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将军后朕有喜了 第55章

作者:江色暮 标签: 生子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古代架空

  到现在,燕云戈落在一样的位置上。

  陆明煜低笑一声。

  他未有喜悦。这声笑,更像是叹世事无常。自己过去总怨父皇,到如今,自己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不。总是不同的,母后、皇妹皆是陷入宫廷的无辜人,燕云戈却绝不无辜。

  李如意只听天子笑过之后,嗓音又淡了下来,说:“如此就好。”

  李如意琢磨,自己这会儿该不该应声。

  不过皇帝没让他想太久。很快,天子吩咐:“摆膳吧。早膳之后,朕要歇息些时候。”

  醒来之后,吴楠那边应该正好能出结果。

  李如意赶忙“嗻”一声。经历了一晚上的混乱后,一切仿佛又要回到正轨了。

第57章 相对 “而你,只是杀了朕的孩子的凶手……

  话虽如此, 可陆明煜并未睡好。

  他心里压着太多事:燕家、安王、燕云戈……另有一个不知是否存在的“幕后黑手”。所有人物交替出现在梦中,虽然勉强歇息了些时候,可睁眼时的第一感受还是疲惫。

  陆明煜除了会儿神, 才拉开床帏,去看外间天色。

  太阳高高挂在空中,俨然已经晌午。

  陆明煜吐出一口气,还是起身了。

  吴楠此前匆匆地走,这会儿又匆匆地来。

  见他的时候, 天子还在用午膳。

  他听吴楠和自己汇报:安王很不安分,起先并不愿意交代皇帝那些问题的答案。不过到后面,吴楠用了些“手段”他就还是招了。

  陆明煜听得想笑。不过在禁军统领面前, 他只“嗤”了声,嗓音冷冽,意味不明,说:“朕的弟弟, 怎么还不如燕党硬骨头。”

  这话吴楠没法接。他停顿一下,继续说:“……原是安王母家的一个人,说来是安王母亲的表兄, 早前去边关做生意, 结果被契丹捉去。那人惯来嚣张, 去了便宣扬自己的身份。原先以为会被奉为座上宾,结果契丹那边并不理会。那人吃了苦, 终于服软,却还是坚持自己与安王有交情,那边这才信了。”

  当时陆明煜还没登基,安王也只是“四皇子”。突厥刚刚没落,契丹只是草原上的寻常部落。

  不过, 听安王的意思,这小部落的新任领袖颇有几分头脑。此人借着安王那长辈的关系,与安王搭上话。最先只是要金银赎人,安王也就应了。那会儿正在夺嫡之争的关键时候,他可不想被一个母家的废物拖后腿。可到后面,他落马,摔断腿,无望皇位。这时候,之前找上门来的人又出现了,却不再是要金银,而是要盐铁。

  安王原先是不打算应的。他不蠢,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可那边先是威逼,说安王早前已经与他们有过一次交易。如果把事情捅出,他以为自己能得得了好?然后利诱,说,他们了解过了,皇帝手上有十万禁军,又有燕家扶持,位置自然稳固。可是,他们部落的人与燕家军相对,未必会落下风。

  无论是听进哪边话,总之,安王心动了。

  他维持着与契丹的私下交流,带着有朝一日,引其入关,助自己登位的期望。契丹也的确“履行诺言”,在安王提出刺杀六王世子时,他们当仁不让地派人出来。

  吴楠说完这些,已经是一炷香工夫之后。

  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颇仔细地和陆明煜说了契丹那边的状况。甚至安王与他们的交易,在吴楠看来,也没有这部落本身重要。

  最后,他总结:“那个伊施可汗,”也就是致力于学习大周风俗、与安王做交易的新登位者,“若放纵他在草原发展,日后必是一害。”

  陆明煜也这么觉得。

  他说:“恰好,魏海如今正在长安。”

  在说起燕家劫狱之事时,吴楠也提过,魏海是唯一一个没跟郑易从天牢里出来的人,可见他与燕家关系的确并不紧密。

  吴楠听到这话,知道无论燕家如何,至少魏海是无事了,且皇帝多半要让他去打契丹。

  他应一声。陆明煜又道:“剩下的呢?”

  吴楠记起来了,还有昨夜福宁殿起火的事。

  他舔了舔嘴唇,回答:“回禀陛下。安王一开始应了,说的确是他让人放火。但末将再问他,是寻了什么人,究竟如何做,安王就说不出来。后来讲出一些细节,也是前言不搭后语。依末将看,他似与此事无关。”

  陆明煜心道一声“果然”。

  他说:“朕知道了。”

  吴楠静静地等着。过了会儿,皇帝又说:“此事还要司正司来查。你那边,就与魏海好生商议一下那个伊施可汗的事。”

  吴楠应了,退下。陆明煜果然又宣了司正司,将事情吩咐下去。

  这么一折腾,时间更晚。

  燕云戈依然没有醒来。

  事情依然是李如意主动说起。天子想,绝非自己有意去听。

  李如意还问:“陛下,只是不知往后要如何安置那燕云戈。”

  陆明煜淡淡扫他一眼。他手指落在案上,轻轻一点,说:“他毕竟救了朕。”

  这是很大的功劳。放在君臣和睦的时候,兴许连丹书铁券都能换回。可偏偏是现在,燕云戈以戴罪之身出现,一切都变得尴尬。

  不过,陆明煜也没有把自己的救命恩人直接放回刑部大牢的爱好。他想一想,到底给了李如意一句准话,是:“既让他先在侧殿养伤吧。”

  李如意心想,这下子,可真是回到去年冬日了。

  燕云戈再醒来,已经是大火第三日的夜晚。

  这天早上,陆明煜在朝堂出现,向诸臣展示自己身体康健,并未在火中出事。

  之后,他说起安王。勾结外族,谋害天子,哪一条都不轻,结果就是赐死。

  安王本人还有些体面,能得一杯毒酒。另有一些助他行事的,譬如孙青,则是当街问斩的下场。

  听着李如意宣旨,朝中一片冷肃。

  等李如意把圣旨阖上,一时无人说话。再往后,下了朝,群臣从宣政殿走出。有人意识到,皇帝似乎没有提起燕家。

  这就奇怪了。

  他们相互看看,想要从彼此视线中找到一个答案。可惜无论是谁,眼中都是茫然。

  既然安王才是包藏祸心的那一个,燕家应该是无辜的,此刻要被放出来。可事实并非如此,这么一来,难道……?

  算了,还是不要再想。

  群臣不想,陆明煜却还要想。

  燕家反没反,仍有疑点。但郑易选择劫狱,原本就是死罪。

  可他还是想要等一等。

  在等什么,他没有直面,答案却显而易见。

  当晚,天子批折子时,听李如意来报,说燕云戈醒了。

  陆明煜听着这话,手上动作一顿。朱砂凝聚在笔尖,落下来,成了一个鲜艳的红点。

  烛火摇曳,映在天子瞳仁之中。寂静气氛下,李如意疑心自己是否不该出现。不过很快,天子说了句:“朕知道了。”

  李如意屏息静气。

  天子又问:“张院判如何说?”

  这几天,张院判近乎是住在了宫中,时刻紧张着燕云戈的伤情。

  听他这么问,李如意立刻答:“院判说了,燕云戈背上的伤已经在好转。至于胸口,呃,还是要看他的造化。”说到后面,嗓音一点点变低。

  显然还是不好。

  不过天子很好说话。听了这样的答复,并不生气,而是慢慢叹了口气。

  眼看没有下文了。李如意想想这两日天子的态度,咬咬牙,问:“陛下可要去看看?”

  话音刚落,就觉得天子冷冰冰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李如意几乎要觉得自己真的想多了、太僭越。但借着,皇帝说:“你倒是挂念他。”一顿,“那就去看看吧。”

  李如意喉结一滚,松口气。眼看天子起身,他默不作声地跟在天子身后,到了侧殿。

  燕云戈这会儿正坐在床上喝粥。

  他身体状况很糟,按说不应该坐起。但前胸后背都是伤,这反倒已经是最方便的姿势。

  因伤重,气色也很差。面色苍白,嘴唇没了血色。几缕头发凌乱地散在额头,看起来哪里还有过去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将军模样?

  他甚至没有察觉到天子的到来。

  陆明煜站在门口,遥遥看他。他看到燕云戈因牵动伤处,皱着眉头抽一口冷气。看到燕云戈赤裸胸膛上一块颜色明显不同的皮肉,看着他背后斑驳的伤口……

  陆明煜的呼吸有些加重。

  他觉得自己真是弄不明白燕云戈。既然心里都是燕家,那干脆与郑易一并走。如此一来,自己也能安心将他与其他人一起发配刑场。而非像现在这样,不上不下地卡着——唔,也许这就是燕云戈的目的?

  胡思乱想到这里时,燕云戈放下手中的碗。

  动作间,他从余光里察觉了陆明煜的身影。燕云戈明显地僵硬起来,身体紧绷着,连眼神都有躲闪。

  他这样子,反倒让陆明煜涌动的心思平复一些。

  天子走入屋中。他清晰地看见,自己每一步,都让燕云戈更加紧张。到后面,手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

  最后近了,陆明煜见燕云戈嘴唇颤动一下,似乎要叫“陛下”。

  他没让燕云戈叫出口,而是直接问:“燕正源为什么要打你?”

  燕云戈一愣,看他。

  陆明煜站在床边。他自上而下俯视燕云戈,昏时最后的天光混着摇曳灯色,让他能用目光勾勒出燕云戈面上的每一丝变化。他很仔细地看着,嗓音愈冷,说:“上官杰说,你曾告诉他,把话告诉朕,朕就会懂。可朕不懂。燕正源打你,与朕有何关系。”

  他看到燕云戈面上逐渐露出一丝苦笑。

  “陛下,”他轻声说,“那天,我从平康巷回去——”

  陆明煜面色骤变。

  燕云戈抬头看他,眼神里都带着痛苦,“我始终在想,假若我早些懂得陛下的心思,也早些懂得自己的心思,陛下是不是就不会……”

  不会倒在雨中,身下一片鲜红。像是一朵艳丽的、在地面上绽放的牡丹,深深刺痛燕云戈的眼睛。

  他停顿一下,又说:“我们的孩儿,是不是也——”

  没有讲完,话音被天子打断。

  “住口!”陆明煜蓦地喝道,“燕云戈,那是朕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