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将军后朕有喜了 第30章

作者:江色暮 标签: 生子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古代架空

  总归他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为天下计,少些战乱总是好事。

  但如果燕家所谋更多、更大呢?

  陆明煜盯着眼前纸页,看了半晌,终于将其揉成一团。

  再过须臾,火苗将纸团吞噬。陆明煜默想:好,我等着燕云戈。

  等到他回长安、把三弟之子带到我面前的一刻。

  到时候,燕家要做什么,都能清晰了。

  这一等,果真就等到五月。

  等待过程中,陈修和孙青两个被天子点的主事人在查贩卖私盐之事上出了争执。

  陈修认为,既然买家在赭城,那从赭城查起便最方便不过。

  孙青则说,既然镖师已经被抓,买家一定早就得了消息离开。如今去赭城,只能扑个空。依照他的经验,倒不如回镖师们出发的地方,从下单人的来路查起。同时依据私盐本身,去查盐矿所在。

  讲得头头是道。

  这两人哪个都有理,谁也说服不了谁。干脆报到陆明煜面前。陆明煜一样头疼,吩咐:“那就双管齐下,一拨人去赭城,一拨人往南去。”

  听了这个结果,孙青眉尖跳了一下,陈修同样抿了抿唇。

  陆明煜看着他们的神色,眼睛微微眯起,说:“爱卿可是不同意朕的话?”

  孙青道:“陛下恕罪。”

  陈修也跟着道:“微臣万万不敢有如此念头!”

  “行了,”陆明煜不耐烦看他们再折腾,“去吧,好好查案。”

  两人领命离去。出了门,仍有一些对话传入陆明煜耳中。

  陆明煜听着,心想,文人果然与武人不同。就孙青和陈修对彼此指桑骂槐的那些话,换个人来,还不一定能听懂。

  他把自己逗笑了一刻。转眼,神色收敛下来,想到:算算时间,燕云戈该回来了吧?

  距离燕云戈从上林苑离去的那天,已经过去月余了。

  大约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的道理。陆明煜想完不过两日,燕家就递了燕云戈归来的消息入宫。

  当时日头已经开始西落。长安的天气已经开始转暖,福宁殿里的火盆却还是没有撤去。

  燕云戈进入其中,先皱眉。

  太热了。

  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只向天子行礼。在陆明煜要他起身后,他再转身,温声对跟在身后、抱着孩子一言不发的年轻妇人道:“好了,把小殿下抱给陛下看看吧。”

  言语之间很是冷静。仿佛他不曾在宫中住过整整三个月,当了三个月的“云侍君”。

  陆明煜看他这样,又开始觉得胸闷。

  他慢慢吸了一口气,尽量做出平静的样子,不显露出任何不对。

  顺着燕云戈的话,他看向被妇人抱在怀里的孩子。

  第一眼,陆明煜微微怔忡:这孩子,仿佛……

  哪里不对。

  肤色较抱着她的妇人白了许多。已经逐渐入夏了,却还裹得严严实实。尤其是头部,一根头发都没露出来。

  在陆明煜略带惊讶的视线中,燕云戈又说:“给陛下看小殿下的头发。”

  妇人显然紧张、恐惧,抱孩子的手开始发抖,但还是照做。

  她揭开了小孩头巾,让小孩的头发落入陆明煜眼中。

  不过两岁多点的孩子,竟有一头白发。

  陆明煜瞳仁骤缩,难以相信自己看到的场景。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问:“这是?”

  燕云戈看他,眼神冷淡,说:“陛下如今算是知道,我为何不愿将这孩子接到京城了吧。”

第29章 悔恨 (七更)是他从未信任燕云戈。……

  小孩的眼睛黑黝黝的, 小手仅仅拉住母亲衣襟,怯生生看着天子。

  陆明煜沉默,视线从小孩白到几乎透明的皮肤扫过, 再去看孩子明显不正常的发色。

  半晌,天子嗓音沙哑,问:“怎么会这样?”

  燕云戈听着,温声对妇人道:“之前是怎么讲的?告诉陛下吧。”

  妇人身体颤了一下,嗫嚅道:“民妇、民妇……”

  她实在显得过于惧怕了。周遭高耸的殿柱, 静静立在一边侍候的宫人,加上正用很和善语气和她讲话的天子,都让这妇人的恐惧一叠一叠加深。

  说了半天, 还是在最开头的地方打转。眼神乱晃着,时不时用求助的目光看向燕云戈。

  燕云戈察觉,皱眉。

  陆明煜看在眼中,干脆道:“燕将军, 你来替她说。”

  燕云戈听着,拢起的眉尖散开些许,道:“小殿下出生时便是这样。再大一些, 模样被周边渔人看到, 不少人将他视作妖邪, 要捉他去祭河神。不得已之下,姜娘子一家带着小殿下北上, 想要寻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好好扶养小殿下长大。

  “初时,姜家并不知道小殿下是三殿下之子。还是到了边城,有父亲的旧部认出三殿下留给姜娘子的信物,这才让事情明了。

  “那之后的事, 父亲已经在朝上禀于陛下了。”

  燕家派人南下查证,确认此女真的和三皇子有关,孩子真是三皇子的子嗣。

  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中,燕正源隐瞒了一些内容。

  到现在,被他隐瞒的部分暴露在陆明煜的视线中。

  燕云戈停了停,又道:“小殿下是这般情况,想来要循安王之例。”也就是被从皇位继承人名单上被剔除,“再有,边城民风较长安开放许多,那边的人大约更好接受小殿下的样貌。父亲考虑这些,犹豫颇久,耽搁了将此事报与陛下的时机。其中过错,末将愿一力承担,望陛下恕末将之父之罪。”

  说着,燕云戈一撩下袍,跪在地上。

  陆明煜原先还沉浸在看到小孩样貌时的惊诧中,如今听到燕云戈膝盖落地的“咚”声,他蓦地回神,心脏一颤。

  永和殿中的对话犹在耳边。他和“云郎”刚刚开始亲近的时候,陆明煜告诉对方,“恕罪”两个字说太多了,会失去原本的作用。云郎听过,日后果然再没提起。

  直到现在,燕云戈跪在地上,对他说,要他饶了他父亲的罪责。

  陆明煜只觉得自己腹中的绞痛又出现了。五月的天,福宁殿里依然放着炭盆,是让燕云戈一进门就要皱眉的温度。饶是如此,陆明煜的手脚依然冰冰冷冷。

  凉意从天子脊背蔓开。过了许久,他涩声说:“原来是这样。”

  如果三弟的儿子是这般模样,燕云戈那晚的迟疑,燕家把孩子放在北疆的行为,就都有了解释。

  并非燕家狼子野心,而是他从未信任燕家,从未信任燕云戈。

  他都做了什么。

  陆明煜头脑发晕,近乎支撑不住。

  他怔怔地看在跪在地上的燕云戈。而燕云戈背脊挺直,并不抬头。

  陆明煜久久无言。他只恨时光不能倒流,让自己回到在酒中下毒的一刻。

  这般情境中,还是那个被母亲抱着的孩子先坚持不住。屋内太热,他极不舒服。母亲抱着他跪着,姿势也难受。重重原因相加,孩子“哇”得开始大哭。

  这哭声就像是被投入平静水面中的巨石,整个福宁殿的空气忽然开始流动。

  燕云戈起身去看孩子,妇人用惊慌地语气哄他。这种局面里,陆明煜像是一个全然的局外人。他踟蹰许久,无颜上前,却还是想要做些什么。最后,他咬咬牙,往妇人处走去。

  这是他的侄子。

  陆明煜想。

  做伯父的,仔细看一眼侄儿,非常应当。

  这么想的时候,陆明煜稍微有了一些底气。他背脊挺直许多,尽量忽略掉自己身上的不适,往妇人、燕云戈身畔去。

  偏偏在他快要接近的时候,燕云戈一个侧身,恰好挡住他的去路。

  陆明煜抬眼,与燕云戈对视。

  他从燕云戈眼中看到了防备、警惕……诸多情绪。其中每一样,都让陆明煜心痛。

  他与燕云戈对视半晌,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说:“朕不过是要好生看看侄儿。”

  话音里带着解释的意思。

  ——我不是想要对那孩子怎么样,我只是……想离得近了看看他,摸摸他的头,像是所有长辈那样。

  这么一个孩子,从南往北,再从边疆往长安,一定吃了很多苦。

  燕云戈听着,神色不动,说:“小殿下年幼,不知礼数。若冲撞了陛下,反倒不美。”

  陆明煜哑然。

  他这会儿可以摆出天子的架子,说燕云戈无礼。算亲缘,他不过是孩子的表叔,凭什么拦着陆明煜这个亲伯父与孩子亲近?论君臣,自不必说。燕家再功高权盛,也不过一介臣子。他凭什么、怎么可以拦住陆明煜?

  可陆明煜又无法这样说。

  他错怪了燕家,错怪了燕云戈。他亲手为燕云戈递去一杯毒酒,看着燕云戈喝下。倘若不是那杯酒出了岔子,燕云戈这会儿已经是坟墓里的一堆枯骨。他当然有理由怨恨、不原谅陆明煜,如今只是稍稍防备些,陆明煜反倒觉得他宽容。

  静了片刻,陆明煜后退。

  在母亲的哄抱下,孩子的哭声弱了下去。

  妇人有了空闲,朝天子与燕云戈的方向看来一眼。发现天子竟真的因燕云戈的一句话未再靠近后,她意外,但也明显松了口气。

  陆明煜没有在意妇人的眼神。他搜肠刮肚,问:“有给这孩子起名吗?”

  燕云戈回答:“单名一个‘哲’字。”绝不多回答一个字。

  “哲,知也。”陆明煜念了声,“陆哲,好名字。”

  燕云戈没说话。

  陆明煜看着他,想靠近,又自知做错太多。又有旁人在场,他愈难提起两人之间的事。嘴边的话题到底围绕孩子,又说:“三弟若在,总要有一个亲王爵。如今他不在了,爵位便是哲儿的。”

  姜娘子听到这话,给孩子拍背的手停顿下来,嘴巴微微张大。

  虽然早在被带进宫前,燕家人就和她提过这一遭。可亲耳从皇帝口中听说,她还是喜得几乎失去言语。

  燕云戈倒是镇定。听了这话,他没应,而是说:“陛下,这不合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