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之道 第84章

作者:初可 标签: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宗祯立即进来,殷鸣上前要去拦,姬昭再道:“让他过来吧……”

  宗祯走到床畔,尘星又点了两盏灯,姬昭在帐子里,将他的影子看得无比清晰,宗祯问他:“好些了吗?”没等他说话,又道,“我给你带了些药过来。”

  姬昭看着他的影子不说话。

  “怎不说话?”宗祯问他,声音中又着急,“可是很难过?”说着,他就要掀开帐子。

  “我不想把病传给你。”姬昭冷冷道。

  宗祯的手顿了顿,姬昭的声音令他无比陌生,就是在东宫里,姬昭都未曾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

  问他为何不说话?

  姬昭不由惨笑,他有好多话想说,他恨不得立即掀开帐子,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针对他,为什么要派人来监视他,为什么又要借由另一个身份来接近他,更想问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

  对他好的哥哥,对他那样冷漠而又多疑,且利用他的太子,他们真的是同一个人?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可是问了又如何?太子会给他答案吗?给了又如何?他们会放过他吗?

  他会离开这里吗?离开这里,他还能去哪里?回到原本的世界?那他还会是他?还会活着?

  姬昭忽然就觉得这一切是那么乏然无趣,就这样吧,以后再也别见面了。

  他翻身向内,不再看帐子外的影子。

  他疲惫道:“我身子不舒服,真的好累,不陪你说话了。”

  宗祯不敢想象这次的姬昭到底病到了什么地步,他立即又急道:“是哪个大夫给你看的病?叫他过来,我再给叫个新大夫——”

  姬昭打断他的话:“我这次,真的真的很累,不想说话。”

  殷鸣与尘星站在一旁,低着头,两人眼中也均是复杂一片。

  姬昭的声音很轻很低,宗祯听得便很是心疼,不舍得再跟他说话,怕姬昭伤神,他想了想,说道:“若是去山上养病,想必会好一些。”

  姬昭可有可无地随口应道:“或许吧……”

  宗祯没有再说话,姬昭也没有再动,大约又是半个时辰后,宗祯以为他睡着了,转身走出内室。他总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找不到怪异的点,只能归结为姬昭这次病得太难受。

  他打算回宫就派罗御医过来,这么想着,他很快就走了。

  回宫的路上,他才恍然惊觉,姬昭今日一声「哥哥」也没叫他。

第78章 揍他

  上回姬昭手臂受伤,看到他就哭,哭得可委屈,今日一声「哥哥」也没叫,这样,正常吗?

  微微摇晃的马车里,太子殿下拧紧眉头。

  然而他完全没往自己已经暴露的那方面想,想来想去,还是只有一个原因,姬昭已经难受到撒娇委屈的劲也没了。

  姬昭「生病」初时,他就动过叫姬昭去山上养病的念头,因为那是姬昭最喜欢的地方,但他怕去的途中多有劳累,反倒对身体不好,此时见姬昭这般,天亮后他就派程深去姬府,带去了罗御医,再叫程深送他们去山上。

  姬昭正好也不想待在城里,能离皇宫远一点,都是好的。

  他叫殷鸣他们收拾收拾东西,立马走人,福宸公主没跟他一起去。姬昭以自己生病为由,全程都在马车里待着,也没叫外人看着,包括程深等宫里来的人,至于罗御医,被他以同样缘由拒绝进车把脉,无论程深怎么说。

  到山上后,庄子门口,姬昭便下逐客令,程深还什么都不能说,也不敢违背驸马的意思,毕竟驸马是为他好,不想把病传染给他。

  他原本还想跟驸马说几句话来着,也想找杜博他们聊上几句,这下倒好,什么也没办成,人就被赶走了。

  回到宫里,太子殿下听他这么一说,脸色黑黑的,程深也很无奈啊。

  宗祯本想挑个日子去一趟山上,无奈近来正是忙碌时,秦法的身子养好,已正式上任。秦法很有觉悟,知道自己是太子这边的人,私下里针对梓州的相关事宜给他写信,两人有来有往地说了不少的事。

  余覃大病一场,也已回过神来,在仁宗跟前痛哭忏悔,总是心软的仁宗叹口气,叫他继续上朝,依旧跟文治昌两人站在最前列,一左一右。只是这两人从前是面和心不和,如今倒好,面也不和了,彻底掰了,互视对方为死敌。

  他们俩的拥护者从来都是众多,近来朝中颇有两派分庭抗礼的局面。

  仁宗看着心烦,跟宗祯商量这件事,想着是否要从中劝和。宗祯倒觉得这是好事,撕得越响才越好,他建议他父皇作壁上观,并趁机观察,这段日子有哪些官员是还在好好干活的。

  与此同时,仁宗采纳宗祯的意见,的确开始用起宗语,这事在城里也引起颇多的讨论。

  宗祯叫陈克业盯紧郑王府,看那蒙面人会否上门去找宗谧,一直没有动静,倒是何七娘那里又起了风波。

  宗祯也不知何七娘是故意,还是无意,文贵仁竟也瞧上了何七娘,自从上回秦法刺杀一事,文贵仁越发觉得自己厉害,把余家父子都给踩下去,可不牛逼坏了?

  他如今在城里行走,那鼻孔已经快要朝天。

  文治昌满脑子权力与勾心斗角,分给子女的关心少之又少,他又只有这么一个嫡出的儿子,他的夫人是骂都不舍得骂一下,文贵仁被纵得越发无法无天。

  他天天带着小厮护卫到何七娘的铺子里胡闹,有一回甚至带人闯进后院,吓得在后院里住着的小茉儿尖叫不已,搅得一团乱。

  何七娘恨不得立即拔刀杀了他,却还记得哥哥的叮嘱,有一回她的手已经伸到袖子里,到底是忍住。当天夜里,她哥哥来看她,何七娘恶狠狠道:“难道真要我受此败类侮辱?!他算什么东西!当年,文治昌连上我家拜见的资格都没有!门都进不去!”

  她哥哥闻言沉默片刻,凉凉道:“人,我会帮你杀。”

  “何时杀?”

  “你再等等……”

  “还要等?!我看到他那张猪头脸,我就犯恶心!皇帝连这样的人家都容得下?”她冷笑,“哼,难怪他们会想出这个法子来!依我看,这满朝官员迟早会被搅得一团乱!朝廷乱了,亡国也就不远了!根本用不着几十年!”

  宗祯听说这些话,倒也不气何七娘的那句「亡国」,他若有所思,忽然开始明白凉国派细作的目的。

  若是从朝中官员下手,搅乱各家家门,例如文、余两家,又挑起郑王府与宫里的纠纷,搅得各家互相猜疑,短时期内似乎没有差别,长而久之呢?官员们,人人只想着争权夺利,又有多少人还想着造福天下与子民?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败落都是慢慢积累的,熙国权臣并不少,若是这些官员纷纷猜疑着长期斗下去,总有堤坝崩溃那日。

  届时,想必凉国武力恢复得已是差不多,他们呢?在他国修生养息的时候,光顾着内斗。

  先前,那名叫作小茉儿的瘦马接近姬重渊,挑拨他与姬昭的关系,想必也是这个原因,也是想搅乱姬家关系,姬昭恰好又是驸马。

  宗祯摸了摸下巴,不得不说,凉国这招虽说看似艰难,只要线放得长,放得久,放对地方,总能钓上大鱼。

  这两次,兄妹俩说话,半点都没提到他宗祯,想必也从未将他放在眼里吧。

  宗祯觉得这是好事,因为他也想通过文余两人内斗,将他不需要的人全都踢出局,此番看来,凉国倒是在帮他的忙。

  内斗是个好法子,全看怎么用,又看什么时候停止。

  兄妹俩的话,倒也给他警示。

  宗祯想得出了神,待他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才发现地下跪了一片,陈克业他们全在瑟瑟发抖,他失笑:“怎么?难道我会因为他人说个「亡国」而怪罪你们?”他再笑,悠悠道,“其实那二人说得没错啊,若是一味任由这些人兴风作浪,亡国确实已不远。”

  宗祯叫陈克业继续盯着何七娘那处,果然没几天,又出事了。

  姬重渊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何七娘那里有个跟小茉儿长得极像的女子,立马偷偷带了几个护卫过去,去的那天,文贵仁正好也上门,他又想闯后院。

  姬重渊最瞧不起这样的人,尤其文贵仁欺负的人可能就是小茉儿,别看他比文贵仁小了六七岁,他比文贵仁还横。

  两人都不是害怕是非的主,互相激了没几句,双方人马就在双泉巷里打了起来,后来两个正主也扭打在一块,姬重渊高又壮,他比去年又高了小半头,天天在家系统地学武,文贵仁是彻底的纨绔,花花架子的草包,哪里打得过姬重渊?被姬重渊揍了好几拳,哭爹喊娘,后来事情又闹到宫里。

  仁宗头疼,叫宗语去处理这件事,也给他练练手。

  后来两人都罚了个闭门思过,文贵仁被他们家送出城郊闭门思过,姬重渊又被他娘打了二十大板,发誓再也不敢去偷看小娘子才作罢。

  城里热闹不断,姬昭在山上宁静度日。

  他觉得,如果能一直住在山上,不下山那也挺好。

  兴许是一种逃避心理,这些天来,不用面对那些与太子,与徽商相关的一切事,他的心终于又宁静下来。可乐等五人也被他带来,依然关在他院子里的后排厢房里,每日叫人送饭去,殷鸣问他是否要亲自去审问。

  他一点也不想审问,想到这件事,他的头就要开始疼,他宁愿这样逃避现实。

  山里永远比山下凉,山下城里,今夏的荷花早已经败了,山上庄子内外的荷花池里,花还在一朵朵地开,他半点想看的心思也没有,照例是躺在摇椅上,躺在廊下,晃来晃去地看着天空发呆,常有鸟飞过,他也不看书了,就这样放空看着天空,倒也不错。

  尘星看在眼里就很发愁,私下里跟殷鸣说:“这可怎么才好?我们郎君原来是最爱玩乐的,如今来了山里,风景这样好,也半点兴致也没有。”

  殷鸣也愁:“你都没有法子,我能有什么法子……”

  尘星气得差点要撕他耳朵,狠狠瞪他一眼,回身去劝姬昭,姬昭根本就没有生病,这是他们仨才知道的事,就连魏妈妈也没告诉。他这次来山上,也没带魏妈妈来,怕她担心,留她在府里看家。

  “您看啊,您都躺这儿看了半个多月的天了,您好歹也出去看看风景吧,咱们庄子外那片荷花开得可好了!正所谓是接天莲叶无穷碧啊!”

  姬昭根本就不想去看,不过看他满脸担忧,知道他们俩愁得刚刚又咬过耳朵。

  他撑着手起来:“那就去看看吧。”

  “好好好!”尘星笑得喜不自禁。

  换衣服时,又发生一件小事,收拾箱笼时,不知是谁放进去几件雪青色的衣裳,被尘星藏了起来,这会儿他开箱笼找东西,被姬昭一眼瞄到,立马脸黑。

  尘星吓得赶紧又把盖子盖上,小声道:“是他们不小心……”

  姬昭深呼吸,那天,那人把料子给他,府里绣娘就立马帮他做衣服,做了好几身,当时他还叫绣娘帮那个人也做了几身,跟他的还是一模一样的……绣娘不知道那人的尺寸,还是他估摸的,因为他抱过那人。

  现在想来,真是笑话一样。

  姬昭收回视线,回身淡淡道:“别再让我瞧见它们。”

  “好好好!”尘星将那几件衣服卷成一团,先塞到箱笼深处。

  姬昭穿了件天水碧色的长衫,下摆绣的是白色仙鹤,反正就在自家庄子附近走走,也没外人,头发便并未束起,散落在肩头,尘星挑了根玉带,均是用白玉制的,中间是颗浅色的翡翠,帮姬昭戴在额头上,在脑后松松打了个结,同为天水碧色的丝带垂在黑发间。

  姬昭照照镜子,挺好看的,翡翠水头极好,颜色浅浅的,跟衣服很搭,嵌在眉心,冰冰凉的,也很舒服。

  他起身,带着殷鸣跟尘星就出门,他现在出门不爱带很多人,他怀疑除了扬州带来的人,其他都是太子派来的。他的护卫,也只叫他们离他远远的,只有他们俩跟在近前。

  荷花的确开得好,远远看过去,一片看也看不到尽头。

  尘星笑:今日仓促,改日备艘船,咱们划船去摘花吧!待花败了,还有莲蓬吃!”

  “好啊……”姬昭答得可有可无,就当给尘星捧场。

  荷花池中间搭了不少木桥,姬昭走上一座桥,闻着淡淡荷花清香,天地之间仿佛只剩这些花,不得不说,心情的确好了许多,尘星喜滋滋道:“这个庄子真不错!这庄子真是给对了……”

  说着说着,姬昭回头淡淡瞥他一眼,尘星住嘴。

  尘星忽然想起,这庄子,好像是太子给的……他偷偷看一眼殷鸣,殷鸣发愁,可是嘴笨,不知道该怎么哄。

  姬昭心里也有气,唯一一个可以逃避的地方,竟然也是那个人给的,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他讨厌这种无处可逃的感觉。

  他弯腰去掐了片荷叶,尘星见状,怕他掉下去,赶紧扶住他,他又摘了朵荷花,殷鸣帮他摘荷花,摘了足有一捧,递给他,姬昭一捧荷花抱在手里,终于浅浅笑了笑,闭眼又闻了闻,那句「真好闻」还不曾说出口,忽然听到落水声。

  他警觉地立马回头看去,只见身后木桥之下,荷花池边,五六个小厮,一个接一个「噗通」、「噗通」地跳下水,姬昭皱着眉走下桥,这才看到河里有个人在挣扎,狼狈至极,满身锦衣华服,扑腾着连「救命」也喊不出来。

  姬昭朝殷鸣点头,殷鸣也跳下水,先一步将那人捞了上来。

  那几个小厮也全都跟着爬上来,顾不得擦去身上的水,扑到那人身旁,哭嚎:“郎君啊,您没事吧!您别吓我啊!郎君啊……呜呜呜……”

  他们都将殷鸣给拱开了,尘星翻了个白眼,说道:“你们先把他肚子里的水给挤出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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