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宠难为 第159章

作者:陶瓷朋克少年 标签: 古代架空

  “啊,没……没有……”

  阿清带笑瞥他一眼,那眼神说是媚眼也不为过。生尘的脸腾地红到了耳边,一边的木朗眉头却蹙了起来。

  “这个病人,倒是奇特了……筋脉损伤……元气大失……气郁于内,多年旧疾……按照这上面所说,他早就该死了!怎么还能够活了这么久?哦,还有这儿,曾吃过伤身的药……这个药方……”

  阿清说到这里,脸色渐渐变化了。他虽然并不知道三年多前徐家军曾经叫黄大夫配假死药的事,但是只看黄大夫给他写出的那药方,已经将功效猜到八九不离十!

  “有意思,真有意思!这人居然还曾经服药……是需要长期昏迷?还是假死?他当年为的是什么?还真叫人好奇……”

  “你想干什么?我说过了,你不能抛头露面!”

  木朗声音响起。

  “那……好吧。”

  木清眼睛一转,露出一个笑容。可他很快恢复原本的神情,起身从后面拿了一瓶药。

  “这个给你。”

  “可是……阿清先生,以往每次来取药,您都给我两瓶的啊?我师傅说过,只有连续服用三瓶,才能够彻底将病根驱赶到身体表面……”

  “是这样没错啊。不过看这个人的身体状况,说不定根本撑不到第二次服药。若他服了第二瓶,还没有活活疼死……我会亲自去给他送药的。”

  “你说什么?”

  淮何脑子嗡地一声。

  “杜公子……会死?”

  “杜公子?”

  木清下巴抬起来,眼睛微眯。他唇边笑容冷了下去,“这个姓氏……还真是凑巧。”

  想了想,他突然伸手拉住生尘腰带,惹得小药童的脸一下子胀红了。

  “生尘,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来,我说给你听……”

  那之前,他瞥了淮何一眼,挥了挥手,

  “我讨厌你。你出去等着。”

第5章 -4

  木清与生尘不过说了几句话。生尘脸色先是突然变了,两手用力摆动,好像在说“不行”。可是木清却突然凑近他耳边,又低声说了起来——单是他凑近,生尘脸就腾地红了。开始他还在抗拒,但最后,却还是点头了。

  等到木清挥挥手,让生尘离开时,木朗的脸色难看得不行。

  “一个十几岁的药童,你也对他做出这种情态?阿清,你越来越胡闹了。”

  “怎么,我对他好,哥哥不高兴?”

  “那只是个小孩!什么也不懂,你却去勾……”勾引两个字,还是没说出口。木朗焦躁地看着他,“阿清,你小时候我不在你身边,确实亏待了你。你平时任性些,我也不太约束你。可你做事情却不能越来越偏差,总要有些底线……”

  “什么叫底线?”

  那木清却一下子站起身来,“哥哥,你可是要篡位谋反的人——你还以为你是那个大儒生?你是不是还要叫我跪圣贤相,抄起把戒尺惩戒我?你也知道你亏欠我?嗯?”

  “阿清……”

  “我告诉你,我偏就讨厌姓杜的!什么杜公子,谁让他姓杜?碰到我,算他倒霉!我又没有要取他性命,我只是告诉他,若他肯找一个人替他吃了药,再喝下那人的血,他就不必受病症再现的痛苦——你猜他疼得死去活来时,会不会动心?”

  “可据我所知,你这一项却还没有研究完全。若是那人当真饮了血,却没有用呢?岂不识破你在害他!”

  “我害他什么?当然是有用的——只不过,他得将那人血饮干净了!他自己喝了血,他当然就懂,这药的剂量不够,绝对撑不到最后的。所以哥哥,到那时候,他就要自己想办法哄骗人家给他血,甚至将人家绑起来,放血喝掉,来让自己活命!”

  木清越说,笑容越柔媚,看得出是十分高兴。

  “谁叫他姓杜?一般人死就死了。可既然姓杜,我偏偏不让他死,要叫他知道自己还有救,只是却要杀了别人,用那个人的命去换。而且,还要让他往生路上走了几步才知道,是要杀人才行的——不过哥哥,你说能下决心喝人血的人,肯眼睁睁看着自己去死吗?我猜,只要走出第一步,他就绝对收不了手!哥哥你看,这样一出好戏,会不会十分精彩?说不定那个替他放学的人是他的父母,兄弟,情人……哈哈哈,到那时候,还不一定要酿成什么样的人伦惨剧呢!”

  阿清笑得愈加开心,脸上竟起了一层红晕。木朗看着自己的弟弟,心里第一次生出了寒意。

  ……

  那一夜雨收风住后,山谷中一片狼藉。谁也没料到这一场忽如其来的暴雨,竟然这样来势汹汹,将谷中树木都折断了许多根。

  “去,给公子送饭。”

  淮何不在,秦凌就成了侍卫队的临时统领。他大咧咧挥挥手,叫人给李广宁送饭去。

  既然黄大夫发了话,准许李广宁的人进入二百尺内,整个侍卫队就都搬了过来。正好淮何不在,秦凌直接越俎代庖,大手一挥,连伺候的下人也都住进来了。

  按理说,这算是僭越行事。但此刻,没人会挑他的不是——淮何去送信,还未曾归来。而李广宁的心,只在杜玉章身上。

  从昨夜犯病算起,杜玉章已经昏迷了整整十八个时辰了。看他的样子,似乎还将无休无止地昏迷下去。

  李广宁坐在杜玉章床前,轻轻抚摸着那人的头发。手指从他脸上滑过,能感觉到他轻弱的呼吸,和温热的体温。

  可除此之外,连一丝活着的表征都没有。就连黄大夫的针灸之术,也无法再让他有一点反应——哪怕是眼睫颤动,手指轻摆,都不再有了。

  就在这时,一名侍女捧着餐盒,敲开了黄大夫的房门。

  “公子,用饭了。”

  李广宁并没有理会。他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杜玉章的脸。那侍女也不敢再劝,跪在地上。

  片刻后,黄大夫开口,

  “陛下,不如您……”

  “玉章究竟何时会醒来?”

  李广宁打断了黄大夫的话。他声音低沉,愈发嘶哑,

  “昨夜,你不是说,他这一夜无碍的么?既然无碍,为何现在还不醒过来?嗯?”

  “按照昨日的脉象,杜大人确实不该有事。但陛下,我不得不说,杜大人已经频频出乎我意料了……你们昨日……”

  黄大人犹豫片刻,轻声问,

  “陛下,您昨日真的没有对他做什么?”

  “黄大夫!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因为杜大人的病,是长期忧伤痛苦淤结在心。因此心境如何,对他病情其实有极大的影响。而昨日我初见他时,他还笑容郎朗,甚至能与陛下您,还有那位苏先生谈笑自如。晚间再见,他却仿佛失去了心中的生念。再之后,就是突然病发——不过短短一日,他的病情急转直下!我行医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这种情况!所以黄公子,你们昨日究竟发生过什么?陛下您仔细想想,会不会哪里刺激到了他,叫他心如死灰,再没有求生的欲望了?”

  “他那样的身子,我怎么舍得对他如何?昨日我只是送他回去……路上他对我使小性子,我也没……最多,是情不自禁亲吻了他!难道一个吻,就能让他再不想活下去?”

  “陛下,就没有其他线索?”

  “他只说我叫他想起……想起……”

  “想起什么?”

  李广宁满眼血丝,用力擂向桌面。

  “他还不知我身份,他只说我叫他想起……他的仇敌……李广宁!”

  这是李广宁第一次在黄大夫面前说起他与杜玉章的关系,却用的是“仇敌”一词。黄大夫倒抽一口气。这一个词,加上杜玉章身上的伤病,似乎给他勾勒出一副血腥阴暗画卷的一角……

  难道这两人从不曾心心相印,一直都是皇帝陛下的威逼豪夺?

  突然,他想到一个可能性,登时惊出一身冷汗。黄大夫赶紧抓起杜玉章手腕——可太过微弱,一时辨不出病情虚实。

  “怎么?你想到了什么?玉章病情有变化不成?”

  “陛下,你可知,杜大人他眼睛并非真的失明,而是服药导致?”

  “你是说过……究竟是谁**害他失明?”

  “不是害他,而是救他!这是西蛮萨满教的路数,恐怕有人曾经用草药替他延缓病情,但是却产生负作用。虽然能够压制他的病痛,但也导致了他眼睛暂时失明。萨满教有巫蛊之力,与我们的药不同……其中复杂难辨处我也说不清楚,总之,这副作用与药效相辅相成!”

  “你是说……”

  “对,若药效不足以压制病情,副作用自然烟消云散!现在,杜大人的病情汹汹,恐怕他眼睛已经……”

  李广宁听到此处,已经向后退了几步,直接跌坐在椅子上。难道昨夜玉章已经看到他真容?

  ——不,不会的!若是他认出自己,怎么会一点反应也没有?

  ——除非……他早就已经知道自己身份!

  ——可就算他早就知道自己身份,又怎么会装作不知道?这不是玉章的性情啊……他眼里根本揉不得沙子,从来是一定要争个是非曲直!要不然,当年怎么会屡屡激怒自己,吃了那么多苦头?

  ——等等,他也曾心灰意冷,不愿辩驳过!那是……他打定主意赴死之时……是东湖落水前夜……

  “玉章!”

  李广宁突然扑到杜玉章床前。他一把握住杜玉章手腕,失声吼道,

  “你是不是昨夜就打定主意,不愿醒来了!”

  “陛下!”

  黄大夫上来拉他,被他一把挥开,直接推得摔在地上。

  “杜玉章!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给我醒过来!就算认出是我又怎么样!你赶我走啊!

  你恨我不是吗?你起来啊,醒过来!我在这里,我从前如何对不起你,你报复我啊!你去找那个姓苏的,去跟他双宿**!你让我眼睁睁看着,我不敢对你如何的!你报复我啊,你活着才能报复我——要不然你就再次远走高飞!再折磨我三年,三十年,让我昼思夜想,让我寝食难安,若你还不能心安,你就一把刀捅死我……我给你以命相抵!你给我醒过来!”

  “陛下!您不要这样!”

  黄大夫大惊失色,却怎么也拉不开李广宁。

  ——陛下怎么了!他是不是疯了!

  黄大夫三年多前被关押时,原本听过徐家军私下议论,说当今陛下是个生性多疑,性情偏激的人——可这次见面,他没觉出什么端倪。

  却为何,现在突然失控了?堂堂皇帝,再怎么宠爱一个臣子,哪怕是情爱专宠,又怎么能说出以命相抵这种话来!若当真如此,天下岂不是要大乱!

  “陛下!别这样!您松手……杜公子的身子经不住您这样摇晃!陛下!您是想害死杜公子吗!”

  这一句出来,李广宁终于放手了。他倒退几步,颓然撑住桌沿。他低下头,两只胳膊好像有些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一直在抖动。连带着,整个身子都有些抖了。

  不知为何,黄大夫从他那颤抖的背影中,似乎看到了一只绝望的困兽……

  “黄大夫。”

  “陛下?”

  “若他真的不肯醒过来……”

  李广宁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话来,

  “你说的那种药……还能有效果么?”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