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不夜天 第163章

作者:莫晨欢 标签: 天之骄子 种田 爽文 穿越重生

  苏温允倏然一愣:“王子丰?”

  苏温允若有所思。

  当日回家,唐慎将自己调侃苏温允的事告诉给了王溱。

  “我早就听梅胜泽说了,李景德刮胡子是因为苏温允说,不刮胡子,就不给情报。于是我就学着师兄那样,拿话堵一堵苏温允,调侃他。以前不觉得,现在才发现,看别人无话可说的样子可真有趣极了,难怪师兄总是这样。”

  王溱顿然失笑:“我何时总是调侃他人了?”

  唐慎:“哦,你没有?”

  王溱认真地望着他,语气诚恳:“只调戏你罢了。”

  唐慎:“……”

  天子大寿,西北大捷,双喜临门。

  开平三十六年十月十三,皇帝大赏功臣。

  朝堂上,几乎一半武将都官升一品,文官们也各有赏赐。

  唐慎和苏温允本该受到赏赐,但因谋辽一事为隐秘,不可暴露,所以皇帝私下分别召见二人,许以嘉奖,也安抚二人不必焦躁。

  唐慎自垂拱殿中出来,心中已经有了定数。他知道自己的赏赐少不了,只是需要一个时机。

  所谓时机,总是来得无比突然。

  十一月廿七,工部造改部研发新型纺织机,与笼箱相配使用,同时可织出十匹布,且耗时极短。这新型纺织机便是唐慎带领工部官员、工匠研发出来的,他借用上辈子对西方纺织机的经验和认知,提出了一些改良。工部工匠在此方向下,改良斜织机,设计出了新型纺织机。

  纺织机织出的第一匹布,被唐慎拿去送到了圣前。

  赵辅轻轻抚摸这匹布,此布比不上蜀锦、比不上苏绣,但他看了许久,然后抬头,对唐慎道:“这便是景则曾经与朕说的,新的世界?”

  唐慎不卑不亢,作揖道:“这便是新世界的开始。”

  待唐慎离去后,赵辅坐在龙椅上,声音平缓地对大太监季福说道:“这朝堂上,你知晓朕最喜欢谁吗?”

  季福心里咯噔一声。

  皇帝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就要人命。这就是伴君如伴虎。

  唐慎刚刚才出宫,皇帝就问这话,季福眼珠子一转:“奴婢觉得每位大臣都是国家的股肱之臣,奴婢也不知晓,官家最喜欢于谁。但奴婢看来,奴婢最喜欢的是唐大人。”说到这,季福害羞地笑道:“官家也知道,奴婢是个阉人,没有子孙的。太监们多会在宫中收干儿子,奴婢也收了一个,每每看到唐大人,总让奴婢想起那干儿子,都是一样贴心。唐大人对官家,总是如此贴心。”

  和赵辅从小一起长大,季福早就知道,自己做的事从来瞒不住这个皇帝。所以有时候他就会说出自己的一些小秘密,这些事皇帝或许早就知道,但听他自己说出来,总是不一样的。

  果然,赵辅哈哈笑道,指着他笑骂道:“你竟然把唐景则和一个阉人相比?”

  季福脸色大变,赶忙跪下:“奴婢不敢,奴婢说错话了,奴婢掌嘴,求官家恕罪。”一边说,季福一边抽自己嘴巴子。

  等他抽了自己十个嘴巴子,赵辅才道:“好了,起来吧。”

  季福委委屈屈地说道:“是。”

  赵辅幽然道:“这朝堂之上啊,朕信不过徐毖,信不过王诠,信不过王溱,信不过李景德。朕唯独信一个人,那便是周太师。但如今朕忽然觉得,唐景则……”声音戛然而止,赵辅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

  季福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看他。

  赵辅道:“唐景则,是真的想为大宋做些事,而不仅仅是为朕做事啊。”

  开平三十六年腊月初二,工部右侍郎唐慎督造笼箱有功,擢升右散骑常侍,为二品虚衔。

  腊月初三,唐慎刚升了官,来勤政殿时,迎面正巧撞上一人。

  看到对方,两人都是微愣。

  唐慎作揖道:“如今我是信了余大人所说,我与余大人确实有缘,总是会遇上。”

  余潮生也回以一礼:“还未曾祝贺,恭喜唐大人官升一品。”

  唐慎:“多谢余大人。”

  余潮生:“我还有事。”

  唐慎:“慢走。”

  两人在勤政殿的花园中,擦肩而过。

  唐慎来到自己的堂屋时,梅胜泽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

  梅胜泽伸手从唐慎的肩上捋起一片雪花:“下雪了。”

  唐慎抬头看他,这才发现天空中不知何时,已经飘起了慢慢的雪花。

  这是今年冬天盛京的初雪。

  次日,大理寺少卿上书垂拱殿:“回禀陛下,邢州一案,如今已是查明。罪官孙尚德于牢中畏罪自尽,但臣顺着其余人马,抽丝剥茧,终于找出真相。陛下,此案涉及甚广,虽说大多是五六品的官,但其中亦有一人,虽非主犯,如今却已经官居二品。”

  赵辅早已猜到有此结果,他问道:“竟有二品大官,敢犯下此等祸事。是谁?”

  大理寺少卿作揖行礼,坚定地说道:“正是当朝吏部尚书兼银引司副指挥使余潮生余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没有副CP噢,可爱的作者目前也没打算写~

第167章

  邢州一案的核心人物孙尚德早已死在牢中, 但大理寺和刑部官员顺藤摸瓜, 依旧掀开了这张根治交缠的关系网。

  邢州案, 起始于孙尚德等一众五六品小官贪污腐败,亏空府库。其实这或许并非特例,在大宋三十六州, 或许其他府地也有类似的事发生,大多能瞒得下,不出纰漏。贪官总是抓不尽的, 可十七年前, 西北那一场大雪,令这一众犯官贪污受贿的“小事”, 成了大事。

  大理寺官员将案情写成折子,呈到圣前。

  皇帝龙颜大怒。

  其中牵扯甚广, 而官衔最高的官,便是余潮生。

  余潮生当晚便被宣入宫中, 垂拱殿内,皇帝将官员弹劾他的折子摔在他的身上。

  赵辅:“你还有何话可说!”

  余潮生的官袍被奏折砸出一个褶皱,他低着头, 弓着腰, 从袖中取出一封折子,递到皇帝面前。“罪臣余潮生,请陛下恕罪。”

  季福将余潮生的折子拿上来,交到皇帝手中。

  皇帝翻开那折子看了起来,看着看着, 赵辅掀起嘴皮,冷笑了一声。再一抬手,余潮生的这本折子也被他砸在了对方身上,赵辅压着声音,似笑非笑道:“朕瞧你,是早有预谋!十七年来,你当真对当年的事没有过一丝怀疑?但凡你余宪之早早说一句,朕都可网开一面。”

  “余宪之啊余宪之,你是当朕蠢,还是当你蠢?”

  “你想让朕,觉得你是蠢,还是睿敏?”

  余潮生早有准备,可面对天子一怒,他还是止不住心颤:“臣不敢。”

  赵辅:“朕对你失望至极!”

  余潮生心中一凉,他抬起头看向皇帝,皇帝却再也不看他一眼。

  其实邢州一案刚被御史奏荐的时候,徐毖就有问过余潮生,他究竟有没有牵扯其中。余潮生说的是“绝无可能”。确实,他并非那一众贪污受贿的邢州罪官一党。

  那时余潮生刚中了榜眼,在京中当了一年京官,便被外派去了邢州做官。他是个外来官,如何能那么快融入这些五六品小官的团体中,所以他确实没参与其中。可邢州雪灾后的几年,余潮生辗转多地,一步步升官,一步步看清官场。

  这时他回过头看,才明白当初自己在邢州察觉到的一丝异常,那一分他嗅出了苗头,但因资历尚浅、经验不足而没有妄下定论的事,究竟是什么。

  他从未真正贪墨府银,但他并非真的不知晓。

  赵辅又何尝不知。

  余潮生写的那一封奏折,就是陈明自己从未贪贿,确与邢州案无关的陈情书。可赵辅问他的是“你是不是早就猜到真相”、“你只在奏折中说此事与你无关,却只字不提你早已知晓却置身事外”。

  余潮生不是蠢的,所以赵辅明白,他这个臣子早就知道了。

  赵辅厌恶的,是十七年了,那一年他还亲自去天坛祈福,心生惶恐。但如今回头一看,这不是天灾,更不是他赵辅德行有缺,而是人祸!

  次日早朝,皇帝下旨,暂且罢免刑部尚书余潮生的官职,在家闭门思过。其余邢州案的罪官,也一律受到惩罚。牵扯最大的几个,早已被大理寺抓进天牢,怕是只能在牢中残此余生。

  紫宸殿中,余潮生亲手摘下自己的官帽时,左相徐毖手捧玉笏,目不斜视地垂眼看地,并没有站出来为自己这个学生求情.

  另一边,右相王诠、尚书左仆射王溱等人也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从容不迫,仿若未曾插手其中。

  唐慎站在三品官员的最前列,二品官员之后,他望着余潮生离开紫宸殿的背影,他忽然在想,余潮生到底知不知道,是谁害了他。

  是王诠、王溱,他的恩师徐毖或许也在背后推波助澜的一把,与他撇清干系。

  但真正让他得到如今下场的,正是他自己。

  这世上当官不易,当奸臣不易,当好官更不易。

  王溱从未说过,但唐慎早已猜出,为何自两年前起,王党就布了这么大一个局,要摘了余潮生这枚徐党棋子。

  两年前,赵辅病重,于龙榻上长眠不起,那时所有人都以为他撑不过去了。连镇守西北的周太师都时隔多年回京,探望皇帝病情。但那次赵辅挺过来了,可从那以后王溱便下定决心,定要断了徐党的左膀右臂。

  赵辅终究是会死的,这一天或许并不遥远了。

  三位皇子无论是谁继位,都不会有赵辅那样的魄力,以一己之力屏除朝堂政见,推行银引司。当年,还只有银引司,如今更多了笼箱。前者早已显现出对世家大族的威胁,后者只需要数年时间,就可显出其改变社会的能量。

  余潮生做的是一个好官,王溱要做的,便是一个奸臣。

  唯有执掌大权,将朝堂上下变成一言堂,才可做想做的事,做该做的事。

  好官不易,奸臣亦不易!

  临近过年,邢州一案闹得盛京城沸沸扬扬,人人自危。先前西北大捷的喜讯被冲淡一些,再加上每日大雪封城,更显得这偌大的城池无比苍白冷寂。

  唐慎奉旨进宫,离宫时,大太监季福送他出门。

  唐慎道:“公公身子可还好。如今天寒地冻,当注意些身子。”

  季福赔笑道:“劳烦唐大人挂心了。上次唐大人送来的药膏,可真是灵药。”

  唐慎微微一笑。

  之前唐慎送了纺织机织出来的新布进宫,第二天他就听说了,他刚出宫,首领太监季福就红肿着脸,出了垂拱殿。这事十分蹊跷,唐慎也不知道季福怎么突然就肿了脸,但他受到王溱的耳濡目染,想也没想,就把珍宝阁中最好的金疮药送进宫给了季福。

  季福因为把唐慎比作阉人,自己扇了自己十巴掌,本来还对唐慎心有怨气。但得了这上好的金疮药,他心里的气消了点,就对唐慎有意无意地说了当日发生的事。

  唐慎也十分惊讶,他没想到自己在赵辅心中竟有如此地位。

  当日,唐慎就准备了一份厚礼,送到季福在宫外的宅子。

  季福还假意推脱,唐慎认真道:“公公因我而受的伤,这便是我的赔罪礼。公公要是不收,可是还在生本官的气?”

  季福立刻收下了。

  季福感慨道:“这雪下得忒大,唐大人路上小心。”

  唐慎:“多谢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