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不敢 第12章

作者:茶榷 标签: 相爱相杀 强强 虐恋情深 HE 古代架空

  蔚楚歌见到自己目的达到,手钳制的力道也松了些,但还是用着汴清予不能轻易挣脱开的力道,将原来拿捏下巴的手重新放回对方手腕处,双手的三指贴在脉搏上。

  汴清予怒目圆睁,“你喂了我什么?!”

  眼前的人只顾着药丸的效用,一心不能二用,终于给了蔚楚歌诊脉的机会,蔚楚歌将双手手指搭在脉象上,之前为了防身学了一些皮毛医术,这脉象,虽有涩脉和结脉,可也不像是受了重伤的样子,怎么隅中时虚弱成那样……

  蔚楚歌内心存疑,面上却未显露半分,反而嗤笑道:“毒药,你信么?”

  汴清予皮笑肉不笑,“那蔚掌门不惜以身试毒含于口中,是想与我做一对亡命鸳鸯?”

  蔚楚歌闻言愣了一瞬,似乎真在思考汴清予的话,而后大笑道:“那倒也不错。”

  汴清予依然盯着蔚楚歌不放过。

  蔚楚歌被汴清予的反应取悦,轻笑几声,也不打算继续捉弄汴清予道:“给你治伤的药。”

  “今晚你就在这睡,我今晚不动你。”蔚楚歌衣袖临空一甩,挥灭了房间里的烛火,凑到汴清予耳边,恶劣地咬了一下对方的耳垂。

  汴清予意料之中身体一颤。

  蔚楚歌轻声呓语,气息尽数喷在汴清予脖子上,“但是你要是被我发现你今晚敢逃,我就是不睡也要把你艹的下不来床。你若不信大可试试。”

  然后蔚楚歌往架子床外侧一躺,根本不打算征询汴清予意见。

  汴清予左手边是蔚楚歌,右手边是粉白墙壁,两面夹击,走投无路,只好乖乖躺着睡觉,身体被柔软的鹅毛丝衾包裹,很快三丹田处皆生出一股暖意,汴清予知道是蔚楚歌喂的治疗内伤丹药起作用了。

  窗外一轮弦月半躲半藏于乌云之后,月华顺着窗户缝隙流入室内,在地上结了薄薄一层霜。

第29章

  虽然昨晚的赤焰帮事件搅得人心惶惶,但是今日三派切磋照例继续正常举行。天权,天枢,开阳三派弟子跃跃欲试,可终究不如昨日的比试的弟子那样打得酣畅淋漓,全神贯注,原因无二,正是因为赤焰帮一事带来的谜团。

  开阳派已经派弟子日夜兼程送信前去蒲州,以告知赤焰帮帮主此事来龙去脉。

  第二日,环绕于擂台的阁楼上前来参加的江湖人士还是肉眼可见得少了许多,部分侠士先行告退以求平安,也有一部分侠士反其道而行之,认为有北圻宗的庇护相比回自己门派更加安全,且迢迢路途,不可知的变数太多,于是便留在北圻宗,以不变应万变。

  无名的低压笼罩在擂台上空,空气变得稀薄,连呼吸都不顺畅起来。

  孟扶渊知会汴清予之后,偷偷回了一次竹林小筑,挥墨写了一封信笺,藏于机关鸟腹之中。今日奇事接踵而至,孟扶渊不敢稍有懈怠,更不敢忽略任何危险因素。燕元白的事情,孟扶渊总要写信确认一番,才能真正放心。

  机关鸟有一点好,就是能够以极限的速度坚持完全程,半个时辰后,十六的回信很快就来了。

  孟扶渊通览信的内容,十六的意思是,自己离开无为山庄那日午时,霍庸确实去过庄口,是否救下他人十六也不清楚,另外,霍一此刻身在无为山庄。

  孟扶渊拿着火折子,点亮了雕花镂空烛台上的红烛,将信就着火焰烧成灰烬,信纸的一角迅速变成黑灰色,然后开始向内蜷曲,孟扶渊望着橙心的烛火出神,又想起燕元白毫无破绽的身份。

  大约是我多想了,孟扶渊心中默道。

  只见信纸变成余烬,落在铜盘中,孟扶渊又听到咚咚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敲打实木窗棂,孟扶渊推开窗,只见窗外半空中一只木制苍鹰,红松木轻便,嵌入木材的黄色琉璃珠作为眼珠,爪子和翅膀处的关节用榫卯结构代替,正是汴清予用来和自己传信的那一只。

  孟扶渊将苍鹰取下,放置成与自己面面相觑的模样,然后右手将右眼珠转动三圈,左手将左眼珠转动两圈,苍鹰两腿之间的位置掉出来一个卷成圆筒状的纸,孟扶渊将之打开,展平。

  汴清予这封信比以往都要长,孟扶渊只略略扫一眼信的长度,便眉头一跳,为了一次写完所有想说的话,汴清予用的笔细若蚊足——

  “刺杀庄主的刺客是蔚楚歌的人,我猜他此举是想试探无为山庄的实力,并不是真的想当庄主当场殒命。至于庄主行踪泄露一事,我尚且不能确定天枢派有没有蔚楚歌的棋子,但是庄主也要万分小心,切不可放松警惕。十四日后三派切磋结束,若无意外,开阳派最后,天权派第一,结果一出,三派切磋告一段落,庄主便可启程替我去找一找《陵元功法》的线索。”

  孟扶渊颦眉,暗自思量:确实,那一场刺杀有百害而无一利,打草惊蛇。那晚就算没有燕元白出手相救,自己也不会因此一命呜呼,顶多受一点皮外伤。

  还有昨日蔚楚歌当着众人的面揭穿自己无为山庄庄主的身份,就差把“我暗中调查过无为山庄”几个大字写在脸上,蔚楚歌这么做,无非就是自恃天权派武功高强,纵使“敌人在暗我在明”,天权派不怕结盟,见招拆招。

  孟扶渊倒不怕天权派堂而皇之地对着干,他怕的是对方耍阴招,既然蔚楚歌不屑于玩背后一套的小动作,那自己与汴清予都能轻松一些,不需要时刻提心吊胆。

  当然,还有另一种情况,这些都是蔚楚歌提前算计好的,想展现出来的样子。

  孟扶渊垂首继续看信。

  “还请孟庄主前去昭元寺一趟,以无为山庄在江湖中的赞誉,大约能从昭元寺方丈口中知晓一些关于《陵元功法》的旧事。”

  “另外,我有一计,可以帮庄主分辨庄主身边有没有叛徒,若有,这叛徒究竟是跟随庄主前来简州的影卫,还是庄主留在无为山庄的影卫,此计若成,庄主能将可疑人选的范围大大缩小。只是这一计需要拉长线钓大鱼,对方才容易上套,所以庄主也无需着急。蔚楚歌目前与我同一战线,开阳派未倒下之前,不会再对无为山庄做不利之事。”

  下面就是汴清予关于此计的内容,孟扶渊心头一跳,凝神往下看过去,只寥寥数字,看完之后孟扶渊垂眸思忖了半晌,此计确实可行。

  看完一遍,孟扶渊又从头往后默读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看漏看错汴清予的意思,这才将汴清予信放在烛火上,等着白纸黑字化为灰烬。

  孟扶渊停滞在蜡烛上的视线逐渐放空,又想起了天人族的预言,“陵元纪年一百五十五年,魔教重现人间”以及“天人族后裔孟扶渊卒于除魔大战,天人族灭亡”。

  如今已经有魔教邪术现世,祸害江湖,天机所说的魔教现世,指的应该是魔教以教派的方式出现在众人眼前。

  思及此,孟扶渊惴惴不安,离魔教现世只剩五年,以魔教的行事风格,大约会越来越猖狂,所以这五年究竟还会发生什么?但凡魔教现世,以魔教和正派百年来的纠葛,局势间不容发,第二次除魔大战拖不了太久,那自己究竟还能再活上多少个春去秋来?

  即便孟扶渊再豁达,也无法看淡生死之事。浮生种种因果,冥冥之中注定未来的结局。

  孟扶渊闭眼,往事如涨潮般铺面而来,记忆溯洄至某一个陈旧的片段——

  昏暗的厢房,八角浮雕窗棂前,年幼的自己坐在父亲孟思和的腿上,眼前的红木桌上是卦盘,铜钱,火灼过的有裂纹的龟甲,黄白黑赤青五色彩石。

  孟思和双手搂着幼年时的孟扶渊,看着桌上的物件感慨,“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卦有卦辞,爻有爻辞,观象系辞,以象尽意……”

  “尽意莫若象,尽象莫若言——”

  孟扶渊好奇的睁大了眼睛,看着圆形卦盘上的密密麻麻有曲有直的墨线,朱砂色或墨色的字,有些认得,有些还没学,“爹爹,你在说什么呀?”

  “占卜。”

  “什么是占卜?”

  “嗯——”孟思和稍加思索,而后道,“就是一种预知未来的方式,你可以通过卜象来预测将来会发生的事情。”

  “那好神奇啊!”幼年孟扶渊惊奇道,“我也要学!”

  “等你再大一些,会教你的。”孟思和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目色蓦然变得深沉,看着孟扶渊脸上天真无邪的笑容缓缓道,“你是天人族的后裔,一生都与占卜息息相关,永远无法摆脱的。”

  面前的小孟扶渊还是笑嘻嘻,大概是听不懂孟思和的话,不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孟思和见状不由得眺望窗外景色,眸色空茫,“天人族一族可通过占卜预知天机,可是这世间万物因果轮回,祸福相依,有得必有失,天人族可以先知的代价就是,明知自己的命运,却无法逃脱,只能眼睁睁等着既定的命数一步步逼近,预语成为谶言。”

  小孟扶渊根本就无心去听孟思和的感慨,指着卦盘中央问:“爹爹,这个是什么?”

  孟思和从自己的情绪中抽身,用着慈爱的目光看着孟扶渊头顶的发髻,然后目光转移到对方肉嘟嘟的食指,“这一根长线条,是阳爻,这两根短线条并排的,是阴爻……”

第30章

  赤焰帮所住客房已经被北圻宗贴了封条,不准旁人参观,至于那不幸遇难的九人,蔚楚歌也派人三日后入殓,另外九具傀儡人交由三派的医者保存研究。

  江湖之中医术最高明的派别非琼光派莫属,如果从尸体所填充的药材来源地来寻找魔教的踪迹,不失为一个可行的办法,蔚楚歌起过这个念头,但是谷主华琼笙曾经定下规矩,她们琼光谷不救死人,更不干法医的勾当,只好暂时作罢。

  六日后,前去蒲州沿河一带赤焰帮总部的开阳派弟子架着马车回来了,带来一个惊天消息,赤焰帮被灭门了。

  开阳派弟子声称他们去的时候赤焰帮尸身暗黑,口鼻处有腐烂的血水流出,尸臭味铺面而来,已然开始腐烂,为首的开阳派弟子还请了当地有名的法医,法医剖尸之后说这些尸体大约是七八日前被人用刀杀害的。

  七八日之前,也就是大约也就是赤焰帮被杀害的那一晚,也就是说,赤焰帮一夜之间被灭门。

  事情并未声张,只有送信的弟子和三派掌门,长老知道,孟扶渊还是从汴清予那里得到的消息。

  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孟扶渊估计,不消半个月就会整个江湖都传了个遍。

  赤焰帮为何会被魔教余孽灭门?究竟是恩怨深重,还是魔教蓄谋已久?

  孟扶渊问汴清予要了一份江湖各派分布的地图和一份一百五十年前的地图,回竹林小筑细细研究。

  三派切磋孟扶渊已经无心去看了,他本身不关心三派的排名,再加上汴清予信誓旦旦地告诉他这次天枢派会是第二,就使得这场擂台赛毫无悬念。

  旧地图纸张已经泛了黄,墨迹倒是比较深,估计是后人根据江湖史书自己猜想编撰的,或者是对比老地图临摹的,汴清予给的资料应该不会出错。

  从旧地图上可知,魔教的遗址在徐州,赤焰帮在蒲州,中间隔着一条黄河,好几百里的土地,蒲州已经接近朔方一带,两者相隔甚远。

  孟扶渊暂时看不出什么门道,只好放弃这条线索。若想顺藤摸瓜,剥茧抽丝,还需换一个角度。

  孟扶渊略加思索,如果从傀儡的角度入手呢?按照陵皓阁松韵长老的说法,傀儡是人皮人骨加药材填充,药材毕竟需要消耗,所以如果能知道维持剥皮傀儡术的药材多久需要换一次,再根据这个信息推断出赤焰帮那九人是何时被剥皮抽筋,填充药材,来反推那段时间里赤焰帮途径的地域,大约就能找到哪处有魔教余孽的踪迹,虽然此举无异于海底捞针,但不管怎么说,这总是个思路。

  孟扶渊派十一到十七等人去查,同时也写信去问汴清予,还没等到十一查到点什么重要的信息,汴清予的回信先来了,汴清予在信上写——

  那剥皮傀儡术要每五日重新用药水浸透一遍,才能保持人皮不腐烂,药材也是每五日一换。

  因此从赤焰帮算起五日之内经过的区域必然会出现魔教之徒,赤焰帮是三派切磋开始前一日入的北圻宗,再北圻宗之内避开眼线完成药材替换实属不便,如此一来,五日还要再减去一日,范围缩小在四日内经过的地方。

  孟扶渊又写信件让十一等人去查赤焰帮来北圻宗的路线。

  赤焰帮灭门之事不可掉以轻心,孟扶渊用机关鸟向汴掌门表示自己想先行辞去,趁着三派切磋还有八天,正好将赤焰帮灭门惨案调查一番,正派与魔教始终势不两立,就算现在置之脑后,以后也躲不了逃不开。虽然此行凶险,但是孟扶渊知道预言中自己死于除魔大战,也就无所畏惧了。

  汴清予回信说好。

  傍晚时分十一等人回来复命,画出了赤焰帮所行的路线,加上赤焰帮骑马前来,这四日内行路也是悠哉游哉,刚刚出了简州,途径徐州等地。

  徐州一带的人脉网是由十七负责,十七更是将地图细化,圈出几个赤焰帮重点停歇的区域,并标注了客栈茶馆的名字。

  然而,关于魔教的剥皮傀儡术,众人皆一无所获。

  十一拱手道:“庄主,属下曾从说书人口中得到一些消息,也派人走访徐州各地,但都得不到一些确切的结论,查阅百年前的古籍,也只有《陵元江湖史》记录的除魔之战这一篇有所提及,也只是描写了傀儡的模样特点,并没有提及傀儡是如何保养。”

  剥皮傀儡术是魔教秘术,自然不会透露太多给外界,十一等人查不到也是情理之中,孟扶渊道:“无事,我已经有消息了。”

  孟扶渊对着十一补充道:“你去通知一下大家,我们今晚启程,路线就按照赤焰帮来时的路线走。”

  孟扶渊回到自己卧房里,打开锁在红木匣里的抄录的预言的册子,一本一本放在印花蓝布里,全部摞好后,却看到本该空荡荡的木箱里多了一本无名的蓝皮册子——是霍一拖燕元白带给自己,孟扶渊知道行李最好简到不能再减,关上木匣盖子,正要上锁,最后还是认命地叹了一口气,将蓝皮册子放到自己包袱里。

  就当是留个念想,万一,还有机会回无为山庄呢?孟扶渊安慰自己道。

  深夜墨色渐浓,孟扶渊却是争分夺秒,汴清予送来的两辆马车停在竹林小筑门口,等待启程,孟扶渊才将黑漆铜环的大门锁上,汴清予出现在视线里——应该是来送行的。

  孟扶渊不禁问道:“你不怕蔚掌门知道?”

  “孟庄主此行是要去查一查魔教教徒的踪迹,又不是玩什么陷害天权派的阴谋诡计。这种事情,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多越好。”汴清予本来是笑的,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笑容逐渐变得浮于表面,像是在假笑,“那魔教教徒罪孽深重死不足惜,我只愿大家众志成城,齐心协力,早日将那些恶人尽数诛灭。”

  孟扶渊这几日一直因为魔教的事情殚精竭虑,分析江湖形势,汴清予这一言又让孟扶渊忽然间回忆起自己之前留下的疑问,思忖片刻还是趁着汴清予就在自己面前,问道:“汴掌门如何知道剥皮傀儡术药材是五日一换?”

  汴清予想都没多想,反问道:“这重要吗?”

  “你只需知道,这个消息不会出错就好了。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不是吗?”

  他又开始在逃避问题,答非所问,就和之前提到他身上的剧毒和盅一般,孟扶渊看着汴清予的双眸,其中眸色深不见底,但是这一次,孟扶渊直觉他无法逼问出来汴清予的秘密。

  于是孟扶渊故作轻松地笑道:“我手下的影卫查了一天都没有结果,还是汴掌门的消息更灵通。”

  “这倒也不是,孟庄主谬赞了。”汴清予笑容浅淡,“从赤焰帮入派到今日正好五天,赤焰帮的傀儡的尸身已经开始腐烂,我便知道那些傀儡最多能撑五日。”

  “赤焰帮事发突然,若是时间紧急,庄主晚几日替我去昭元寺也可以。”汴清予作揖,白色衣袂上的祥云与对峙兽头的花纹连成一片,“庄主此行珍重,万事小心,我在此预祝庄主收获累累。”

  孟扶渊作揖,说了句客套话之后上了马车。

  汴清予看着孟扶渊的马车轮开始滚动,压过崎岖的山间小路,宛如命运的齿轮就此开始转动,一切过往与现今殊途同归,既定的命数开始追赶妄想在明流暗涌中偏安一隅的人们。

  汴清予低头意味不明地笑了几声,那笑容又像是自嘲,又像是宽慰,然后收敛笑容面无表情地往骆山上走去,两人暂时分道扬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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