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是无情 第44章

作者:半缘修道 标签: 古代架空

  沈长策并没有显示出苏弄晴想象中的反应,他平静的看着苏弄晴,认真道:“与此无关,师父教我养我,我但凡有点良心,都不会出卖他。”

  苏弄晴的目光一下子冷了下来,“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扬手,几个弟子上前来拉着沈长策。

  “给他吃如意散。” 苏弄晴看着沈长策,“师兄自小一帆风顺,想必没有尝过这等苦楚。”

  如意散一下肚,沈长策登时如百蚁噬心,痛苦不已。他疼得歪倒在地,看向苏弄晴的目光中终于流露出痛苦和难过。

  如今的苏弄晴已经不是初上浮玉山的苏弄晴了,沈长策在痛不欲生中模糊的想,别再想她了。

  直到天黑,苏弄晴等人也没有解开梅阵,好在砍树的那些人砍出了一条道,苏弄晴便命人今夜休息一夜,明日山上。

  峨眉女尼抱了些砍下来的梅枝子点火,南宫镜坐在火堆边,“多少年的老梅树,就这么毁于一旦。”

  燕无歇坐在一边,晃着酒壶,半是自嘲半是感叹的笑了一声,“明日那些上山的人,下场或许还不如这些梅树呢。”

  南宫镜看向他,“你找到沈长策了吗?”

  燕无歇点头,“不过现在还不是救他出来的时候。”

  南宫镜刚想问他,忽然听见一旁传来喧闹声,似乎是丐帮的地盘。

  丐帮帮主踢打着一个半大的小孩子,大抵是那孩子倒酒的时候不小心倒撒了,丐帮帮主就闹了起来。

  南宫镜想上前制止,“好歹一帮之主,怎么这个样子!”

  “人人心里都绷着一根弦,绷得太紧了,难免需要发泄。” 燕无歇冷眼看着,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但没有阻止南宫镜。

  南宫镜刚走上前,空中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戏谑又讥讽,“什么时候一群叫花子,也学起贵人的做派了。”

  人群乱起来,四处寻不着声音的来源。

  燕无歇倏地站起来,快步走到南宫镜身边,“是傅鸠。”

  月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道身影,傅鸠半倚在树枝上,绣着墨色牡丹的长袍垂下来,随风轻摆。沈无春则站着,月光落在他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苏弄晴闻声走出来,看着月下的二人。

  四面人群都安不下来了,浮躁的情绪涌动在每个人之间。

  傅鸠一见就笑了,“带着这么一群乌合之众就想来抓我?”

  苏弄晴咬了咬牙,这个时候,她必须立住自己的气势。

  “傅鸠,你作恶多端,江湖人人得而诛之 ······”

  话没有说完,飞叶像一把刀子,擦着苏弄晴的脸颊过去。

  是沈无春出的手。

  苏弄晴话说了一半,傅鸠懒懒散散的,“老一套,听都听烦了。”

  苏弄晴咬牙,“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傅鸠眉眼邪肆,月光下如鬼魅一般,他飞身而来,闪电般迅速,抓起毫无防备的丐帮帮主,同沈无春消失的无影无踪。

  “要来尽管来,我等着送你们一份大礼。”

  余音缥缈,消散在天地间。

第57章

  今夜的月色格外明亮,月光既静又柔,落在地上,像是缓缓流动的水。

  崖边的风很大,吹着亭子边的帷幔起起落落,傅鸠坐在案前,面前摆了一张琴。

  “再过几日又是重阳节了。” 沈无春忽然道。

  “是啊,” 傅鸠闲闲的拨弄琴弦,“山下这个时候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时候,山上已经冷的不得了了。”

  沈无春没有说话,浓密的眼睫在眼下落了一片阴影,脉脉的看着傅鸠。

  傅鸠笑了一声,将沈无春拉下来坐在他身边,摸了摸他的手,问道:“冷吗?”

  沈无春摇了摇头,傅鸠握着他的手并没有撒开,与他闲闲的说了些有的没的。沈无春一边看着傅鸠,心思天马行空的,不知道落到了哪里。

  他想起十年前的秋天,那个秋天他奔走在江湖中寻找傅鸠,没有找到傅鸠之前,他在想些什么呢?那些情绪早已无法细细分辨了。

  傅鸠忽然抚了抚沈无春的眉,动作极轻,却又充满了沉重的情绪。

  “沈无春,” 傅鸠问他,“你怕不怕?”

  沈无春看向傅鸠,干净的眼眸中倒映着傅鸠的影子,他轻轻摇了摇头,“我早该同你站在一起。”

  傅鸠笑了,他轻声道:“睡一会儿吧。”

  沈无春温顺的伏在傅鸠膝上,慢慢阖上眼。

  傅鸠伸手抚琴,琴声舒缓。沈无春听着琴声,偎着傅鸠,心里渐渐安定下来。

  苏弄晴带着人上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几堪入画的场景。亭子四面悬挂着的帷幔忽起忽落,薄纱吹起来的时候,人们看到了傅鸠与沈无春。

  沈无春伏在傅鸠膝头,白衣同傅鸠的黑衣交叠在一起,好似他们本来就该如此依偎。

  苏弄晴站定,她身边一个丐帮长老大喝一声,“傅鸠,你这厮快放了 ····”

  “安静!” 傅鸠声音冷厉。

  舒缓的琴声忽然一变,琴弦探出杀人的风刃,那丐帮长老一句话没有说完,就捂着喉咙,倒了下去。

  人群骚动起来,纷纷抽出兵刃。

  苏弄晴连忙喝止,“不可冲动!”

  亭子中,傅鸠停止抚琴,沈无春睁开了眼睛。

  傅鸠低下头对着他笑,“醒了?刚好戏开场了。”

  苏弄晴上前一步,扬声道:“傅鸠,今日天下群雄齐聚浮玉山,你已经插翅难逃了。放了你抓走的九位掌门人,交出《玉竭山顷》,或许你还有条活路。”

  傅鸠勾起嘴角,轻轻笑了,“那你们是想要《玉竭山顷》,还是想要九位掌门人呢?”

  苏弄晴眉头一皱,“你什么意思?”

  傅鸠随手指了指,众人这才看见崖边立着几个木桩子,木桩子上都绑着人。傅鸠挥袖掀开蒙着人的黑布,正是被傅鸠抓走的九位掌门人。有少林长老,崆峒掌门,华山掌门,丐帮帮主 ··· 这九个人都是一派之长,也都十分支持苏弄晴。从十年前到现在,这些人从没放弃过《玉竭山顷》。

  一见到这九位掌门人,各自门下的弟子立时就要往前冲,刚迈出一步,就见沈无春忽然从亭中飞出,一柄长剑掀起磅礴剑意,如狂风过境,压倒了冲上前来的弟子。

  “都安静些,听我说。” 傅鸠越发像个魔头了,语调漫不经心的定人生死,“《玉竭山顷》一共九卷,这里有九位掌门人,每死一个,我就给一卷《玉竭山顷》。”

  傅鸠抬眼,看向苏弄晴,“你是武林盟主,就由你来决定是要人还是要《玉竭山顷》。”

  人群倏地静下来了,无数道目光聚集在苏弄晴身上。

  苏弄晴面色很不好看,她冷笑一声,“荒唐,我们为什么要跟你玩这种游戏?”

  傅鸠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杀了这些人而不必给你们秘籍吗?”

  苏弄晴面色一变,“当然不是!”

  傅鸠笑了,笑意却冷冰冰的,“那你就认清楚,现在是我在给你们机会!”

  苏弄晴面色青白不定,已经被傅鸠架到了一个两难的境地。若是她选择要《玉竭山顷》,这九个门派都不会再支持她,余下的人更是一盘散沙,难以控制。而如果她要保下这些人呢?拿不到《玉竭山顷》,一样是她这个武林盟主的无能。

  傅鸠看着苏弄晴,不可否认,苏弄晴是个聪明人,从一个备受欺凌的孤女到如今的武林盟主,她有手段有智慧,可她毕竟太年轻了。

  燕无歇做了十年的武林盟主,面对傅鸠既不敢放又不敢杀,苏弄晴就不想想其中的原因吗?

  大家面面相觑着,也不说话,傅鸠觉得好无趣,随手解了丐帮帮主的哑穴。

  丐帮帮主一能说话,立即破口大骂。傅鸠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再骂,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丐帮帮主声音一下子停住了,颇有些滑稽。他不敢骂傅鸠了,转而看向苏弄晴与丐帮弟子,命令他们救自己。

  苏弄晴犹豫了一下,“既然钱帮主这么说,那 ······”

  她话没有说完,就被人打断了,嵩山派的大弟子道:“苏盟主不要种了傅鸠的奸计,万不该顺着傅鸠行事。”

  他打断苏弄晴的话,是不想苏弄晴说出救丐帮帮主而不要《玉竭山顷》的话,可到底该如何解决这两难的境地,他又没话说了。

  苏弄晴咬着牙,那边傅鸠招手叫沈无春回来,众目睽睽之下,拉手摸肩,丝毫没有廉耻之心。

  苏弄晴看着亭中的人,道:“九位掌门人都是武林泰斗,缺一不可,我愿意以我自己来换他们。生死由大家做决定,我无二话!”

  她这话说的冠冕堂皇,若是牺牲她一个能换一本《玉竭山顷》,怕是没有不乐意的人。因而四下里竟没有谁提出反对的。

  苏弄晴心里何种滋味暂且不提,傅鸠绕着沈无春的一缕头发,嘲笑道:“你一个人就想换九位掌门人?好大的脸面呐。”

  苏弄晴面色铁青,她对傅鸠无可奈何,只好转向沈无春,“师父,你本是天下人人尊敬的大侠,何以要自甘堕落,与此等魔头为伍?”

  沈无春看了苏弄晴一眼,没有搭话,苏弄晴眸光微闪,又道:“你与天下人为敌的时候,可有想过师兄日后还如何自处?”

  沈无春神色微动,傅鸠却忽然大笑起来,“拿沈长策来威胁我?好!真是好极了!”

  傅鸠看起来也太开心了,沈无春有些无语的看着他。

  苏弄晴还想在说些什么,傅鸠神色却忽然冷了下来,“小丫头,别废话,你到底选还是不选?”

  苏弄晴眼中透着些焦急,傅鸠笑了,“好吧,你不选我来替你选。”

  话音落下,一册书卷从傅鸠袖中飞出去,柔软的纸张悄无声息的划过丐帮帮主的喉咙,鲜血喷在书卷上。

  人群中传来几声尖叫,傅鸠出掌,连人带书送还给了他们。

  丐帮弟子一拥而上,将苏弄晴都挤到一边。

  他们围着帮主身边,鲜血的血液还在不停往外流,其中一个一马当先拿了书卷,还没收回手,就被另一个人一棍打在手腕上,生生将手腕砸折。书册刚好落在棍下。

  衣衫褴褛的老头看着那书册的人,一双眼睛如鹰目般盯着拿书的人,“你想干什么?”

  “我 ···” 那年轻一些的乞丐捂着手,不敢对上老人的眼睛,“我怕血把书弄花了。”

  老人环视一周,余下的人都不敢对他对视。他是帮里除帮主之外最有威望的人,身边也有不少拥护者,帮主一死,立即就有人推他上位,说这一卷《玉竭山顷》自然也非他莫属。

  老人拿走了被鲜血染红的书册。人群里有人出声:“难道这一卷《玉竭山顷》就独归丐帮所有吗?”

  丐帮弟子立即反驳,“我们帮主拿命换来的《玉竭山顷》,不归我们归谁?”

  “若是后头还有《玉竭山顷》,你们也不要了?” 人群里不知道谁这样说,话里话外定下了还要在死几个掌门人似的。

  被绑在悬崖边的几个掌门脸都青了。人群吵嚷起来,乱作一团。

  南宫镜在人群里看着,十分不能理解,“怎么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