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辜群众有话要讲 第24章

作者:停云里 标签: 快穿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圭柏柏伸手按在门上,青年无论如何用力,门都纹丝不动。

  他有些色厉内荏:“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这里是三白门,不是你发疯的地方!!”

  “我只是想知道……”圭柏柏向前欺上一步:“你为什么不继续笑了呢?”

  青年不得不再往后退了一步:“……你、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有病吧!不就是先前嘲笑了你几句,你是金子做得,还笑不得了?”

  “不是这个……”圭柏柏低声叹道:“不是这个……”他有些失望的看着这个青年:“原来你也知道,你知道这不好笑。”

  “你害怕什么呢?我在你眼里不是一个……愚蠢的,自投罗网的,不懂世故的笨蛋吗?”他每说一句,就往前走一步。

  他每往前走一步,青年就一直往后退一步,直到退无可退的地步,抵着墙,有些恐惧不安的看向他。

  “说不出来?我告诉你,因为你认为我是一个不足为惧,一个马上就要吃到苦头的笨蛋,你太期待看到我灰头土脸的模样……你是在为这个笑,你不是不知道这事是错误的,你不仅不羞愧,你甚至还隐隐自得。”

  圭柏柏伸出手,青年忍不住抖了一下,然后圭柏柏把落在青年肩膀上的叶子摘了下去。

  “让你失望了,我这个笨蛋做到我认为正确的事了……所以你和我之间,到底谁才是笨蛋呢?”圭柏柏歪了歪头,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青年崩溃了:“我是!我是笨蛋!你到底要干什么!是!你说得都是对的!我先前就是等着看你的笑话!你满意了吧!”

  他歇斯底里,忍不住把藏在心中的郁气都发泄出来:“你们都是有本事的!能做到任何想要做到的事!但是我呢?!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修为低下的外门弟子!我能做什么!?我只是想要活下去!有错了吗?!”

  “你以为谁不想当你这样的人!但是能吗?我能吗?我也讨厌这样的自己,但是不这样,我根本活不下去!我见过太多你这样的人!但是他们都死了!死得一点价值都没有!!”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你一样,不是的!”他捂住脸,崩溃的蹲了下来。

  眼睛通红,却没落下一滴泪,哪里还有泪呢。他心中的火早已经枯竭了,他整个人都成了扭曲的模样,扭曲的看这个世界,扭曲的过自己的日子。

  圭柏柏静静地看着他,他问他:“你见过伥鬼吗?”

  “因为被老虎吃掉,就化作伥鬼去报复其他还活着的人。”你不是没有反抗之心,但是你的反抗,你的愤怒,你的报复,都倾泻到了曾经跟你一样无辜的人身上。

  青年抬起头看向圭柏柏。

  明明身着单衣,却气势惊人,看上去温润的外表,实则一点都不温和,像是坚冰,又像是火焰。他刚刚差点以为自己要被杀掉了,就算这会儿,仍旧没觉得自己活过来。

  伥鬼?是在说自己吗?

  他还来不及反驳,就看到一点火焰在圭柏柏身边燃烧起来。

  接着一片火海围绕着他,朝他奔涌过来。

  他瞪大眼睛,以为自己要被烧死了,他清晰的感到被炙烤的疼痛,那一刻,内心涌现无尽的仇恨。

  为什么!为什么!

  他做错了什么!就因为一句嘲笑,就要死了吗?

  透过燃烧着他的火焰,他看着圭柏柏的模样也跟着扭曲了,他忍不住怒吼出声:“这样你跟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你有什么脸来指责我!啊!去你妈的!去你妈的!老子凭什么要死在这里!早知道会死在这里……老子当初就……”

  当初就怎样,他没说出来,也许是在一次压迫中奋起反抗,也许是下跪得更彻底。

  他的脑海里浮现无数的片段,低沉的,灰暗的,被人戏弄嘲笑的……最后这些片段都渐渐逝去,最后浮现的是他还没进三白门,跟几个朋友在湖边聚餐。

  他们互相祝福着,未来看上去一片光明。

  火中的青年渐渐安静下来,他是要死了吗?怎么又回忆起过去的时候了?那时候真傻啊,那么年轻……好怀念啊……

  那个时候的自己。

  不知道什么时候,火焰竟然熄灭了,青年看着毫发无损的自己,望着自己的手掌心发起呆。

  面前的圭柏柏仍旧像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峰立在他的面前,静静的看着他,他的脸上没有任何阴霾,只有一种看穿人心的敏锐和锋锐,让他无所遁形,览尽他的丑态,也没有露出丝毫轻蔑的神色。

  真羡慕这样的人。

  他们总有能力去握住自己的人生,去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好像生下来就是为了让旁边的人去感觉挫败的。

  这一刻,青年感觉到一种从没有过的挫败和无力感,他敛尽了所有的戾气,声音难得平和:“我叫麦田。”

  麦田,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外门弟子,是这芸芸众生随波逐流,不能自己的其中一人,他曾在这如泥石流一般的世界里迷失了自己,浑浑噩噩中做了鬼。

  但是现在,他醒了。

  从那噩梦一般的浑噩当中睁开了双眼,挣脱鬼的身份,又做了人。

  圭柏柏朝他道:“你好,麦田,我是圭柏柏,恭喜你,重回人间。”

  一直淡漠的,站在一旁,静静观着,也不说话,看上去甚至有些不再状态的娄越楼把投向屋檐的视线扭了回来,他也随着圭柏柏一起,朝着麦田道:“你好,麦田。”

  麦田被娄越楼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他伸出手背盖住眼睛,眼泪落了下来,嘴角却是带笑的。

  原来,这就是人间吗?

  他忍不住摇头,又想要叹息,最后朝着娄越楼真心实意地道:“……对不起。”

  娄越楼静静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你也不容易”“算了”“过去既往不咎”的话,他只是有些认真的,认真到有些较真的地步:“一句不够。”

  麦田先是愣了一下,把遮住眼的手放下来,他双眼通红,他朝娄越楼又说了一遍:“对不起!我当初不应该……”

  娄越楼看着他,一字一句,用着陈述的平静语气:“你确实不应该。”

  麦田被他弄得又想哭又想笑,他道:“我知道你是怎样都不会原谅我了……”

  “不。”娄越楼道:“我其实从来没有怪你,所以不存在原谅不原谅。”

  他不等麦田露出惊喜的神色,继续道:“但是,你做错了事情,跟我道歉只是你应该做得所有事当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件,跟我原谅不原谅没关系。”

  “那我……”麦田似懂非懂的看向他,那我要做到什么程度,什么程度才能赎我的罪呢?

  但是娄越楼却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

  “那得问你自己,看你自己能不能原谅你自己了,做到那个程度为止。”他说着,似乎又对一旁墙壁上的青苔感起兴趣,一动不动的看起来。

  麦田把目光转移到了圭柏柏身上。

  圭柏柏耸肩膀:“我听他的。”

  旁边浦沅终于有机会凑上来:“你好麦田,我是浦沅,一名独问柳,对了,我们这阵子可能要住在这里。”

  圭柏柏想起什么似的,说了声糟糕,他的目光在麦田身上停留了很久,想到刚刚还握手言和,立刻翻脸把人赶出去有些不地道,于是只能悻悻地作罢。

  圭柏柏遗憾地收回视线,拉着娄越楼:“别看了,青苔有什么好看的,带师父我去见见你住的地方去……”

  留下浦沅冲着麦田苦笑着:“啊……抱歉,他们比较有性格……并不是存心……”

  麦田望着娄越楼的背影若有所思,他过了一会儿才对浦沅道:“……他变化好大。”

  浦沅叹息:“……差点死过去又活过来,换谁变化不大呢?”

  他说着挠了挠脑袋:“我以为我们独问柳已经够怪了,但是……唉……你懂我意思吧?”

  他愁得头发直掉,觉得自己是队伍里难得的正常人了。

  麦田却摇头:“不。”他甚至有些诧异的看向浦沅:“你怎么会觉得他们怪?”

  浦沅被看愣了。

  却见麦田毫不犹豫的抛下他:“我去问问他们需要什么。”

  “唉!”浦沅叫了一声都没拦住,他有些茫然:“我说错了什么吗?……喂,你至于那么殷勤,刚刚被逼哭的人是你不是我吧?”

  他怎么就不懂这些人了呢?

  算了,不管了。

  “等等我啊喂!”

  .

第三十章

  外门弟子的宿舍外面都是一样式的,大同小异的四合院,里面放着几间年久失修的厢房,修真者不讲究外物,只要干净整洁,大体上过得去就行,在以前,大家还住山洞呢。

  圭柏柏对这屋子没啥期望,以娄越楼当下得到处境,不可能过什么好日子,他心里有数,觉得不会太好看。

  但是真正见着了,仍旧还是低于预期。

  第一眼见过去,就是空,接着再是乱,按道理空跟乱是矛盾的,但是圭柏柏这一刻却觉得极为贴切,地面上堆积着一些已经被砸烂的木屑,完全看不出完好时是什么模样,空气里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臭味。

  圭柏柏在角落里找到臭味的源头,已经腐烂的老鼠的尸体。

  娄越楼却是习以为常的模样,他转身,把靠墙边的凳子搬了过来,那凳子只剩下三只腿,他翘起脚尖,踩在上头,从房梁上拿下一把扫帚,开始打理。

  圭柏柏憋着气,拦住他:“我来。”

  娄越楼没动,他转头看了圭柏柏一眼。

  圭柏柏不想把脾气发在他身上,努力挤出个笑,虽然笑得格外的难看:“我有个师弟,屋子也总是弄得一团乱,人又懒,我每次都压着他把自己的房间打理干净。”

  起了个话头,后面的话就好说下去了。

  他一手掐咒,清风徐来,房间紧闭的窗户猛地朝外推开,臭味出去,外面的风进来,带着林间的清凉。

  “我在院子里种了一颗栀子花,香味特别浓,师妹总说呛鼻,不爱往我院子里凑,所以我那里还空了一间房。”他除去房间里的尘埃,又带走了所有的杂物。

  整个屋子里只剩下空了。

  他对娄越楼道:“现在看着稍微顺眼些了。”

  娄越楼却看着他:“栀子花,然后呢?”

  圭柏柏笑道:“以后让你去住就知道了,你会嫌它太香吗?”

  娄越楼先是摇了摇头,过了会儿又说了句:“不会。”

  他的目光看着这变干净的屋子,没有多少眷恋,只是道:“……我没有家。”

  圭柏柏顿了顿,说不出心里浮起的酸涩到底是同情还是感同身受,他只故作开怀:“没事,以后你跟我,我在哪里,哪里就是你家。”

  娄越楼把这句话记在心里,他轻轻的嗯了一声。恰在此时,麦田闯了进来,他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愣了一下,然后道:“……不是我做的。”

  圭柏柏把目光从娄越楼的身上收了回去,娄越楼突然就觉得有些不舒服起来,觉得那占去圭柏柏视线的家伙格外的碍眼。

  “你知道是谁做得?”圭柏柏转头看向麦田。

  麦田本来想点头,但又有些犹豫。

  他最后挣扎的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能不能不杀他。”他也许也觉得自己的这个要求有点可笑,但仍旧说了出来:“你就狠狠的教训他一顿就好了……行吗?”

  圭柏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