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文病美人看上我了 第118章

作者:秉言者 标签: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穿越重生

  “他!”祝久辞咬住牙关,也意识到自己是无名怒火冒上来,勉强咽下怒气不去看高处那人。

  陈清焰抓着腰缠的软鞭晦暗不明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火红身影在群臣之间煞是鲜明,晃过几下不见影踪。

  “昭歌。”祝久辞气得跺脚。

  “小公爷与那人较劲做什么?”梁昭歌拉着他往前走,巨厚的软氅遮住二人相牵的手,倒也算是在老祖宗眼皮子底下破坏规矩。

  “他着实过分!”

  “他不是道歉了?”梁昭歌道。

  祝久辞张口结舌,面前这人哪懂得旁人话中有话。罢了,总归梁昭歌不甚在意,他又何须置气。

  “走吧。”

  “五千零二十三。”梁昭歌提醒他。

  祝久辞看他一眼,跟着在心里默默数起来。

  走过一段路,竟也不觉得疲累,一门心思沉于足下,不去思索旁边走过哪位宠臣,不想前方还有几千阶长路,只看着脚下云雾飘渺于衣尾,黑石青苔。

  “到了。”梁昭歌的声音响在耳畔,祝久辞震惊抬眼,他们竟是未歇息便登上了万阶顶峰。高兴拉着他往前跑,国公爷瞪过来,祝久辞灰溜溜松了手。

  祭祖大典尚未开始,还有不少朝臣尚在青山半腰,祝久辞带着梁昭歌去了寺庙西侧小院休憩。

  拐道向北些,有一青砖炉,窑炉被人刻了不少字迹,云“寄予慈父金钞十方”,“寒衣寒食,慈母恩受”等等。原来是寺庙里供香火的地方,香客烧了纸钱仍不过瘾,还要在那青砖外刻上亲人名氏字号,唯恐收不到似的,祝久辞看了两眼便要走,梁昭歌却拉着他。

  “小公爷稍等。”

  祝久辞倒是奇了,跑回来凑上前:“昭歌也要烧纸钱?”

  梁昭歌从袖中取出一薄卷来,纸面已黄,卷首写着地藏菩萨本愿经的字样,原是他抄了佛经借此机缘烧掉。

  祝久辞耐心站在旁边等着,看梁昭歌优雅地将薄卷放进窑炉,火舌霎时卷了边角,般若二字吞噬在火光里,焰火腾起,着了风,勾起三页薄卷,墨黑小楷一闪而过。

  祝久辞看得清楚。

  “累世罪业,无以消灭,踏步人间,却再造孽。硕鼠硕鼠,亦为生命,火舌灭之,心自有愧。夜抄地藏经卷,超度亡灵,早得正法,脱离轮回。”

  原来那日烧鼠,梁昭歌竟是抄了经书超度,青烟腾空而上,藏进晨曦薄雾,久前逝去的无辜生灵随风转世。

  “走吧,小公爷。”

  祝久辞站在原地未动,盯着红亮的火焰,感受到热浪扑面。

  “怎的了?”梁昭歌牵他。

  祝久辞突然抱住他,埋进衣襟,指尖紧紧抓着他背脊。

  梁昭歌哑然失笑,抱住他轻晃:“小公爷?”

  祝久辞摇头不说话。世上怎有如此心地善良的人,纯净如玉降临人间,不染尘埃。

  山雀鸣叫飞过,寺庙的僧人开始念经。古寺钟声鸣响,余音袅袅,悲悯世人。

第115章 龌龊

  祭祖大典开始了, 熟悉又陌生。

  祝久辞站在百官之中,看着冗长的仪式一如他记忆中的规程一道道走过。

  仪官捧上经卷,天子威严立于高台, 百官肃穆, 眼神紧紧盯着高处,不无虔诚顶礼, 背脊挺直。

  祝久辞微微侧眸看去,梁昭歌站在他身侧,平静看着高处仪仗。他已褪下狐毛大氅, 藏蓝色的官服衬得他庭身玉立, 领口精美的绣纹攀缠欲飞, 祝久辞从未发现北虢国的官服如此好看。

  梁昭歌眼睫微动,凤眸转而看过来, 一瞬间他身后百官黯然失色。

  “小公爷。”他不出声道。

  祝久辞红着脸转回眸子, 盯着仪官念诵那不见尽头的礼规, 许久才从美人神颜中平复下心情。

  大典行进得分外顺利, 总归是重复了百年的繁文缛节,仪杖熟稔, 分毫不出差错。祝久辞站在队伍中昏昏欲睡, 烈日愈发刺眼, 冬日里竟有灼背的错觉。

  “礼到!”

  祝久辞看过去, 高台之上天子身着明黄双手接过仪卷, 老主持点头退到一旁, 百官齐齐跪下。

  膝盖触到坚硬冰冷的地面时, 他恍然松口气,大典结束了。他几乎是激动地牵住梁昭歌的手,后者温柔地拉他起来, 在他耳边小声道:“小公爷莫要胡闹,还未结束。”

  祝久辞笑着松开手,站直身子目视前方等着礼官宣布大典礼毕。

  青山顶峰,天地寂寥。

  “祭祖仪末,百官请回。”

  诸事落定,前尘梦境也早已随风散去。

  祝久辞重新牵起梁昭歌的手:“我们回家。”

  一道刺耳的声音乍然冲破肃穆场面,阻下众人脚步:“红坊的乐师怎么成了北虢国的大司乐!”

  祝久辞骤然血液凝固,浑身僵直立在原地,耳边嗡嗡作响,无数道可怕的声音冲撞耳膜。

  他身侧齐齐排列的百官乍然退散开,将他与梁昭歌围在闭塞的一圈空地内,众人交头接耳,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祭祖典礼已然结束,百官无所顾忌,大肆地对他身边的人指手画脚。

  祝久辞冲上前挡在梁昭歌面前,可是身后又多出来几道难听的声音,他又旋身把人挡在身后,东西两侧群臣张口大骂。

  “我记得,昭歌儿是吧?”

  “红坊的乐师?”

  “乐坊那种地方的人怎么能当大司乐?”

  “恶心,都是些靡靡之音,不堪入耳!”

  “那种地方能出来什么人!”

  “早该一把火烧了!”

  祝久辞拍开一人的手:“你们在说什么!圣上钦赐的大司乐岂容你们质疑!”

  场面乍然安静,无人敢质疑圣上。

  祝久辞咬着牙盯着面前的人群,于百官而言,这只是他们参加无聊冗长的典仪后,聊以解闷的趣事,所谓趣事,便不嫌事大。他们丝毫意识不到他们无心的举动足以把一人踩进泥潭,永世不得翻身。

  祝久辞微微侧开身子,让他们看见梁昭歌身上的五品朝服,白鹇展翅,朝珠丹红,此等殊荣,不容置疑。

  三两官员退开,被困在闭塞中的二人终于有了喘息之机。祝久辞慌忙转头,梁昭歌神色如常,依然平淡地看着周遭。

  “我们走。”祝久辞仰头看他,急切不已。

  他迈步,百官哗啦向后退开一条窄道,他牵着梁昭歌擦着百官的衣衫往前走。

  远处就能看见长阶了,只要踏上去,他就能带着梁昭歌离开这是非地,将那群丑恶嘴脸的人甩在后面,不管一辈子呆在国公府中,抑或出了京城游遍山海,总归不会再受他们指点。

  小公爷也好,梁司乐也罢,他们何时在意过这个虚无的头衔,那些人爱要便要去吧!辞了这官位,管他风霜雨雪,只要他二人在一起,何惧前路漫漫。

  百官队伍向两侧让开,祝久辞拉着梁昭歌大步跑起来,二人的衣袖在风中翻腾,拂过众官尊贵的朝珠,就在前面了,马上,马上到了!

  忽然身后那道森冷声音再次噩梦般出现:“虽是钦赐,圣上却不知大司乐的身份。”

  此话一出,众官沸腾,只因他一句话扣上了欺君的罪名!

  若说原书中小公爷带着梁昭歌参加祭祖大典是小孩子心性不知分寸,连圣上都没有追责,只是关在府上严惩一番,如今欺君之名扣下,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祝久辞心脏猛烈跳动,眼前骤然白茫一片,胸口堵塞得几乎压抑不住弯身咳嗽的冲动,他听清了,那个声音是陈清焰。

  人群忽然涌上前,窄道霎时不见,他的肩头被人撞到,刺骨地疼,紧接着被人温柔揽进怀里,一双手替他挡了周遭怒火。

  欺君的话在人群中迅速星火燎原,谩骂的声音潮水一般涌来,不少表面忠实的朝臣涕泪俱下哭诉他们可怜的圣上被孽子欺瞒、被乐人辱没了官阶。

  “大胆小儿,竟敢欺君罔上!”

  “定与那妖人不无关系,长得便是狐媚相,不知使了多少伎俩……”

  “欺君之罪,当诛九族!”

  祝久辞从梁昭歌怀中挣脱开,大声向他们解释那日保和殿上他满怀敬意向圣上献曲,那日百官起身拊掌,赞美如潮,圣上大悦,钦赐琴先生为司乐!

  你们不记得了吗!

  是你们赞叹过的仙曲,是你们说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是你们说京城又得天赋琴仙!

  是你们说国公府之琴师当得嘉奖!

  祝久辞的声音淹没在众人的谩骂中,无人在意那日真相如何,总归看好戏的众人一旦见到一点颓败的苗头,定当努力抓住揠苗助长,推波助澜帮着那人跳下悬崖。

  态势愈演愈烈,祝久辞恍然看见人群之外娘亲着急地冲他招手,奈何人群阻挡,只能和国公爷焦急站在外面。

  “孩子别怕。”

  祝久辞看见娘亲冲他无声道。

  是,不怕,现在不过是人群激愤,等群臣退去,圣明的天子会还他们清白,此时只需等着。

  祝久辞踏下心来,不再扯着嗓子去解释,他转过身牵住梁昭歌的手,感受那人冰凉的指尖被自己包在掌心。

  不怕。

  忽然,一片谩骂中不知是谁提起了当年那场席卷京城的传言,神明的事被翻出来了。

  祝久辞瞬间惊惶。

  “那日诡异红雨神明降世,也是他梁昭歌吧!”

  “原来真是妖孽作怪!”

  “呸!哪有什么神明,当真辱没了这二字!这片土地上,谁能比天子圣明!”

  “他梁某人莫不是要踩到圣上头顶去!”

  祝久辞脸上血色褪尽,当年呕心沥血捧上神坛的努力,如今全部成了欺君的罪证。

  他祝久辞——北虢国大将军之子,罔顾天道,散播谣言,混淆视听,颠倒黑白,欺瞒无辜,徒手捧神,妄压天子威严!

  无论如何说不清了,大司乐一事他还有十足的理由,总归明黄的圣旨仍供在前堂几案,纵使百官再不平,梁昭歌是大司乐的身份无人能撼动。

  可如今,造神一事被人翻出来,白纸黑字明晃晃地呈于天下人眼中,确凿的事实让他哑口无言,他本以为瞒天过海,却不知自己的把柄早被人抓在手中,趁着他一有颓势,分毫不怜惜地全部播撒出来,让他坠入无底地狱,万劫不复。

  事实就是如此啊,他为了捧梁昭歌而欺瞒了全京城的百姓,欺瞒了朝堂百官,欺瞒了圣明天子!他日夜仰观星辰,抄了上万份传条薄卷,一张张散播在京城四方角落,他翻进百姓的小院,把白纸藏在灶头下,他顺着大树跳进醉仙楼的后院,将传言散尽侍从的院落,他将信纸缠在桃花枝头,他跑去清水河畔挖开一方重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