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侠 第210章

作者:群青微尘 标签: 悬疑推理 相爱相杀 强强 古代架空

  眼前惨景教武林群雄不忍卒睹,武无功只觉胸中怒火忿起,猝然抽剑,就要向左不正刺去。

  此时从旁伸来一只手拦住了他。“慢着。”

  拦着武无功的人正是迷阵子。这鹤氅少年向来一副睡意朦胧的模样,眼皮粘连耷拉着睁不开,可此时却似神意清醒过来,一对漆眼似无波古井,凝望着左不正。

  迷阵子慢吞吞地道:“此人和我师出同门,我来对付她。”

  此话一出,武盟众人皆是一惊。朗思方丈愕然道:“师出同门?”

  先不论不知年岁几何的左不正,迷阵子活了一大把年纪,辈分只在陈抟老祖后三代下,足可说比武盟中的任何一人都来得年长。世人也只道他出身换月宫,却不知他竟有与夜叉同门的交情。

  “是,方入山时,咱们都是无为观里的弟子。”迷阵子道,“可后来咱们各行其路,左师姐去了天山门,我也随意找了个地儿歇息。不想被国手逮着,被逼着同他下了几局棋。因为我输啦,便答应他死后给他看墓冢去了。”

  左不正静默地听了他这番话,笑吟吟地道:“总算肯认我啦,师弟?我还以为你今日死也不会出手呢。”

  迷阵子眼神无澜,摆开架势,左脚点开虚步,左掌微曲,右拳直出,长袖飘荡,宛若雪浪。

  霎时间,两人便如电般疾射而出!

  迷阵子兀然出手,袍袖同左不正的利爪纠缠在一起。他素来一副意懒心慵的模样,先前动手也不过抬抬衣袖,挥挥手掌,可如今却精神焕发,整个人似蜕了一层壳儿。

  不知怎地,方才那仿若能分金断玉的利爪一被迷阵子的袍袖卷住,便教左不正动弹不得、寸步难行。迷阵子的身形亦迅捷如风,甚而在空里幻化出虚影,交手时与左不正僵持不下、旗鼓相当。

  一面在暗里与左不正较劲,迷阵子一面头也不回地对武盟众人道:“夜叉使的身法出自未没落前的鹤行门,那时世人称之为鹤行步。”

  众人得知他是在提点自己对付左不正的法门诀窍,立刻抖擞精神,凝神细听。

  迷阵子接着道:“鹤行步便是世人口里俗称的‘踏雪无痕’。可这又同‘踏雪无痕’不同,仙鹤姿态端正,这鹤行步亦然,要的便是虽站在原处,却似已到了千里之外,将周身错位、扭曲、抻长,以静为动,以动为静,所以常人瞧不清也是常事。”

  说这话间,他们已砰砰打出几掌。可左不正一掌挥出,迷阵子便用长袖一卷,将凌厉攻势尽数接下。正似铁板撞上了棉花,那横冲直撞的刚劲正与迷阵子圆和功法相抵,一时间难分上下。

  一边出掌,迷阵子一边悠然道:“多年未见了,左师姐。你一如既往,仍是当年那般模样。”

  “确是许久未见了。”左不正也不去阻止他道出身法秘辛,只微笑道,“可惜我一直未变,你却同他们狼狈为奸。醒醒罢,师弟,这不过是幻梦一场,又如何值得你投身其中?”

  “此言差矣。”迷阵子难得地眼神清明,道。“可师姐你未曾想过…你自己才是梦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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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惨兮兮的正篇和沙雕番外一起写,俺又会开展新一轮的精神分裂……

  两边都是隔日更,就是一天更正篇一天更番外这亚子

第300章 (二十三)死当从此别

  两人身影疾速闪出,纠缠在一起,利爪对袍袖,打得愈加难解难分。迷阵子一面招架左不正,一面继续懒洋洋地开口:“各位请瞧我打的穴道,璇玑、上脘、瘴门、神阙,正是鹤行步运气所在。”他忽地一摆白袖,将左不正纱裙撕去些许,夜叉的白衣剥落,露出底下的鳞鳞铁甲来。

  而在那铁甲胸口之处,嵌着一块巴掌大小的铜镜。迷阵子又对武盟中群雄道:“这是夜叉的命门所在。鹤行步看着虽厉害,却有一处是教人刺不得的,便是这护镜下的玉堂穴。”

  群雄听在耳里,心里都是说不出的欣喜。有法子对付这魔头了!愈是厉害的功夫,便愈有要穴所在。看起来只要破了那护心镜,戳刺夜叉那穴道,轻则能废了她这功夫,重则能教她顷刻间魂飞魄散。

  他话音方落,便被左不正忽地抓住了长袖。女人阴森笑道:“师弟,你着实说得太多了!”

  她猛地一扯长袖,竟将鹤氅少年整个儿抡起,带起他的身子便往地上狠狠砸去。可迷阵子似是早料到了这一出,一摆手将长袖扯断,整个人轻飘飘如云彩似的落在她身后。

  左不正偏头望着他,眼神冰冷,蔑然地道:“明明先前你便漠视吞日帮主丧命,如今却跳出来教武盟里的渣滓如何对付我,真是可笑。”

  她忽又冷笑道,“但是师弟,你和我修的是同门功夫,我的要穴同样是你的要害之处,你如今道出,往后便别想再过得安宁。因为武盟里总会有小肚鸡肠之辈想从你手里夺过江湖榜第七的位子,而你也恰将死穴公诸于世,哈哈!”

  迷阵子挠了挠脑袋,道:“嗯…因为之前……我在打盹儿,没来得及同你拆两招。”

  “至于要穴之事,我倒无所谓啦。”迷阵子又淡然道,“要江湖榜上的名头有甚么用?能填饱我肚子么?能教我睡得安稳么?能让咱们门派里死掉的弟子从土里钻出来么?”

  他摇头:“没有,甚么都没有,甚么也做不到。但是只要我今日能让师姐你不杀人,我便能睡个安稳觉。”

  这二人动手时,从焦墟之下爬出愈来愈多的弟子。这些弟子皆是先前聚在殿上的门生,此时见局势暂稳,便也打着颤儿爬出来,聚拢到各自帮主的身边。唯有吞日帮弟子不知所措,跪在能大梁尸首边嚎哭不已。

  见身边人渐多,朗思方丈沉吟片刻,颤巍巍地对江湖门生们挥舞起了双手:“各位,各位,请听老衲一言。”

  江湖弟子们抬起被烟熏得黧黑的脸,一对对眼惶惧却清亮,流露着企盼,望向朗思方丈。

  朗思方丈伫立在原处,像被寒风吹拂的一把枯枝,哆嗦着身子。他将双手颤抖着合上,深深向众人行了个鞠礼。

  “老衲出身于盘山法藏寺,曾和五台方丈一起谋布、画下过五法阵,叫寺中弟子一齐修习。”

  弟子们安静地望着他,似在佛堂中虔心聆听讲学的信众。

  “这五法阵意指阵势千变万化,蕴事理五法,乃心法、心所法、色法、不相应法与无为法,能解万人之敌,亦能破一人之兵,降魔除厄。”

  朗思方丈望了众弟子一眼,只见其中五台寺僧零星,眼里生出悲苦之意,“而如今寺僧亦死伤大半,各派之主亦有损伤。不知老衲今日是否得幸,能请诸位助老衲一臂之力,摆下这法阵共同对敌?”

  此时这人已再非法藏寺庄严肃穆的方丈,而更像一个惘然不知所措的老头儿。他颤巍巍地低头,露出无助之态向众人求援。

  众弟子正是群龙无首,又不知该如何插手迷阵子与左不正的对阵,此时一听在江湖中传闻已久五法阵的名号,顿时心中由悲转喜,齐声道:“只听方丈吩咐!”

  这五法阵乃盘山五寺之秘,其中奥妙向来不为世人所知。如今朗思方丈见情势危急,竟能将此阵布法慷慨道出,足见其为天下除害的一片拳拳真心。

  方丈长眉抖动,向天喟叹:“法句经有云:‘众生皆畏死,无不惧刀杖。’然若有人行杖杀人,危害世间,老衲情愿作一回演心那般的破戒僧,除尽此等恶孽!”

  他当下便将五法阵的人数、阵列、方位、诵咒等要事一一向众人点明,弟子中虽有愚钝的,却也知如今情势危急,死命记在心里。有些平日里排阵惯了的寺僧也诚心出言指点,不一会儿便列出阵势森严的五法阵。

  朗思方丈喝道:“以法阵护卫迷阵子仙长!莫要让那魔头伤到仙长分毫!”

  此时焦黑废墟上,只见两道白影如风舞动。

  迷阵子与左不正交手几合,忽听得女人笑道:“唉呀,你流血了。”

  有温热的水珠自鼻中流下,迷阵子怔怔地伸手一抹,眼眶里却先流出殷红血液来。

  左不正在诱引他一点点加快身法动作,直至他身躯难以承受的地步。迷阵子虽仍是一副少年模样,可随着年岁渐长,身躯也愈发枯朽,鹤行步亦不是寻常功夫,需将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颠倒扭错,这数合下来竟是教他有心而无力抵挡。

  “是不是太久没使这功夫,显得生疏了?”左不正笑道,“师弟,你老了,我可没变。”

  迷阵子望着手掌心里聚起的一小洼血,没说话。此时他七窍都在流血,左不正知他身上有陈年旧伤,故意用鹤行步引他倒错脏腑,就是想凭着这法子耗死他。

  排着五法阵的阵列拦到了他俩之间,乌泱泱的人头忽而挤了过来,人墙护住血流满面的迷阵子,江湖门生们齐声喝道:“恶鬼伏诛!”

  有弟子壮着胆子喊道:“候天楼夜叉,休要猖狂!咱们人多势众,一人啐一口都能淹死你!”

  左不正冷笑:“乌合之众,何足为惧?”

  “武盟主剑法盖世无双,迷阵子仙长参透天机,朗思方丈功力深厚,这些顶顶厉害的人物如今将你团团围起,你这是插翅难逃!”

  夜叉哼了一声:“三只蝼蚁凑在一起,也抵得过我一根手指么?”

  迷阵子在人群后气喘吁吁,扶着剧痛欲裂的手臂。他感到浑身上下都似有纷乱内息翻滚冲撞,寻不到一个泄出的口子。他低声对一旁的弟子道:

  “多谢各位相助,但是不必如此。”

  弟子们先前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夜叉,脚下五法阵的步法亦半点也不敢松懈,此时听他如此一说顿时大为不解,急切问道:“仙长,为何如此说?”“咱们也是一片好心,您别不领情,待敌过夜叉再……”

  鹤氅少年喘着气道:“无需护住我,我不愿看到有更多人丧命于夜叉手下。”他沉默片刻,道,“只是要敌过左师姐,非得要身怀更强横深厚的内功之人。我也上了些年纪,闲散的时候多,疏于往时功法,没法儿将劲力打进她要穴。”

  江湖弟子一听这话便急了,有弟子忙道:“您都不算得内功深厚之人,还有谁算得?”

  迷阵子缓缓道:“已故的吞日帮主能大梁便算得一位,若是在场的,武盟主的内功也够格。若是不在场的,当属江湖榜上第三——‘擎风掌’黄默。”

  有人急道:“咱们也早听过‘擎风掌’黄老先生的大名儿,武盟主才排上第四还是第五位,他老人家自然是厉害。可黄老先生十年前就随国手隐退啦,如今上哪儿找他去?”

  “所以今日胜负,”迷阵子抹了抹脸上的血,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全看在武盟主一人身上。”

  话说回武无功这头。

  从迷阵子与左不正争斗的那一刻起,武无功便将手紧紧攥在剑柄上,直掬了一把汗水在掌心。

  他在犹豫着何时出剑。钧天剑入了第十重后,第一剑势道最盛,可称得上一剑消魂。可若左不正接下了第一剑,那末其后的第二、第三剑便不足为惧,他再也敌不过这夜叉似的女人。

  武无功忽而发觉,他在害怕。

  在十余年的盟主生涯中,他从未像今日,如此时一般害怕这立于身前的黑衣女人。她浑身漆黑如夜,毫无章法地挥舞利爪,甚而比话文里牙如刀戟、目若明灯的夜叉厉鬼更为可怖。

  这消魂一剑,真能杀她么?还是根本无法奈何她,要留得她性命在?

  武盟主心绪纷乱如麻,此时却忽听得身后窸窸窣窣一阵响动,似是有人翻过焦木而来,站在了他身旁。武无功往旁一看,只见一位锦衣少年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处,面庞沾了些焦灰,却仍显得无甚血色的苍白。

  “金乌!”武无功连忙唤道,喜形于色,揽过那少年的肩,望着他身上衣衫破口疼惜地道,“好侄儿,你方才去了何处?伯伯正忧心你安危,恨不得把这堆破烂木柱儿全翻过来细细寻过一趟呢!”

  左不正却在原处漠然地唤道:“水九。”

  “是。”武无功只听得怀中少年毫无感情地应了一声。他低头望去,只看见一对沾染戾气的两眼,那是杀人者方有的眼神。

  夜叉叠手而立,微笑道:“杀了他。”

  连再问一声的必要也无,那少年忽地抬手,袖里滑出一道短匕。

  昔日里孱弱而乖巧的模样倏然不见,夺衣鬼目光冷冽,将匕尖刺入了武无功胸膛。

第301章 【新年番外】相守夜欢哗(一)

  年末了。

  嘉定中一片喜气洋洋。家家户户前挂上了艳红的胖灯笼,人人争着办家中年货,一时间街里卖纸炮、春帖、桃符的,买半酥水点心、胶牙饧、年酒的,都闹哄哄地聚作一堆。街巷里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

  迎福酒舍里也热火朝天,此时正是年末,走客赶着在店家贴封门钱前再吃一趟酒,有的还想着从酒舍里买些醪醴充酒檐。王小元从楼上看下来,只见四处乌泱泱一片人头,划拳声震天价响,酒客们红光满面。堂倌迎客问好,抱着酒坛急匆匆地在人群窄缝里穿梭,急得满头大汗。

  如今王小元也在这迎福酒舍做酒家保。往日里他常受店东家照顾,又想背地里攒些银钱,听说酒舍里有个酒佣得了急病,年末生意又忙,便自告奋勇地来这儿作个闲汉来了。

  他正在后堂忙着舀酒,堂倌陈小二却跑过来了,拧着眉头拍了拍他的肩:

  “喂,王小元,外堂有个于公子找你。”

  王小元抬头看堂倌,他可从未听过这号人物,一时间懵了头:“于公子?哪儿来的于公子?”

  陈小二骂骂咧咧道:“鬼知道他是从哪儿来的咧!先前我上杏花村时就听过,他是近处闻名的‘猪油蒙眼风流子’,凡是上哪一家店里吃酒,都要吵嚷着要胡姬美人儿作伴。”

  “那是挺麻烦的。要是店里没姑娘,岂不是得给他闹个翻天?”

  “可他又偏爱轻薄姑娘,挨他缠扰过的姑娘都撂担子不干了,辞了酒舍的差活儿,可苦死咱们啦!”陈小二怨气冲天,脸皱成了苦瓜。

  “原来如此。”王小元似懂非懂地点头,“那他寻我去作甚么?”

  “他今儿上咱们酒舍来,就赖在外堂一动不动,说要寻个人儿来陪他吃酒,不然到打烊了也不走。”

  王小元叹气:“这回又是哪位姑娘被缠上了?”说着,他突地苦着一张脸,“等等,先说好了,我可不是姑娘。”

  陈小二忿忿道:“他这回没要姑娘,倒说了要一个新来的小厮陪他。”

  “新来的有三位,他寻的哪位?”王小元撂了酒勺,心里已觉得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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