩手缩脚,行事愈发谨小慎微。

  “梁氏之威可见一斑。”知晓城内情况,越侯未见恼怒,只有一声冷笑,全因心中早有预料。

  “梁氏不除,君位迟早形同虚设。”

  楚煜正坐在越侯下首,面前堆起小山般的竹简。

  他没有戴冠,乌黑的长发披在肩后,发上仅有一枚玉簪。簪头雕刻狼首,莹润的色泽,却烙印狰狞凶戾。

  白皙的手指展开简册,看到记载在卷内的文字,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提笔划掉两个名字,随手放在一旁。

  “父君,梁氏势大,多年把控下军,姻亲附庸遍布朝堂。不动则已,动必斩草除根。”红衣公子抬起头,单手挽起袖摆,现出手腕上的玉环。玉内浮现殷红,线条流畅,浑似一匹奔跑的狼。

  “各家为梁氏所锢,旗帜鲜明,实是一件好事。”

  楚煜微微一笑,铺开一张空白的竹简,落笔其上,流畅写下数行字,尽为国内氏族。

  “谁能用,谁当除,左右摇摆之徒,取巧投机之辈,正好逐一看清。”

  越侯取过竹简,细看上面的内容,神情逐渐发生变化。

  他手指为首的名字,诧异道:“松阳君?”

  楚煜放下笔,侧身看向越侯,坦言道:“欲分梁氏之权,尽速夺回下军,氏族无法成事,唯有仲父和季父可堪一用。”

  “为何选二弟?”越侯没有否定楚煜之言,而是进一步询问。

  “仲父固然好权,仍以国事为重。季父心思缜密,思虑良多,不如仲父豁达洒脱。况季父同梁氏牵扯太深,娄氏行刺一事在先,暂时不用为好。”

  “这不似你的做法。”越侯放下竹简,评价道,“太过直接。”

  启用松阳君,冷落钟离君。

  前者扶持,后者压制,手段何其直白,一眼就能看穿。

  “我偶然从一人身上学得,遇不决时,岔路不可取,直行方为良策。”楚煜放松坐姿,一改之前的严肃,气质变得慵懒。

  “何人能为我儿之师?”越侯不免生出兴趣,眼底闪过好奇。

  “一个美人。”楚煜挑了下眉,手指缠绕一缕头发,似真似假道。

  越侯摇头失笑。他对儿子还算了解,能让楚煜口出赞赏,容貌倒在其次,定为天纵英才,身怀过人之处。

  “此人身在哪国?实有大才,无妨拜为大夫,卿亦可。”

  楚煜手肘撑在桌面,轻笑道:“公子珩,如今身在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