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将军后朕有喜了 第54章

作者:江色暮 标签: 生子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古代架空

  燕云戈眼前已经开始阵阵发黑。他剧烈咳嗽着,眼前只剩下一片扭曲的火焰颜色。前行的速度明显慢了下去,就在这时候,他踢到了什么东西。

  燕云戈视线本能地追了上去。原本以为只是随意一眼,可这一眼,却让他收不回目光。

  那竟然是一个木雕。

  喜鹊。没有雕刻完成,身子上的许多羽毛只有轮廓。看起来颇粗糙,可燕云戈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看到它。

  他原本发干、发涩的眼睛在这一刻瞬间湿润起来。有一瞬间,燕云戈甚至有了“如果清光已经出去了,那只留下我和它,也是一件不错的事”的荒谬念头。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

  旁边的高柱开始倾斜,库房即将坍塌。

  燕云戈来不及想这样一来,将有多少奇珍被葬送。他看着那只躺在火焰中的喜鹊,再看着旁边摇摇欲坠的高柱,终于还是冲上前去,在一切倒塌之前,将喜鹊放入怀中。

  “嘶——”

  一股清醒感袭击了燕云戈。他来不及想发生了什么,即刻转身。

  再绕回前殿,不知不觉,又到了方才救下李如意等人的地方。这时候,燕云戈听到咳嗽声。

  是李如意?不,仿佛……

  他来不及多想,迅速往前。就着一眼,他看到陆明煜被刺客逼至绝境,苦苦支撑的场面!

  福宁殿的大门近在咫尺,外面宫人们的声音随着火焰飘来。但他们并不知道,天子就在距离他们如此之近的地方。

  只有燕云戈一人看见。

  燕云戈来不及多想。他身体状况太糟,几乎是完全凭借本能,一刀从刺客背后捅入。

  那刺客也没想到自己即将成功时,会杀出燕云戈这样一个意外。

  他身体晃了晃,满脸不可思议地低头,看着胸膛冒出的刀尖。

  燕云戈一把将刀挥到一边,刺客也跟着倒了下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陆明煜只觉得自己前一刻还在想等到见到母后、皇妹、孩儿,自己要说些什么。后一刻,又被拉回火场。

  他比刺客还要难以置信,此刻看着燕云戈,第一句话是:“你如何在这里?”

  燕云戈没说话。

  杀了刺客之后,他稍微缓了片刻,就去拉陆明煜。

  但原先也不必他多说,陆明煜已经反应过来,冷笑:“好一个燕家、好一个‘忠臣’!……唔!”

  燕云戈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

  他只剩下一个念头:找到清光了,太好了。把他送出去,这一切就能结束。

  他架起陆明煜,一步一步往外走。陆明煜一怔,心情复杂,不再多说,一起往出行去。

  两人终于离开火场,迎面对上热泪盈眶的李如意。他仔细看了天子,知道皇帝虽然狼狈了些,可并无大碍,终于安心。到这会儿,才去看燕云戈。

  陆明煜同样。他出来以后,先大致看了外间状况,才扭过头,准备兴师问罪。就在这会儿,原先还站在他身侧的人,竟然直直栽了下去。

  陆明煜一愣。

  也是此刻,他终于发现,燕云戈胸膛的衣裳被烧出一个破洞。往里看,甚至能见着发焦的皮肉。

  一尊木喜鹊从破洞中滚出,孤零零落在地上,无人留意。

  混乱的一晚中,陆明煜第一次眼前发黑,高声道:“张院判呢!”没见着人,“快,宣太医。”

  燕云戈不能死。

  他咬牙切齿地想。

  至少不能在现在、因救驾而死!

第56章 走水(下) 天子说:“谁要你说他的状……

  出了这等大事, 第二日的早朝自然取消。

  福宁殿的火势最终还是被控制下来,未再牵连其他地方。不过宫殿主体已经毁在大火之中,在重建完成之前都不好住人。

  天子暂且搬进不远处的庆寿殿。与他一同去的, 还有一个昏迷不醒的罪臣。

  时隔数月,张院判再见到燕云戈。

  当时场面堪称诡谲,明面上还该关在牢中的人出现在天子床上,一身重伤。背后总也好不全的鞭伤自不必说,身前更是被烧焦一大块皮肉。

  搬动燕云戈时, 宫人们都犯了难,不知该让他躺着还是趴着。

  最后还是在身前完好的地方垫了些软物,如此趴在床上, 好让燕云戈的伤处不被压住。

  旁边站着面色沉沉的皇帝。张院判舔了舔嘴唇,决定把不看、不听、不想的策略贯彻到底。他给燕云戈把完脉,之后就去配药。这期间,又有人求见, 正是长安禁军的统领。

  陆明煜再看一眼床上不省人事的人。他久久无言,半晌,说了句“好好看着他”, 就转头去见禁军统领。

  李如意这会儿已经收拾好自己, 重新上前伺候。在天子这句话前, 他心想,也许陛下与将军之间的关系又要回暖。可听了这话, 他又开始不确定,想,陛下是说“看着”,并非“照顾”。

  可照顾还是要有的。恰逢床上燕云戈开始痛吟,李如意赶忙上前。看着男人身前身后的伤, 他抽一口冷气。张院判那边的药还没配好,不过李如意虽不是大夫,也知道伤处得干干净净才好康复的道理。他吩咐身侧宫人:“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打水、拿干净衣裳来,起码替将军擦擦。”

  这些事,陆明煜暂时无心在意。

  他与禁军统领相对。统领亦是武人出身,却与燕家毫无牵扯。此人姓吴,名楠,此刻向天子汇报着两件事。

  其一,昨夜的刺客交代清楚了,将他们带入长安的正是安王。如今,安王府中上下已经被控制。

  其二,早前皇帝对安王有所怀疑的时候,已经要求禁军盯着安王府。那期间,禁军察觉到有另一批人同样围绕在安王府外。后来再查,那竟是燕党余孽。昨夜,几个余孽试图劫狱,现在一样被控制,连同早前捉住的燕党诸人一同被关在刑部天牢。

  陆明煜听到这里,眼睛轻轻眯了眯,问:“那燕云戈是如何逃出来的?”

  吴楠跪在地上,冷汗涔涔,回答:“昨夜他们劫狱,我们的人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于是……”

  于是眼看燕云戈往皇宫方向去,带队的禁军头领做出了“此人恐怕还要与谁接头”的判断,于是并未阻止,而是让人跟上前去。没想到,燕云戈竟然直接闯入皇宫。

  吴楠解释了一遍,到底知晓这是出了岔子,于是扣下头去,说:“任凭陛下处置。”

  皇帝没说话。

  他一夜没睡。昨晚太过凶险,可以说,如果不是燕云戈忽然出现,他能否站在这里都是虚数。可难道因此就不论燕云戈逃狱之罪、吴楠失职之罪了吗?也不可能。

  不过,他也允许吴楠戴罪立功。

  陆明煜整理一下思路,问:“安王府的刺客可有提到油?”

  吴楠一愣。

  陆明煜看他这作态,就知道,答案是没有。

  他眉尖微微拢起——不,早前已经问过李如意了,福宁殿虽然该修,可近日并没有修。那股奇怪的、刺鼻的味道一定另有来由。陆明煜能想到的最合理答案,就是安王府的刺客在进攻行刺的时候,做了两手准备。正面行刺不成,就在福宁殿放火。

  但这里也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第一批被抓住的刺客,陆明煜是亲眼见过的,那些人身上藏不了东西。后面突然出现在他寝殿的那个,一个人,哪怕之前走运躲过禁军抓捕,也难以以一己之力在福宁殿放火。

  一定还有什么问题。

  “去审。”天子命令,“问清楚,安王究竟有无让人放火。再有,”陆明煜冷笑,“他一个待在长安的王爷,是如何与外族——是叫‘契丹’吗?如何有所牵扯。”

  吴楠领命下去了。陆明煜独留殿中,闭着眼睛思索。

  他又在脑海中梳理了一遍昨夜长安的动乱。皇宫里的刺客,皇宫外策划劫狱的燕家……除了那场火之外,倒是勉强能说“一切都在朕掌握之中”。往最好的方向考虑,火真的是意外,安王这只黄雀背后未有其他阴谋。但陆明煜又不是这样粗放大意的人,他仔仔细细地思索,昨夜如果事成,对谁最有好处。

  自然是安王。自己一死,很多东西都难以再查。不过,安王上位,燕家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想了半天,不免又记起燕云戈。

  陆明煜又开始心烦。

  他思索燕正源、思索郑易等人该被如何处置时,可以清晰明了的判断。哪怕这些人在“谋反”一事上真的是被冤枉,劫狱的事却不能善罢甘休。这可是燕党亲手递上来的罪证,陆明煜不用就是傻子。

  可是,燕云戈……

  于理,他该老老实实待在大牢。既然出现在皇宫,就应该同罪而论。不,应该罪加一等。擅闯宫闱,再多几条命都不够燕云戈折腾。

  可他救了陆明煜。

  他不会不知道,自己出现在陆明煜面前,就是把把柄递到天子手中。到时候,他一个活人,就是最好的证据,让燕家万劫不复。饶是如此,他依然出现了。再有,陆明煜之前只听上官杰说过他身上的伤,如今亲眼所见,感受又有不同。

  在他因流产而重伤垂死的时候,燕云戈同样不轻松。

  还有,那只喜鹊。

  在陆明煜看过《异人录》、知晓燕家野心的时候,已经被李如意收走,陆明煜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见到的喜鹊,又随着燕云戈一起出现。

  后来查看,宫人们发现喜鹊身上燃烧的痕迹。结合燕云戈胸膛的状况,陆明煜可以很轻易地猜出,燕云戈将喜鹊放到胸前的时候,恐怕并未留意喜鹊正在隐秘地烧着。以至于他后来被烧坏胸前皮肉、被烧穿衣裳,甚至昏死过去。

  这太不仔细,可以被说一句自作自受。可是,陆明煜又知道,对燕云戈来说,那只喜鹊的意义的确不同。

  他心烦意乱,难以再想下去。

  这么静坐许久。天色已经大亮了,李如意过来,问天子是要歇息,还是要摆早膳。

  陆明煜看他。

  晨光从窗口照进,落在天子身上。

  一夜未睡,皇帝的面色微微发白,并不好看。此刻看着李如意,眼睛却黑沉沉的,看得李如意心尖猛地一跳。

  他觉得自己疏漏了什么。绞尽脑汁想了片刻,李如意忽而记起什么,轻声细语,说:“张院判已经给将军……已经给燕云戈看过伤了,也给他背后敷好药。只要静养,总会无碍。”

  这句话落下,天子说:“谁要你说他的状况?”

  李如意卡壳:“……”

  陆明煜心情愈发糟糕。他想,李如意平日不是很会察言观色吗,为什么今天这样哪壶不开提哪壶?

  想到一半,发觉李如意不说话了。陆明煜抿一抿唇,更加烦躁,问:“还有呢?”

  李如意原先正在反思,皇帝又迎面来了这么一句。他被搞晕,过了会儿才小心翼翼继续道:“只是他胸前的伤,在张院判看,很不好办。若要好转,总要去掉那块死肉。只是伤的位置太特殊,不好借外力做些什么,只能看他自己恢复得如何。”

  皇帝沉默。半晌,日头升高些许,落在天子身上的光影偏转,陆明煜最终道:“有几成可能会好?”

  李如意咽了口唾沫,回答:“张院判说,他会尽力而为。”

  陆明煜听着,眼睛眨动一下。

  他觉得这话非常耳熟。过了会儿,才记起来,这正是母后重病的时候、皇妹落水高烧的时候,太医说过的话。

  这群人惯爱趋炎附势。若是皇帝放在心尖子上的人,那是绝对不只“尽力而为”的,一定要想方设法地承诺。毕竟一旦表现得不上心,哪怕人还没事,都可能被皇帝治罪。

  但他的母后、皇妹,与父皇来说,显然不在此之列。以至于太医也看得清楚,敷衍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