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辜群众有话要讲 第44章

作者:停云里 标签: 快穿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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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堂上。

  太后垂帘在龙椅旁又添了个小榻,几个宫女给她打扇,身后的宫女小声跟她说了些什么,王太后点了点头,旁边坐着的赫连方眼巴巴的朝她望过来。

  王太后没好气的道:“两个都被请进来了,放心,不会让你的娄公子跑掉了的。”

  她轻轻摆着自己点缀着宝石的长指甲:“这么大个皇宫,除非插上翅膀,他们还能飞不成?”

  赫连方抿了抿唇,心中已经开始欢喜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第一次见娄越,就觉得他有些扎眼,无数人当中,一眼就能看到,让人忽视都忽视不了。

  不过欢喜过后,他又有些郁郁:“那个老妇……”

  “人家好歹是国夫人,给点尊重。”王太后轻柔着嗓子道:“你就算心里再看不起人家,面上也不要摆出来,你是皇帝,不能让人看出你的心思,明白吗?”

  赫连方心不在焉听着,他想,刘山肯定已经过去了,那个专门给肖国夫人准备的药也送去了,那药无色无味,但是吃过的人,则会逐渐变得痴傻——

  肖国夫人那样的年纪,就应该像一个普通的老太太,躺在床上慢慢等死,而不是精神这么好,到处管东管西。

  他也不介意被人知道,知道又如何,谁会信,而且这种药只有宫廷才有,就算是御医也不定能检测出来,他心里不由得感到无比的满足——娄越肯定也很开心,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插手他们两之间的事情了。

  他想到自己给娄越处理了这么大个麻烦,就感到无比的欢喜,就算事后有些麻烦又如何,他愿意为娄越做任何事。

  然而,他的欢喜并没有持续多久——

  就在几位大臣上完奏后,娄都督从官员堆里站出来,然后上奏,说因为家母身体不适,娄越要留在家里孝顺祖母,眼看无法在继续胜任伴伴的身份,于是向皇帝、太后还有摄政王请辞,希望再在大臣中另外选择一名云云——

  赫连方的脸瞬间落了下去,当时有些失态的道:“朕不许!”

  朝堂因为他这声,显得格外的安静。

  娄都督立刻开始跪下来请罪,然而他越是认罪,赫连方就越是烦躁不安,他在椅子上挪动着,几次想要出声打断,被王太后一个眼神制止。

  王太后柔声道:“都督不必如此,娄越回家侍疾,这本就天经地义,不必因此请辞,这样的好儿郎,要是因为孝顺而丢了自己位置,反而让其他的人感到寒心,娄都督自管放心,这个位置哀家一定会为他留着,只管他侍疾归来!”

  “肖国夫人的身体,哀家也很担忧,会请御医前去诊治。”

  娄都督没想到王太后竟然会改变主意,顿时有些头大,他硬着头皮道:“太后的心意,臣愧不敢当——然而我子失职就是失职,太后万不可如此偏待!

  陛下在宫中,也不能因为我子,而少了人陪伴——”

  他为了演技逼真,更是痛哭出声。

  王太后心里暗骂了一句“老狐狸”,她摸着手指上套着的玉扳指,然后伸手拍了拍坐不住的赫连方,先安抚住这个儿子,再柔声道:“都督你看要不这样,毕竟现在时日还短,哀家要是直接就把娄越的名字划去了,确实有些令人寒心,说不定国夫人马上病就好了呢,再等一些时日如何?”

  娄都督见好就收,抽噎着拜谢。

  他心里虽然不是很满意,但是也知道再逼迫,就有些过分了,此时不是不后悔,早知道这事甩不掉,他当初就是把娄越放到乡下,也不会把他送进宫里去——也不知这些贵人是怎么了,他也没觉自家儿子有什么让人着迷的,平日里这些贵人都是再知情知趣不过,此时竟然为了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竟然三番两头的改变嘴脸。

  此时的他还想着要怎么跟肖国夫人说起这件事,几句话还在肚子里转悠——

  突然听到朝堂外值守的近卫兵斥责道:“什么人!?”

  然后一个让娄都督浑身一个机灵的,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朝堂——肖国夫人最早摆地摊起家,一口叫卖的好嗓音是出了名的。

  嗓子一吆喝,半条街都响着她的声音。

  而现在,这个好嗓音响彻了整个朝堂,当着满朝文武,肖国夫人拽着娄越,在朝堂外喊道:“太后陛下,命妇乃是娄都督之母,娄越之祖母,肖玉兰,得先皇赏识,有个二品国夫人的诰命。”

  “命妇虽然是一介妇孺,但是却也对南夏忠心耿耿,立下不少功劳,南庆十三年,命妇帮先皇扫清江南贪腐,开大运河,南庆十八年,命妇又丧尽家产,替南夏士兵提供粮草——更不说命妇摆粥铺,救济灾民等等之事。

  命妇只有一件不解之事,命妇到底何罪之有,要太后陛下大费周章派宫女公公私自派人把命妇接进宫中,下药毒死?!”

  “如果命妇有罪,为何不派刑部,不走三司,而是只派一个公公,一瓶毒药,就要处死命妇?!”

  当着所有人的面,娄越把从刘公公手上夺来的药瓶往地上一扔。

  满朝文武,哗然。

  就连要拦着的禁军都懵了,一时疏忽,让人走了进去,于是,肖国夫人就这么牵着娄越一步一步的走进去,问王太后和坐在上面赫连方。

  “敢问,命妇何罪?”

第五十一章

  娄都督整个人都傻了,他傻跪着,半天都没能消化掉肖国夫人的话——

  他甚至还傻傻的问了一句:“母亲,你怎么会在这里?”

  肖国夫人道:“这要问我们尊贵无比的太后,是她让宫女嬷嬷出宫把我‘请’过来的。”

  因为太过震惊,一时之间,竟然无人去计较她的失礼,甚至别说满朝文武,就连王太后本人都是懵的——什么毒死?什么药?

  可是肖国夫人都把毒药拿出来了,显然不是无的放矢。

  她猛地转头朝赫连方望过去,却见赫连方脸色无比阴沉,牙齿咯咯作响,样子可怖无比。

  她才意识到,也许她对自己这个生养的孩子并不是完全了解——否则他怎么会做如此荒谬,不可理喻的事情!就因为肖国夫人想要见自己的孙子,他就要杀了肖国夫人!!

  枉她先前还以为这不过是小孩子闹小脾气,刚刚还笑话赫连方傻里傻气,叫人老妇,还怪促狭的——谁会想到他会因为这个杀人,甚至还利用了她!

  她都不知道是该夸一句心肠狠毒,还是要骂一句愚蠢至极了!

  要做也不做得隐蔽一点,他真以为肖国夫人这个名字是假的吗?随随便便的一个老妇人,会能得国夫人的称号?甚至娄都督能走到如今的位置,肖国夫人功不可没!

  他要给肖国夫人下毒,就不动动脑子想一想这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吗?!

  王太后过了好久才平息自己的怒火,事已至此,怪罪任何人都是无用的,还是想办法怎么平息肖国夫人的怒火——人家直接带着罪状来当场问质了,如果不把这件事处理好。

  当朝一大半的臣子都会因此寒心——这个老妇!真是好狠毒的谋算!

  不能让她得逞!

  王太后柔柔弱弱道:“国夫人,你冷静一下,这里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肖国夫人道:“禀太后,命妇在最开始也很想知道这里面是否有什么误会,直到那毒药都送到命妇的嘴边了,命妇不得已才逃出来,想要向太后当面问清楚。”

  “否则,命妇连这个误会的话都得不到了是不是?”

  王太后:“……”她梗了一下:“其实哀家就是想要找国夫人聊一聊关于娄越的事情,你想想,你死对哀家有什么好处,哀家犯不着要这么做啊……”

  “这也是命妇不理解的地方——不过那个送命妇毒药的公公确实不是太后的人,他自称刘公公,是陛下的人……”

  赫连方终于忍不住怒道:“荒谬!你在质问朕不成!你一个妇人,谁准你在朝堂上大放厥词!就算朕要杀你又如何!普天之下莫非皇土,朕是皇帝,朕想让谁死,难道谁还能说不吗?!”

  满朝死寂,大家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小皇帝——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他说出来的话。

  王太后心里哀叹一声,忍不住闭了闭眼睛,然后痛哭道:“……是哀家管教不当,让肖国夫人受委屈了……”

  赫连方猛地侧过头,不敢置信的看着王太后:“母后你!”

  王太后觉得此时哪怕坐在这位置上是个木头,都要比赫连方来得要靠谱——至少不会扯后腿。

  她几乎有些怜爱的看着赫连方——是啊,你是皇帝,但你还只是一个什么本事和权利都没有的皇帝,很抱歉,你想要谁死,谁还真不一定能死。

  哀家都还没说话呢!

  等你什么时候真正掌权了再说这个话吧!

  然而肖国夫人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她立刻跪下来,借着赫连方的这句话,一句一句的哭诉,听得旁人都忍不住起了恻隐之心。

  小皇帝也确实……太不讲理了些……

  人家什么都没做,你做什么要逼死人家?就因为看人不顺眼?这也太离谱了吧?还是个宅在家里,对谁都没什么威胁的老妇人……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这一切,大家都是不敢信的。

  没见娄都督这会儿还浑浑噩噩的,完全没有醒过神来呢。

  大家不由得有些同情的看向他——有个太厉害的母亲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瞧这一件件做得事……虽然大家看得确实痛快,也愿意沉默的站在肖国夫人的身后,但是皇权还没那么容易被推翻,小皇帝再不靠谱,他仍旧坐在那张龙椅上。

  只要他流着赫连氏的血脉,他仍旧是皇帝,除非他做出令所有人都无法忍受的事情,才会被逼下台——但这种事太少了,太少了。

  历史上更多比小皇帝还要荒谬的皇帝都坐在皇位上,坐得比谁都踏实。

  果然肖国夫人在站稳道德至高点后,很快就见好就收,以退为进,向太后请辞,娄都督终于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醒过神来,紧随其后,也要告老还乡。

  太后虽然比谁都想要一口答应,但是明面上是不能这么做的。

  她只能一口银牙咬碎,还要替肖国夫人说话,说这怎么行,然后不仅没能批这个辞呈,还要给人各种优待——毕竟人家才是苦主。

  肖国夫人自然也没有应,最后双方拉锯过后。

  以肖家一家子离开京城,娄都督从都督改为镇东大将军,驻守边境告终。

  太后心里已经不是不满意,而是已经不满意到极点,但她目前却并没有好的办法,一来对方实在是毫无错处,相反她这边满头的辫子,全是弱点。

  她到最后仍旧有些不甘心,想要把人留在京城,甚至还说要提爵位,只要留在京城,她有的是办法能磋磨这一家人,但是在边境,那天高皇帝远,她连人都见不着——

  赫连方也不甘心,他又说:“朕不许!你们走可以!凭什么把娄越也带走!?”

  但是他的不甘心在此时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大家都选择性的忽视了他的话,大部分心里都想着,这小皇帝的脑子是不是不好?

  娄都督本来还浑浑噩噩,这会儿也不浑浑噩噩了,自家老娘把后路都给他安排好了,离了京城,这坐在皇宫里的太后皇帝就算是再看他们不顺眼,也拿他们没办法。

  他先前是真的被肖国夫人吓了一跳,差点就以为今天无了,没想到绝境逢生,太后好歹……还算……能讲理。

  那个小皇帝说得那是什么话哦……

  想到那句话,娄都督就觉得头皮发麻,这样的皇帝……这还没长大,就这副模样,要是一旦长大呢?

  原本娄越应该对这件事是满意的,但是在刚刚赫连方发疯的时候——他真的差点,就差点想要点头了。

  是啊,要不……他就留下来吧,但是他自己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奶奶和父亲都不会把他一个人留在京城里,否则奶奶今天做得这一切都没意义了。

  要是他们真的是贪生怕死,害怕皇权的人,当时肖国夫人压根就不会带着他来朝堂上质问当朝太后。

  就像那个刘公公说得——你做什么要闹这么大,只要你低个头,这事大家都好。

  而肖国夫人没有选择低头。

  这是对的,因为一旦你低了这个头,退了一步,之后就是步步退,直到某一天退无可退的地步。

  娄越就是有些小小的可惜——道长还在皇宫里,他才见了一面,以后隔着那无数的山水,一个在遥远的边境,一个在深宫当中,再想见面,难如登天。

  他有些眷恋的摸了摸兜里的小蜻蜓。

  等我,我会回来的!

  回来把你从这皇宫里接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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