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辜群众有话要讲 第40章

作者:停云里 标签: 快穿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作者有话要说:娄越:?

第四十七章

  娄都督皱着眉头:“他之所以晚了时辰,是因为要找一个人?”

  肖意上前一步:“都督,我找了那菜贩的老伯问了,当时楼小公子着急赶回来,骑马太快,把一个菜贩的摊子掀了,然后就遇到这个人,拦在娄小公子的面前,逼他向那老伯赔礼道歉。”

  娄都督皱着眉头:“他这是心里不痛快,还想找人算账?”

  肖意顿了顿,摇头道:“我看小公子脸上的表情并无愤懑,倒是有些想跟那人交朋友的意思,我当时提议要帮公子忙,公子把我拒了不说,还警告我不要把这事告诉别人,似乎还有保护那人的意思在里面,像是害怕我们去伤害那个人。”

  娄都督的表情变得奇怪了起来:“他都被人逼着赔礼道歉了,不仅不怪反而还……那我平日里说得稍稍重了,他!”他话语猛地一停,深吸一口气,念着毕竟是自家的叉烧,不气不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娄都督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看样子好像并不是个坏人,但是也不能保证,是不是故意在越儿回去的路上蹲着他……但是如果是故意的,这会儿应该早就借着这个机会到我府上了,直接头也不回的走掉,显然就是个过路人……既然是过路人,那就没必要再深究了,就当这个事过了吧。”

  肖意垂头应道:“是。”

  娄都督背着手,在书房转悠两圈,忍不住问肖意:“我说我跟这外人到底差距在哪里,为什么别人说的,他就听,我这个当父亲的,说什么他都不听?”

  肖意:“……”

  他硬着头皮:“都督要不……当面问问小公子?”

  娄都督悻悻的一摆手:“我要能问早就问了,你下去吧。”肖意刚要撤,又被娄都督拦住:“等等,你年纪跟越儿相仿,平日里也能跟越儿说几句话,有什么我不好说的,你可以帮我跟他说说……让他收敛一下他那性子,以后在宫里,不要还跟像家里一样,突然一下子,魂都要被他吓掉了!”

  肖意:“……”

  他沉默了一会儿后道:“都督……小公子跟我……还没好到这份上。”

  娄都督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最后不耐烦的摆手:“走走走!”等到肖意退下了,伸手在桌子上一按:“……都是些没用的!”

  他忍不住又嘀咕:“到底差在哪儿呢……我好歹是他爹吧!?……就连个外人都不如吗?”

  *

  娄越一回府上,就被肖国夫人抱着不肯松手。

  “我的乖孙哟!瞧你那狠心的爹!把你丢到那个吃人的地方去……”肖国夫人一阵长吁短叹,伸手把娄越往怀了一兜,过会儿放出来,伸手捧着娄越的小脸,眼立刻就红了:“瞧你这脸瘦的……”

  “我的乖孙……咱们今儿回了,就不去了啊……听奶奶的,那皇帝要什么人没有,那么多太监宫女,还缺人陪了不成!你这么小一个,连个相识的人都没有,就要到那么深的宫廷里,那里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我的孙哪里能是那些人的对手,可不见刚进去就被害了吗!”

  肖国夫人越说越生气:“选了三个人进去!怎么就我的乖孙跟皇帝打起来了?!我孙虽然性格强势点,但其实最是知礼不过,比那些表面上看上去老实,实则背地里不知道怎么败坏的东西好不知道多少倍!还不知是不是另外两个在背后撺掇着!”

  娄越忍不住一皱眉:“奶,跟另外那两人没关系,是我见赫连方那家伙不顺眼,他想使唤我,我没应,他就朝我发脾气,还想要拿人压我,我怕他!!”他眉毛一扬,锋芒毕现,看得肖国夫人又是欣慰又是难过。

  她软和着声音:“好,好好,我的孙谁都不怕!但是咱们在人前还是不要叫皇帝的尊名,会被人说闲话。”娄越脸上还有未去的不屑,不过还是听话的点头:“知道了,奶,其实我只是不明白……”

  肖国夫人看着娄越皱着小眉头的模样,觉得又可爱又心疼,伸手忍不住抚平他眉间的褶皱:“我的乖孙,这么小就有什么愁心事了?说给奶奶听!……别皱眉头,会跟你爹一样,变得不可爱了。”

  娄越被肖国夫人这句话差点给逗笑了,他想起娄都督眉间的那长年存在的三条线,确实挺妨碍容貌的,嘴巴抿了抿,把笑意压了下去,露出脸颊边的两个小梨涡。

  他把肖国夫人的手从脸上拿下来,才用着还未变音的偏清亮的嗓子道:“奶,我就是不懂,那个皇帝,论武力,我一只手吊打他,论文,也不过是普通水平,论品性,就更别说了,连二舅都不如!他为什么就觉得他能理所当然的命令指挥我?”

  娄越忍不住再次皱起眉头,都说童言无忌,他此时说得话,在旁边的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如果就因为他是皇帝,但是他也没看几封奏折啊……我父亲愿意服从先皇,是因为先皇叔叔给他官做,让他能够一展抱负,而且先皇叔叔也不止做到这些,他还做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是因为他做得那些成全了他的身份,而不是他的身份,来全他做的事。”

  旁边奉茶的侍女手忍不住一抖,茶水洒了出来,肖国夫人当即冷着脸转过去:“怎么着,这茶是烫手还是太沉啊?端个茶都不稳当了,平日里还做不做其他事了!”

  她这下又是府中说一不二的肖国夫人:“几句话都听不得,我孙说几句童言就能把你给吓着,真就是一辈子当奴当婢的命!”

  那侍女跪下来求饶,肖国夫人道:“你也别跟我求饶,倒显得我多刻薄似的。跟你们这些人说白了吧,我这人是最不信命的,几十年前,我还在村门口洗衣服的时候,比你们也高贵不了多少,为什么我坐在这里,不是因为我身上流着谁的血,更不是因为我姓什么,当时村口算命的还说我这辈子就是个村妇,那为什么我能坐在这里?”

  肖国夫人把那侍女拨洒的茶水端起来:“因为我不甘心,我二十岁就当了寡妇,是凭的什么把你们的都督拉扯大到当了都督?就凭我的这份不甘心!你们只看娄都督现在威风八面的,你们是不知道他年轻的时候是个多么混账的东西,书、书不肯读,武、武不肯学,整日跟着些小赖皮,混散度日,要不是这世道不许女子当官,哪里还有他什么事!”

  说完,她把那茶水往旁边一放,刚刚还发抖的侍女忍不住听得入迷了,她见肖国夫人的目光望过来,发现那双眼里藏着无尽的失望。

  是对她的,她心中忍不住一紧。

  肖国夫人道:“小莲啊,人的命呢,真的全看各人,你平日里做事什么都没得说,性格也好,我原本是想把你提拔到身边,并不打算随随便便把你分配出去嫁人,女子一旦嫁了人,基本是再不能有自己的事业,除非运气好,年纪轻轻是死了丈夫,才能稍微做点事情。

  可如今来看,你其他什么都好,但是你的这份胆子还是太欠缺了,这样一份怯懦,会让你止步不前,很多事都做不成……所以现在看来,还是不合适的。”

  那叫小莲的侍女这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睁大眼睛看向肖国夫人,想要说什么也说不出,眼泪顺着眼眶流了下来。

  她哭泣着,朝肖国夫人一伏:“老夫人,小莲是家生子,从小父母耳提面命,教导小莲要衷心忠诚,后来主家获罪,父母追随老爷太太们去了,小莲年纪还小,于是被牙人送去各府,小莲侥幸得老夫人青眼,来到娄府……小莲当时发誓要一辈子视老夫人为主,要效父母那般……但是、但是……老夫人今日告诉我,人与人之间,并不是因为您是主人,奴仆就一定对您忠诚,而要看你是不是一个能让人服从的主人……

  老夫人,小莲不知道什么叫做一个合格的主人,但是老夫人您在小莲心中绝对是一个最合格不过的主人……只是我想起父母来,却为他们不值……”

  她说完后,大声嚎啕不止。

  其他的侍女听到小莲的话,有的忍不住跟着落下眼泪来,大家都各有各自不堪的经历,只是在那混混沌沌中,所有人都说这是应当的,于是那些不堪都变得模糊和理所应当,直到被人揭开那“应当”的假面,露出里面最赤果果的真实,直到有一个人说:“这不应当。”

  于是那些迟钝的,被深藏许久的悲伤就如排山倒海一般猛地席卷而来。

  娄越转头看向肖国夫人,肖国夫人伸手摸着他的头,脸上满是为这小小年纪就有的难得通透而感到的欣慰,而又因为这份在这混沌世界难得的清醒而感到难过。

  “我的乖孙,你现在明白了吗?”

  娄越感受着肖国夫人的手,点头坚定道:“奶,我明白了,我没有错,错的是他,是那些说我错的人!”

  肖国夫人笑叹:“这才是娄家真正的麒麟儿,只叹你爹那个傻货,还要拿那迂腐得发臭的教条来教导你!我呸!”

  “你可看吧!王太后只以为自己抱着个儿子,把其扶上皇位,就能高枕无忧,真是蠢不自知!那小皇帝小小年纪就被捧得如此昏聩,以后还不晓得是什么德性……南夏能不能百年都未可知!”

  “我的乖孙,这世上从来没有永世的王朝,更没有永远的皇帝,所以你不需向谁效忠,你只需忠于你自己。”

  说着大笑起来:“就像你如今模样!谁都不怕,连皇帝都敢揍!哈哈哈哈!”

  门外的娄都督收回敲门的手,转身离开,身边的仆从正要出声,被他制止,他摇着头道:“我只以为我母年老心软,被这唯一的孙子给冲昏了头脑,没想到……姜还是老的辣,我自愧不如啊。”

  反倒他这些年,身处高位,昏了头脑,畏首畏尾,失了进取之心了。

第四十八章

  娄越在家待了没几天,宫里的问候就送下来了,先是皇帝身边的太监,带着小皇帝的字帖,送给娄越,叫他欣赏,说是念着他的时候写的。

  那太监高高举着字帖,话里话外都是皇帝在宫里多么多么惦念他,要他不要忘记宫里的小皇帝,几句不离皇恩浩荡,要他铭记于心。

  娄都督在旁边跪下来,谢恩。

  轮到娄越的时候,那太监眉毛一敛,露出和煦的笑来:“娄小公子就免了,圣上专门说免了公子的礼。”他把字帖递给娄越,然后道:“怎么没见肖国夫人,不知身体……”

  娄都督一脸沉痛:“家母年纪大了,这次病来得格外凶猛。”

  那太监脸上却露出个冷笑来:“既然这么严重,都督怎么不请御医?这就是都督的不孝了,以都督的身份,圣上难道会不许?”

  娄都督摇头道:“心病难医,再说家母性格固执……一言难尽啊!”他感叹完,朝那太监道:“还是谢过公公的好意,没想到家母一介老妇的事,公公竟也如此上心。”

  太监公公定定的望着娄都督半天,最后只是道:“……看来还是奴多事了!只是太后下旨,摄政王掌眼,专为圣上选的三名伴伴!如今娄公子才入宫不久,就把圣上一个人丢在宫中……不太好吧?”

  “……不是还有另外两个吗?”娄都督疑惑道,那太监立刻色变:“你!”

  娄都督忙低头道:“公公莫生气,唉,是我嘴拙,一介武夫,不懂讲话……也是我儿没有福分!到时候自会向太后请罪,摄政王那边,我也会去说。”

  太监甩袖而去,娄都督追着要把人送到门外:“公公!公公!莫生气啊,是我说错话了!我真不是这意思……”

  他越是说,那太监走得越是急,待他被人送上轿子后,娄都督才歇了嘴边的话,转头看向瞧向他的娄越,他的目光落在娄越手中的字帖上头,嘴里哼道:“……收着吧。”

  他说着,本要错娄越而去,结果行到半中,停下来,转身道:“越儿,你跟那小皇帝打过交道,还得了他的青眼,要你说,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娄越把那字帖随手一折,然后昂首道:“远不如我的人。”

  娄都督脸色沉了下来,身为都督的压力一下朝着娄越释放而去:“你可知你在说什么,那是帝王!”

  娄越不仅不惧,反倒眉眼之间更显锐气,挑眉道:“那又如何?”

  娄都督沉默半晌,忽然转怒为喜:“好!好好好!”他说了好几个好字,背着手大笑离去。

  *

  赫连方在书房碾转,终于等来去传话的太监,迭声问道:“如何了?娄越他有跟我说什么吗?”

  那太监朝赫连方低声道:“陛下,娄小公子怕是不能再进宫陪你了。”

  赫连方闻声色变:“怎么会!”

  太监就把自己试探娄都督的话添油加醋的说了,说那娄都督是多么的滑不溜手,肖国夫人又是多么的无礼,浑然没把皇帝放在眼里。

  赫连方越听越气,直接把整个书桌都掀了,太监只把娄府形容得如若魔窟,府中都由肖国夫人那个混不讲理的粗鲁老妇把持,娄小公子人小言微,万事不得做主……

  赫连方脸色越听越往沉,尖着嗓子道:“不是装病吗!那朕就让她真病!”然后跟太监道:“走,朕要去见母后!”

  *

  肖国夫人心事一去,气色一日好过一日,没过几日,就跟平日里没什么两样了。

  正好娄都督下衙回来,肖国夫人就催他到底什么时候向太后请罪,把娄越这个伴伴的身份给推了。

  娄都督神色不属,却为另一件事情烦心,他皱着眉头说了声:“不急。”然后望了眼肖国夫人:“母亲,你现在病还不能好……”

  肖国夫人道:“我还能不知,要你教我,你今天又因为什么事皱着眉头?衙门上的事?”

  娄都督停住筷子,接着把筷子搁下来,对肖国夫人有些犹豫的道:“母亲,我今日上朝,贤王向太后送了一个道士……太后她……很高兴。”

  肖国夫人眯着眼:“瞧你这欲言又止的模样,不过是一个道士,总不过是练几个丹,哄人高兴罢了!能成什么事?”

  娄都督叹气:“如果是年纪大的老道长,我就不担心了,但是不是啊……母亲,你见过南清八年的那届探花郎刘方士吧,也就是后来被贬谪回家的刘书令,当时巡街差点引起堵塞,你觉得他相貌如何?”

  肖国夫人笑起来:“你说那个一见误终身的刘潘安啊,那小子确实长得好,他当时被贬谪,好像还是因为花柳之事吧,听说几个姑娘为他打起来了,还险些闹了人命,你突然说起人家的相貌做什么?”

  娄都督无奈道:“今日贤王向太后引荐的那个道士,长得比刘潘安还要好!”他想起来朝堂上的那幕,真的是一点胃口都没有:“我只听那些酸儒整日拿蓬荜生辉夸耀,但是今日我才知道原来真有人能长得……”他对肖国夫人道:“母亲,不是我夸张,当时朝堂上至少一半人都被这人相貌引了去。”

  肖国夫人哎哟一声笑了起来:“瞧你这弯子绕的,你一开始直说那贤王给太后送了个男宠不就得了吗!”

  娄都督:“母亲,你还笑得出来?太后公然收下这道士,要是、要是!”

  肖国夫人:“瞧你那副死了爹的模样,又不是往你头上戴绿帽子,你着急什么?那贤王本就是个游手好闲的,如今王太后掌权,他送点新奇的讨人欢心怎么了,不就是个道士吗?”

  她伸出筷子往娄都督碗里塞了两大片肥肉:“吃!以后有你倒胃口的事,那你是不是天天都得饿肚子了?”

  肖国夫人拿着筷子感叹:“不过这王太后也是个会享受的……到底有多好看啊,真想见见……”

  娄都督:“母亲!”

  “不说了不说了,真是,吃饭吃饭!”肖国夫人啧了一声,又催他快点把娄越这个事解决了。

  娄都督对如今的朝堂有些心灰意冷,在之前,他把娄越送宫里之前,未尝没有让娄越接近小皇帝的心思在里头,直到后来发生的事,才开始淡下心思来,觉得此时此刻跟小皇帝走得太近,不是什么好事,反而还会成为坏事——此时琢磨,当时送进宫里的只有三品臣的子侄就能意会出来朝堂上大部分人的想法。

  肖国夫人说他着急犯蠢,确实没说错,没见朝堂上这么多比他品级高的大臣不着急,也就他急哄哄的把自己的独子送进去。

  娄越那小子也是狂妄的很,半点不给那小皇帝面子,想到娄越那句“远不如他”,他心里就想笑——可想那小皇帝的品性是有多么糟糕了,有这么个身份,却连他家的幼子都笼络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